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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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有人来请颜箴，说陈将军要与他商量军情大事。颜箴纳闷，他一个小小军医，怎么会请他商量军事？这不本末倒置了？先是不去，又有人来请，最后江虎跑过来，生拉活拽把他拽到陈将军的帐中。
还没进帐就听元帅骂骂咧咧，说陈将军本来是过来当寻常士卒的，寻常士卒住的帐子却这么大，一个睡也不怕半夜来个鬼把他给吃了。陈将军哈哈大笑，说老子死人堆里几次爬出，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鬼都怕他。
进了帐子，只有元帅、陈将军、江德劭和李连山。
元帅一见颜箴，招手让他坐过来，又对着陈将军骂个不停，说悔不该把他收编过来，还不如让他在那边小营里自己玩，奶奶的收了个他，简直就是收了个爹，真他娘的想起来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陈将军哈哈大笑，斟了一杯酒递过去，“行了，老子不就强要你几坛酒么？你还让小郑收拾老子那几个弟兄呢，奶奶的老子还没找你算帐，你倒叫起撞天屈了。这时候看老子不顺眼，等打起仗，老子多帮你杀几个人，立的功劳全算你的。”
元帅哼道：“我还用着你帮我立功？有颜箴就行了。颜箴，有没有兴趣改行，给我当幕僚如何？”
颜箴一直半转着身听江虎说话，装着没听到，元帅知他不肯，便又跟陈将军碰杯。
陈将军笑道：“颜箴不行，差得太远，你若真想找个幕僚，我给你举荐一人，小江不错，你用吧。”
元帅眯着眼望了默默坐在左侧的江德劭，半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李连山很不服气，开口叫道：“元帅——”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攥住，转头一看，江德劭向他轻轻摇头。
李连山恨恨地闭上嘴，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
江虎悄悄对颜箴说：“师兄，你怎么不答应？”
颜箴低声说：“闭嘴，喝你的酒吧。”
这次饮酒不若上次在小营里喝得痛快，元帅饮得几杯就要走，陈将军不让，元帅瞪眼说军中不能饮酒，他不能带头违反军纪，此话一出，立刻招来陈将军的耻笑。
但陈将军也知道他们一举一动须得十分小心，别叫监军知道了再做文章，便不再拉扯着不让走。元帅临走让他们少喝点，别惹了事端。
元帅走后，陈将军瞧着这几个人，江德劭和李连山两个小子板着脸喝闷酒，颜箴劝见酒不要命的江虎少喝，没人理他，觉得没什么兴致，就把新收的贼首宋寨主也叫来，几碗酒下肚，两人打开了话匣，一个讲战场上如何出生入死，一个讲江湖中怎样快意恩仇，哈哈大笑。
陈将军道：“老宋，你虽是江湖豪杰，但也颇知军法，上次劫我们时先放进山三日，放松警惕，再埋伏袭击，一下子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等你们败退后，我以为你们就收了手，没想到你还留了一部分主力，半夜偷袭。而且还使暗招，刀子上都喂着药，奶奶的你若用了毒药，老子就见了阎王了。娘的还在你手里的时候老子就想，如果脱了困，说什么也得把你弄过来当兵。”
宋寨主笑道：“宋某一介粗人，哪里懂什么兵法，知道你们厉害，不使点黑招治不住你们。倒是陈将军，连遭两次偷袭手下战斗力还这么强，而且个顶个都是好汉子，刀剑加身不皱眉，还有这位——”悄悄指了指跟江德劭一起闷闷喝酒的李连山，“看着长得跟个娘儿似的，怎么武功这么霸道？吃了这般苦头也不流泪尿……”
陈将军赶紧拉他一把，低声道：“可别这么说他，让他听到了跟你没完。”
宋寨主自知失言，赶紧喝了一口酒，又指着颜箴道：“这个人以前我见过，他师父是行走江湖的郎中，怎么跟你们混在一起了？害得我上了这么一个大当。”
陈将军瞅瞅听江虎咕哝的颜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小……小江他们关系这般好，我来这大营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
