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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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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的冬天似乎比外面冷上好几倍。
每天六点半起床,洗漱整理内务,然后是吃早餐,白粥加咸菜。七点半出工,一般都是些手工活,做彩灯、数据线之类的。十一点半收工,午餐;十二点半继续下午的活,五点半收工,接着是晚餐。
刚来时会有些不适应,久而久之,欧向奕也渐渐接受了这种生活方式。
每天无论吃饭还是上工时,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一道挺拔的身影。
可惜那个人,从来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
有时与人闲聊,会被问起和电视里某个知名人士很像,欧向奕笑笑说,经常有人说他长得像某人,也许该去上个什么明星脸节目的,说不定真能火一把。別人就会说,得了吧你,就你脸上那刀疤,看着就不像良民,还上明星脸呢,连电视台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打出来了。
欧向奕笑笑,抬手抚上脸上特意弄出来的刀疤,心思不禁又飘到那人身上。
这里的饭是不是吃得惯,再也没人为你准备刚出炉的南翔小笼;御寒的被子会不会太重太硬,谁还能在半夜为你盖上轻暖的羽绒。
统一的囚服替代了意大利手工,旅游、酒吧、派对这些奢侈的生活都被隔绝在铁窗外。
只为一个言研,值得吗?
以为把你养成习惯这些生活的人,就能拴住你的心。
看来,是我彻底忽略了你的意志。
用三年的自由换回从我这里失去的自由,什么人才能做到你这步。
欧向奕抬头看着铁丝网内灰蒙蒙的天空,斐然,如果说你是傻子,那么,我可能会比你更傻。
七年的相处,什么也没有换回。对你来说,做了那么的我,还是一张白纸。
即使这样,就算这样,我还是选择了来到你身边。
傻到没救了!
季云恒慢慢悠悠地踱到他身边坐下,同样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
“我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看来,那时候的我,的确小看你了。”
欧向奕笑而不语,不知为何,从来了监狱后,他的习性改了不少。
不再是过去那个暴躁易怒的大少爷,很多时候,他的话都很少。
“你们这两个白痴,都把这里当成游乐场了。怎么样,三个月的牢狱生活,够不够精彩?”
欧向奕从怀中掏出两支烟,递给他一支,“还不错,可以继续下去。”
季云恒无奈地笑笑,借他的火点着了烟,“那祝你玩得愉快,对了,谢谢你的烟,作为回报,如果你需要人哭诉,我可以勉强借我的耳朵和肩膀。”扬扬手中烟,他笑着走开。
欧向奕深吸一口廉价香烟,将那苦味逼进身体里,可烦恼却不会随着呼出来的烟消失殆尽。
三天后,欧向奕有了一位访客。
坐在接见室,欧向奕笑着对来看他的人说:“哟,你也太会占我便宜了,表哥?应该是表弟吧!”
这次年依辰没有像以往一样跟他调侃,而是板着一张脸,对他的玩笑不予理睬,表情严肃地说:“怎么样,在里面还过得惯吗?”
欧向奕轻笑一声,“没什么适应不了的,人嘛,都是能屈能伸。”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一声,你和斐然身边我都安排了人,应该不会发生被人欺负的事。”
“谢了。”
这些话说完,似乎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气氛有些沉闷。
年依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得欧向奕极为纳闷,“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该不会还在为我进来的事伤心吧!行啦,等我出去后好好安慰安慰你。”
本来欧向奕还想加上句“暗恋我就早说嘛”,但看年依辰依然摆着那张死阴的脸,也就作罢了。
欧向奕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就在他以为他们今天的接见就要结束的时候,年依辰终于开了口。
“斐然他,还好吗?”
“还行吧!”
“你没有和他说上话吧!他还是不理你。”
欧向奕挠挠头,“你就别再往我伤口上洒盐了。”
年依辰偏转过头,烦闷地吐出一口气,“为他做这么多,也不会感动他一星半点的,你不会后悔吗?”
欧向奕能以另一个的身份进到这里来主要还是靠年依辰的打点。从手下找一个和他容貌体形相像且从没犯过事的人,安排那人出国后,再通过手术将欧向奕的外形稍做修改,多了几颗痣和一道狰狞的疤,以那个人的身份犯了不大不小的事,被抓现行后案子判得很快。
临出事那天,年依辰最后一次问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做这么傻的事了,向奕,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吗?”
欧向奕嘴角扯出一抹笑,抬手抚上那道新增的疤,“怎么,觉得现在的我,太帅了吗?”
“欧向奕!”
欧向奕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老伙计,我这个人呢,没什么缺点,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专情了,哈……没办法,我怕真被那个人说中,三年内我不小心一命呜呼了,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不是太惨了吗?”
年依辰不能理解他的思想,“不会有那种事的!我会派十个保镖保护你,不行的话,就二十个,你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三年后,你还是活蹦乱跳一人,到那时候,我把斐然绑到你面前,行不行?”
