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330、第三百二十九章

　　第三百二十九章
　　提到大总管，李连山的脸色又变了几变，紧紧地抿着嘴，目中的凌厉依然，却不是初时那一触即发的暴怒模样。
　　“你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又是惹怒你皇兄，又是殴打小九，若不是我提起大总管，怕不是要把我给打杀了。你这些日子，性子怎么如此古怪暴躁，这府里好些人说都不敢见你。”颜箴缓缓从屋内走出，步下台阶，来到李连山面前，轻轻地握起他的手，另一手置其腕上为其把脉，同时观察着他的面色和眼底。
　　这种温和平淡的口气，以及透露出关心意味的话，总算让李连山怦怦急跳恨不得暴起伤人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只是前来求人的恼怒和颜箴的主动示好让他不想多说话，高高地抬起下巴，捌过脸，从眼角横了他一眼。
　　前来求人还这么个态度，颜箴心里轻轻叹气，又忍不住微微一笑，在李连山的眼睛重新瞪起来之前，道：“你放心，我去灵雀堂。只是你知道，你给我气受，我能忍，其他人的气我是不忍的。你跟灵雀堂里的人说一声，这会我再去，她们若还像上次那般，就不仅仅是把人丢进水里，我会让她们知道，以死解脱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哼！”李连山重重地把颜箴的手甩开，仰着脸大摇大摆地离开。留下颜箴站在院子当中，再次轻轻地叹息。

　　重入灵雀堂前，颜箴让李连山在自己的续断堂住了三日，晚上不准他回灵雀堂，说觉得他脉息有些古怪，身体不对劲。李连山心里急得很，让他先去给闵漪看病，看病的同时再帮他调理身子。颜箴不肯，说他师门规范，每次看病只看一人。
　　李连山怒道：“那你在军里怎么同时给那么多人看？”
　　颜箴道：“那是救命，跟看病不一样。”
　　李连山又暴怒起来，但是颜箴用灵雀堂治病一事拿捏住了他，令他心中百般烦恼，砸了一通东西，又踹了颜箴几脚，气急而去。刚走到门口又回转，怒气冲冲地坐在榻上，使劲地瞪颜箴。
　　颜箴室内东西被砸，身上皮肉受苦，也不在意，只是留心观察着李连山镇日的反应。住的第一日时，小厮送来的膳食被他扔了出去，说是猪狗才能吃的东西，但是灵雀堂内多人重病，无法为他烹制吃食，所以最后还是吃了重新送来的“猪狗食”。李连山的烦躁不安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颜箴冒险运起火龙功，才慢慢地让他静下来。
　　因为强运火龙功而使自己真气在经脉里乱窜的颜箴慢慢地引导真气回归丹田，末了睁开眼，看着烛光下李连山眉头微微地拧着，脸上仍有烦乱之色，一会翻个身，一会翻个身，显然睡着了也不安稳。
　　颜箴重新点上一枝甜梦香，袅袅青烟升腾，变幻出各种奇特形状，淡淡的清荷香味弥漫开来。但是李连山睡着睡着，猛地睁开眼，眉头拧成个疙瘩，突然叫道：“阿闵，让越丹给我倒杯丹露，我心里烦得很。”
　　颜箴伸手疾点，李连山愣愣地瞪着黑暗的房顶，重新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的睡过去了。颜箴取出一枚呈暗沉银色的细针，在李连山睡觉不老实露出来的胳膊上一刺一拔，那条胳膊猛地弹了一下，被所的地方慢慢地沁出一粒血珠。
　　颜箴没有管那粒血珠，移到烛光前，把那细针举到眼前，轻轻地捻动，仔细地看着针尖部分，慢慢地，暗银色的针尖在烛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抹暗紫，转瞬即逝。颜箴重新回到榻边，用指尖沾起李连山胳膊上的那粒血珠，先移到鼻尖下仔细嗅了嗅，再放到舌尖上一舔——微咸中略腥，而且还有一种……依颜箴品尝百药的味觉，也分辨不出的味道。
　　这灵雀堂里的古怪，还真难以琢磨啊！
　　颜箴缓缓放下手指，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三日后，颜箴又对李连山提了一个要求，在灵雀堂看病期间，不准他出入灵雀堂，直到他将人的病完全治好后才解除禁止。
　　李连山的眼睛又瞪起来，颜箴又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往药箱里装着各种针石药物，又道：“我还需要一个帮手。小杨，或者莫绫。”