宋寨主道：“这小子是个人才，当个郎中屈才了。”又用下颌点着李连山道：“这小子早晚有出息，先杀人立威，再使软手段让我们归顺。当日我落在你们手中，只知必死无疑，没想他居然放我一马，还饶了我那些手下。这小子有胆识，也不怕我们假意归顺！他什么出身？听说是个王爷世子？”
陈将军呵呵笑，饮酒不答——李连山的身份是个秘密，真正的身份连江虎也没告诉，哪能告诉他？
江虎见他二人低声说话说得高兴，凑过来笑道：“爹，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说给我听听。”
陈将军笑道：“我问宋寨主有没有闺女，想给你做媒我们当亲家。”
江虎笑起来，“有几个，我全要了，明年生几个大胖小子，让你抱个够。”
陈将军放声大笑。
李连山向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他害自己早上被骂的事，一跃而起，叫道：“小老虎，今天我被你害得被表哥鼻骂一顿，快滚过来让我揍你。”
江虎做贼心虚，作揖打躬地说：“哎呀，今天早上的事你还记得，算我错，来，我敬你一杯，权当赔罪。”
李连山翘着下巴，装腔作势，沉思一会，“不行，两条路，一条是连喝十碗酒，另一条向我磕头赔不是，你选哪个？”
江虎苦了脸，偷偷看了不动声色的颜箴一眼，凑过去低声道：“咱们换一条吧？我大大方方伸着脸让你亲个够，保管不生气。”
李连山哈地一笑，又板了脸说：“不行，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才挨的骂，你得向我磕头。”说着突然动手，按着江虎的脑袋就往下压。
江虎也灵活，脑袋被按，身子也弯了下去，突然抱着李连山的双膝猛地向怀里一提，李连山顿时向后摔倒。
他身后是颜箴，正正地摔在颜箴怀里，江虎也趴了下来，直压得颜箴半天喘不上气。
江德劭拍案怒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李连山哭丧着脸，他胸口被同时摔下来的江虎一脑袋顶住，后胸也磕在颜箴额头上，又痛又闷，猛一振臂，把江虎狠狠推出去，“小老虎你想死哪，疼死我了。”
他这一下使劲大了，而且运上内劲，江虎想运劲化解也无法化，身子向后飞了出去。
江虎暗叫不好，冷不防背后被人托住一带，腰上也有一股劲道一托一按，横飞的姿势突然改向，变为向下坐，两下力道一拧，立刻岔了气。
捂着胸肋处哼哼，目光移动，想找陈将军或是颜箴撒撒娇，冷不防目光对上一双离得很近、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一惊，就想向后退，一用力，胸肋顿时如刀割，忍不住“哎哟哎哟”叫起疼来。
颜箴以为他在装腔作势，李连山以为他小题大做，都装没看到。陈将军本来在他摔出去的时候想过去救他，一见江德劭接住了，也就坐下了，继续和宋寨主喝酒。
江虎不敢动了，不只是为肋间的疼，更大一部分是来自江德劭按在他背上的手。
江德劭低声道：“还想躲吗？”
江虎嘿嘿地笑，“哪有……嘿嘿……哪有……”
江德劭哼了一声，举手一杯酒饮下。
江虎苦着脸，半伏在案前，一点一点直起腰，感觉岔气的疼痛慢慢减褪，又试着活动一下，感觉自己能受得了，就悄悄挪着想溜。
刚动了一下，手腕上一紧，像箍了个铁箍，吓得心怦怦跳，偷偷抬脸瞅，江德劭冷冷的眼神直射过来，面无表情，手腕一抬，又是一杯酒下肚。
江虎瞧得心惊肉跳，这位干哥哥怎么饮酒如饮水？以前也一起喝过，哪里像这样跟酒有仇似的喝啊，不一会，一小坛酒已剩半坛了。再向下瞅，他身边还倒着另一个酒坛。
那边李连山捂着后脑直哼哼，想重新过去到表哥身边，见江虎坐那不动了，便坐在颜箴身边。
颜箴帮他斟上一杯酒，微笑道：“小世子，请。”
李连山僵了僵，端来喝了。
陈将军喝多了，挥挥手叫一帮小伙子们赶紧回去。
江虎大着胆子说：“爹我陪你——”后面的话被手腕上突然加重的力量疼得不敢再说，求救似的目光投向颜箴。
李连山也喝多了，拉着颜箴的手直问你怎么不理我了？我哪里又得罪你了？颜箴只顾应答他，哪里顾得上别人？
陈将军大着舌头说：“爹喝——多了——晚上……晚上闹酒……别……别熏着……你……”
江虎的脸垮了下来，连肩膀也塌了。
手腕上又是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拖着站了起来，江德劭却没看他，脸色青白，神情却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颜箴扶着醉了酒像个孩子似的李连山回到他的帐中，点着油灯，好声哄着他躺下，倒了一碗水放在铺边案上，就想离开，袖子一紧，被李连山扯住了。
