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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梦莲池上吹横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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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香里,数只鸳鸯在莲叶间嬉戏,乌篷船缓缓前行,棹声咿哑橹声轻柔,惊飞叶底数只白鸥。
梦莲池上正是青萍白鹭,露湿红芳,风飘绿蒂,船渐渐靠近湖心,雪白、粉红、浅金、淡绿,各色的并蒂莲花娇媚的开在水面。湖心岛的翠绿阑干之上,系着锦缆画舫,舫间菱歌数声,几个侍女,纤腰皓齿,娇笑盈盈地倚靠在画舫的栏杆上。
如此美色,我忍不住问道:“小哥,你说的那莲花公子,可是在那画舫上?”
“公子真有眼光,这确实就是莲花公子的船。”
小童说着,一边指着画舫激动地道:“公子快看,莲花公子出来了。”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果见红色丝绣的船帘被掀开,走出一个美少年,似荷塘中绽放的一朵金莲,面如冠玉,唇若施朱,头戴紫玉冠,额上勒着二龙攒珠金抹额。
他侧过身,左耳的红莲耳钉,映着青色的水面,越发的娇艳。
莲花公子,竟然是玉王水容?!
“霞弟,快过来。”
船渐渐靠近,水容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正兴奋地呼唤着我。
“流霞见过玉王爷。”
登上水容的画舫,我微施一礼道。
水容赶紧的将我扶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载激动,越发地显得香雕粉捏,玉裹金妆。
我心中暗叹:自那日玉王府一别,已经半月,他对流霞的心思,看起来,只可能是有增无减。
理智告诉我应当和他保持距离,对于被羽觞控制没有人身自由的我而言,过多地和水容接触,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霞弟,怎么,见到本王不高兴吗?”
水容见我怔怔的,明媚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悦。
我敛眉垂首:“流霞不敢。”
“霞弟,不要对我这么疏远。”
水容说着,按着我双肩的手,激动地将我揽入怀中。
他俯下身,隔着面纱,在我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握着我的手,轻叹道:“我只求你,即使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不要冷淡我,疏远我。”
我被他言话语间的哀伤与委屈听得心中一恸,流霞啊流霞,为什么面对水容,你总是那么容易左右我的情绪?
“王爷,麻烦您先放开我。”
“那你答应我了吗?”
“好,我答应你。”
我若不答应,难道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被他暧昧地抱着?水容果然放开了我,脱离了他的怀抱,我急速跳动的心,平静了不少。
我乜斜着眼看了看身后的风林无泪,却见他依旧一脸漠然地站在船尾,他竟然没阻止水容,我心下倒是十分奇怪。心中极度讽刺,琼珠楼相公身价其高,岂能任由客人占免费的便宜?
不过也好,要是风林无泪和水容冲突起来,依着他两人一冷一热的性子,这要闹起来真有够人受的了。
“霞弟,今天怎么想到来梦莲池泛舟了?”水容好心情的问道。
我尴尬一笑,“听说这里莲花开得正好,所以过来看看。”
水容粲然一笑,黑珍珠般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真是巧了,我这怀念着和霞弟泛舟赏莲,醉饮达旦的日子,没想到居然就遇到霞弟也出来赏莲了。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绿荷红花映衬下的水容,唇似含樱,齿如编贝,妍生香辅,秀活清波。真是炫目动情,说不出的惊心荡魂。
少年的美,在流霞那里,已经攀上一种极致;原来,在水容这里,也是如此的活色生香。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想到此处,我有如咀嚼一颗酸梅,心底泛酸,流霞和水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吧。
水容见我又发怔,忍不住道:“霞弟,你知道吗?自从你醒来之后,你的话变得好少,以前的你,多么的灵动活泼。”
灵动活泼,最近常常梦到和绿眸美人在一起的红衣少年,确实是灵动活泼。
可那不是我,我的心上,已经被羽觞划下了千万道伤痕。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不求相通,但求生出双翼,能像凤凰一般自由自在的翱翔九天之上。
水容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宠溺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别苦这着张脸了,我的霞弟是天下最美的人,长出几条皱纹多不好。”
说着,水容又牵着我的手道,“来,跟我一起去双莲亭,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水容的身后,立即闪出琪珏、珮珩,二人都是锦袍绣带长剑系腰的宫廷侍卫装扮。坚毅的五官,立在画舫十分扎眼。
“你二人在船上等候就可以了。不必跟来。”
“是。”
水容牵着我的手往船头走去,早有几个侍女布置好了锦绣云梯,我和水容,便沿着梯子登上了湖心小岛。
这湖心小岛,隐藏在层层莲叶之间,若非近前,断不能发现。岛上临水的沙滩上,三五只雪鹭,正游水嬉戏。绿草茵茵,软如青丝,抬眼望去一片烟岚之中,立着棱角飞檐,一方晚亭。
亭中,一抹粉白的身影临风摇曳,若隐若现。
我忍不住问水容,“王爷,你要我见的是何人?”