欧向奕低下头,沉默半晌后,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吗?他说这三年都会拒绝接见,意味着,三年,整整三年,我都不会再见到他。依辰,你觉得,我能撑得了三年吗?”
年依辰皱紧眉头,抓紧他胳膊的手却缓缓松开。
欧向奕彻底疯了,除了斐然,他无药可救。
不是担心斐然和他自己的安全,仅仅为了一个无法相见的事实,他要拿自己的人生去换。
三年究竟有多长,一千多个日子有多可怕,他怎么可以----
不能看到斐然的脸,不能触摸他的身体,不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味道,不能和他一起过每一天。
思念变成了一条最可怕的毒蛇,勒住欧向奕的脖子,让他窒息。
你觉得,我能撑得了三年吗?
年依辰还能说什么,为了斐然,他甚至连命也不要过,还能再劝什么?
那天稍晚些时候,欧向奕给远在英国的大哥打电话,请求他这三年按管欧氏集团。
欧向煜思索了一会说:“你不是应该在哪国度假吗?怎么,度假地改为监狱了。”
欧向奕说:“那是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以后陆续还会有类似的消息出来。总之,你就代替我履行一下职责吧,你也不希望欧氏垮掉吧!”为了欧氏,他不能用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去监狱。可为了斐然,那又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
欧向煜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欧氏垮了,我拿什么养家。如果你真想那么做,就去吧!不过,给我早点回来,最多三年,你再不出现的话,我就把欧氏卖了,一样得了好价钱。”
欧向奕皱着眉头苦笑,这是自家大哥该说的话吗?这是在说自家事业吗?
挂断电话,欧向奕对着床头柜上放置的他和斐然的合照,轻声说了句,晚安,斐然。
“后悔啊!”欧向奕深深叹息,“后悔得要死了。当初怎么就那么犯贱,招惹上这么冷血一人呢!怎么就因为他几句破唠叨就产生兴趣了呢,连控制一下也没想过,就任自己陷进去了。主要太轻狂,以为没什么得不到的,以为玩玩就算了。现在好了,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人家恨不得拿刀捅死我,可我连觍着脸送上刀的机会都没有。后悔到娘胎里去了,依辰,你说我TM活得窝不窝囊。行吧,跟你发完牢骚了,我还得继续犯贱去。”
年依辰没指着他会听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想,我帮你找最好的律师,很快就能出来。”
欧向奕看着他的眼睛,以为他在说笑话,半晌后却发现他还是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唉了口气,他说:“魂都在这儿呢,人跑到外面有什么用。最起码,我每天都能见到他,挺好了。”
欧向奕最后和他告别时说:“下次再来的话,记得说是我表弟,别想再占我便宜。”
理了平头,着一身囚服的欧向奕对着他挥了一下手,转身走向他自以为挺好的天地。
年依辰站起身,望着他虽有些消瘦却依然坚挺的背影,沉默无语。
两个傻子,一个比一个痴傻。
斐然的执着是为一个一心等待他的人,而欧向奕,最终,他能等来什么?
如果连这也感动不了斐然,他不知道欧向奕还能再做什么来改变那人的心。
也许什么都不用做,也许最该做的就是死心。
如果这三年过去,斐然还是不改初衷,他希望能安排一场手术,切断欧向奕脑中某个神经,能让他彻底忘了那个人。
如果……
年依辰转过身,神情黯然地往监狱外走去。
如果也能有他那份可怕的执着,也许,那个人,不会离开。
往年一到冬天,欧向奕总会为斐然的生日礼物伤脑筋。
如果问他想要什么,就是随便从一本杂志中找些昂贵的物品来打发。
今年看来是不用再为这种事头疼了。
欧向奕稍转过头看了看监狱那堵耸立的高墙,随即同其它服刑人员一起进入劳动场所。
他们最近在制作彩灯和一些小的工艺品,巧的是他这次居然和斐然分到了一个组,同组的还有季云恒、胡二、猴子以及其它三人。
猴子是年依辰安排在他身边的帮手之一,当年在道上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因一次喝醉酒跟人打架,把那人打残了,判了十年。他的家人一直是唐帮照顾着,听手下说此人挺机灵,一肚子的鬼主意,在里面混得也算不错,下面也收了几个小弟,于是就吩咐他照看着曹九,有什么事帮着挡挡。
虽说工作时不准抬头,交头接耳,所幸斐然的位子就在他右前方两米远处,即使是低着头,只要动动眼珠就能看到他。
收工的时候,欧向奕总是主动要求帮着收拾屋子,最后一个出来时,季云恒凑到他耳边调侃道,"怎么,主动表现,想争取减刑吗?"
欧向奕笑,"这不是应该的吗?"
在牢里的人都在为这一个目标奋斗,而他----
欧向奕沉默着看一眼走在队伍前面的斐然。
只要那个人还在这里一天,他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