还是那一番问话，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颜箴头疼地想：还不如少让他喝点酒，清醒时这些话打死他也不会出口。
李连山抱着他的袖子下命令，让他陪他，不然就让他哥砍他的头。
一提起他哥，李连山的孩子气更浓了，哼哼叽叽地说除了他哥对他好，其余人都是装的对他好。嘟囔着说以前表哥也对他好，但小老虎一来就不行了；颜箴对他偶尔也不错，但见了小老虎，嘴似抹了蜜，甜得恶心人；又说自己被坏蛋抓了，打得身上好疼，都没有人哄他，说哥你也不知道哄我，哥你也变了。
嘟嘟嘟地抱怨着，颜箴越听越不对头，轻轻推推他肩膀，低声问：“你把我当成了谁？”
李连山睁开眼，目光迷离地看着他，仔细分辨着，松开拉着他袖子的手，半托着扶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脸转向油灯的方向，露出失望的神情，扁扁嘴道：“我哥呢？”
颜箴温声道：“你哥在京城呢。”
李连山说：“你骗人，你把我哥藏起来了，快让他出来。哥，哥——”突然放声大叫起来。
颜箴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李连山只是不信，双脚乱踢，双手用力地砸铺，“哥，哥，你把我哥藏哪了？快找他出来，哥——”
颜箴急得没办法，大晚上的这么闹，被郑大将军知道的肯定又要说三道四，无奈之下，哄道：“好好，我帮你哥找出来……”停了一会，低声道：“找到了。”
李连山睁眼瞧，双手捧着他的脸又转向油灯，仔细看了看，发作道：“你不是，你不是，哥——”
颜箴暗忖他到底醉没醉？若说不醉，听他刚才那些话分明是醉话，若说醉了，怎么眼睛这么贼，还能认清人。一口气吹灭了油灯，重新说：“你再看，你哥真让我找来了，就在你面前。”
黑暗中李连山哪里看得见，悉索声中，顺着身子摸上去，一直摸到脸上，又凑过去努力瞧。颜箴都能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热哄哄地喷到脸上。
“哥？”黑暗中李连山不确定地叫着。
颜箴头疼地答应，刚哎了一声，腰突然被两条手臂缠住了，同时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顶在自己怀中，应该是他的头。
只听李连山喃喃道：“哥，我好想你……”
声音中饱含感情，又含着万分的委屈，颜箴心里一动，含糊地说：“你睡吧，不要说话了。”
李连山哼哼着不依，突然又不乐意了，“你怎么不说你想我？”
颜箴只好含糊地说：“我……我也想你……”说了这句话，心突然狂跳起来，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心中似喜似悲，莫可名状。
李连山嘿嘿笑了，抬起脸来，蹭蹭颜箴的下颌，低声道：“哥，哥……”
颜箴满腔的热血沸腾，听到这两个字后突然又冷了下来。
李连山蹭了两下，又埋怨道：“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搂着我？”
颜箴只好伸出手臂，替他哥搂着他，然后听他嘟嘟囔囔翻来覆去地说“哥我好想你”，心中一会冷一会热，忽然又想起山中的周宛儿，一颗心直落了下去……
不知怎么时候，外面突然有人低声道：“颜医生，在这里么？”
颜箴愣了愣，怀中李连山沉沉的，已经熟睡，轻轻地把他放平，摸着黑拿毯子盖上，来到帐口处问：“何事？”
那人低声道：“小人刚才巡营，看到江公子，他说他扭着腰，要找你，小人已经把他扶到你的帐中。”
扭着腰？颜箴皱皱眉，问：“扭得严重不？”
那人道：“小人也不知道，只是看着江公子走路很是别扭，走着的时候也直吸气，看着应该扭很了。”
颜箴出了帐子，低声道谢，快步向自己帐子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看着帐帘处透出一道昏黄的光线，加快步伐，掀帘而入，皱眉道：“小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趴在矮床上的江虎抬起脸来，一脸泪痕……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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