水容拉紧了我的手,一脸的神秘莫测,笑道:“难道你不想见见,名震洛阳的莲花公子吗?”
我心中一怔,莲花公子,难道不是水容吗?难道是那小童见水容容貌气质都不凡,误以为他就是莲花公子?
我点点头,任由水容拉着,一路往亭中走去。
走近青石台阶,抬头便可望见匾上双莲亭三字,左右的柱子上书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芙蓉并蒂一心连。
下联是:合欢桃核两人同。
看来着双莲亭,应该是天水王朝的爱情圣地了吧?不知道有多少青春少年,妙龄少女,渴望着和自己的心上人到此一游呢。
我怔思忖间,亭中已经走出来一个美貌少年。一身粉白的轻衫,青丝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松软地挽起,腰间系一条荷色腰带,别着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笛。
少年容貌秀美,眉宇间一种清韵流淌,那灵秀似乎从骨子里流出,别有一种清致,却又让人觉得亲和可近。
少年正欲开口,不料被水容抢先道:“让莲花公子久等了,小王正巧在路上遇到了流霞,所以来得晚了一些,还请公子见谅。”
我的面巾早已在过来的路上悄悄取下,怎么说人家莲花公子也是洛阳城一大名人,半遮面见人家总是不太礼貌。
莲花公子倩然一笑,不是清水芙蓉,胜似清水芙蓉,“原来是‘占尽人间丽与华’的醉流霞,难怪玉王爷心情如此好。”
“醉流霞”的称呼,实在是给流霞的,以我沾酒就醉的浅量,被他这么称呼,心里一阵发窘。脸上一热,估计流霞那张粉嫩的脸,又涨得绯红了,我暗自庆幸,幸好还没到鼻血直流的程度,不然更丢脸了。
水容脸上的表情,却是好看得不能再好看。跟抓到鱼的小猫一般,兴高采烈地道,“待会儿小王先自罚三杯就是了。”
莲花公子这才道:“酒席早已备下,就等二位了,快上来吧,待会儿玉王爷就该怪画扇怠慢了。”
原来莲花公子的名字叫画扇。我微微一叹,也只有他这样灵秀的人物,堪称这样的名字吧。
水容携我进了双莲亭,亭中一张白石桌,四张同色石凳,桌上陈列这几碟红翻翠霰的小菜,几样玲珑剔透的点心,琥珀盏,流月罍,白螺杯,盛满数种美酒。
临波的清风送来一阵阵荷香,混合着浓酒的脂香,清心复令人沉醉。画扇腰间的玉笛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他漂亮的唇边。
笛声潺潺,自画扇的唇间流出,若疏雨打清荷,琼珠落玉盘,清林映明月,清越中带着清丽,清丽中带着往复缠绵。
一曲毕,水容拍着手赞道:“好一曲《青莲引》,有这曲子伴着赏莲,真是绝妙。”
我叹道:“这真好比汉书下酒,平添多少情致。怕是天下间的横笛,见了莲花公子,都要折腰叹服的。”
水容和画扇听完,相视一笑,各自入坐端起一杯酒喝了,顿添几分豪兴。
我被他二人感染,也不禁动了几分豪兴,端起白螺杯中的绿萍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我的脸上一阵发烫,水容忙牵了我的手,眉目间尽是关切的神色,“霞弟,你没事吧?”
“这酒怎么这么烈?”我的酒量虽浅,几杯的量倒也是有的,这杯酒既醉,倒还是第一次。
画扇叹道:“这绿萍酒确实烈,几乎是洛阳城最烈的酒了。说起来,这其间还有个故事呢?”
心中暗叹倒霉,怎么一端就端了杯最烈的酒来喝。不过我向来最喜欢听故事了,忙问画扇:“是个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