　　“莫绫。”李连山想也不想，直接指定帮手，又道：“为什么不准我去？你以为你是谁？这府里的主人吗？我告诉你，我必须在场，不然阿闵她……”
　　“你一定不能去，不然我便让她们所有的人永远半死不活！另外，你把小九打成那样，就想这么算了？那小子小心眼，当心他想出什么法子算计你。”颜箴将最后一样东西放入药箱，拍拍手，直起身，瞅着李连山的脸色由刚愤怒瞬间转变成鄙夷。
　　“他？”李连山撇了撇嘴，摆出个不屑一顾的脸色，然后举起胳膊晃了晃，表示任李连岚使出阴谋诡计，他只以武力压之。
　　颜箴一笑，不再解劝，背起药箱，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说的话你要记住，我去看病期间，你不准去灵雀堂……我看了你与那些南伽女人有说有笑，就心里不痛快。对了，你帮我去叫莫绫，让她直接去灵雀堂。”
　　李连山黑下来的脸听到颜箴说到“心里不痛快”时，嘴角一翘，显得颇为得意，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脸色重新转黑，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是替你找人的人吗？”
　　话是这么说，气了一会后，李连山还是找到莫绫。他不亲自去说，只怕莫绫不肯相信。接下来的时间，他在偌大的王府里转来转去，显得颇为无聊，最后叫了仇恭，带上人骑了马，出门往西走，直奔西山别院而去。
　　次日，一行人返回，个个面色古怪，一副想笑又要忍住的怪模样。李连山头上罩了个帷帽，脸部被垂纱遮住，看不到是什么神情，只那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敢离我三步者死，敢跟我说话者更要死”的危险气息。
　　仇恭率先下马，把缰绳匆匆扔给迎上来的小厮，在“哎呀我一天未见我娘子和儿子了想死我了”的话中急忙从侧门跑入，不多久便听见他的大嗓门和震耳欲聋的笑声，“啊哈，媳妇，你还没去内院？太好了，一天不见我想死你了，哈哈哈——”。
　　其余人也纷纷作鸟兽散，留下各种各样想要急于见什么人的理由，不多久府内前庭四处都响起闷笑大笑狂笑……弄得一众留在府内不知发生何事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由得心里痒痒起来——少主此次出门，难道又被哪个美女围追堵截得狼狈不堪？或者又带领大伙儿得什么意外之财？要不……
　　“不准笑！谁再敢笑老子活劈了谁！”李连山极少能发出这么响亮的吼声，声振寰宇，吓得树上、庭中的鸟雀“扑啦啦”振翅惊飞，连房檐上的瓦都响了几声，梁上的灰“扑簌簌”掉了几层。
　　笑声如剪断般顿止。
　　李连山戴着帷帽去灵雀堂找颜箴。
　　颜箴本来说过，在灵雀堂看病期间，不准他进去，但是真当他怒气冲冲到灵雀堂找人时，颜箴一见他那架势，二话不说，立刻丢下病人，跟着他来到一间没人的屋子里。然后在他掀开帷帽上面纱的那一瞬，颜箴的脸立刻也扭曲了，赶紧背过后深深吸气吐气。
　　“你敢笑？你敢笑我就宰了你！”李连山气急败坏，拳头攥得死紧，用力捶着装饰着精美螺钿的漆案，只几下，漆案便被捶成两半。
　　颜箴好一会才转过身，平静地道：“我没笑，我只是在想如何治好你左眼上的青紫。”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声音语调奇异地上扬起来，见对面人的眼睛又瞪起来，急忙重新转过身，肩膀急速抽动几下，还低咳几声，自语道，“咳咳……嗓子有些不舒服，莫不是灵雀堂的病传给了我？”
　　李连山气愤地瞪他，做出自十五岁上战场以后便从来没做过的幼稚举动，用力跺着脚，低吼：“赶紧给我治好！”
　　颜箴火龙功虽然还没完全练好，但自幼打起的功夫极深，没一会便平静下来，扬声喊莫绫，惊得李连山急忙放下面纱，低声怒道：“你喊她干什么？你喊她干什么？我这样子，还嫌见得人不多？不够丢人？”
　　颜箴又想笑，又怕他又生气，只能辛苦忍着，“专门为你制的药都在言思院，我让她去拿……”
　　“拿什么拿？咱俩一起去，让她留这。”
　　李连山拉着颜箴急匆匆离开灵雀堂，莫绫从后面赶过来叫道：“咦？颜先生你不是叫我吗？怎么走了？公主那里还行着针呢，颜先生？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