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301、第三百章

　　第三百章
　　李连山还是从内院出来，晚上跟堂弟饮酒送行，又在李连岚和李焜的央求下，终于同意让李焜去朔方长长见识。
　　主要是李焜把白天跟颜箴所说的“男儿活于世”的话重新对他说了一遍，这隐形的马屁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可比那些大人说什么“英雄出少年”之类的话好听一百倍，把他拍得是周身舒畅，本来还有点为了给他们送行而让自己离开闵公主的不快，待李焜说完后，顿时舒服得几乎上了天。
　　抱着李焜“叭哒”一口亲在腮梆子上，眉开眼笑道：“好小子，有志气！像你爹……像你爹我的性子！怎么样？我就说吧，我李连山的儿子不会是那只会享父荫的软蛋。来来来，乖儿子，跟爹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这府里的，什么你都可以要。”
　　李焜难得被夸，小脸涨得通红，又是兴奋又是害羞，低声道：“我什么都能说吗？”
　　“能！”李连山高兴道。
　　“我……嗯……我……”李焜犹豫着，中间几次把李连岚伸过来的手扒拉掉，任他把眼色使出花，就是不看。
　　“说！刚夸你一句你又成这熊样了！赶紧说！再不说我就改主意了！”
　　“我替他说……七哥你让闵嫂嫂陪我们去呗，我们都太年少，过去不能服众不说，还没人照……”话没说完，李连岚敏捷地连连猫腰闪身，躲过李连山连续砸过来的几个酒杯。
　　“九叔你别捣乱！”李焜斥道，在李连岚“哟，臭小子，狗胆包天，居然敢说你九叔”的嚷嚷声中，低声道：“爹你把世子之位给我去了吧，你求求我……皇伯父，我不当世子，我要像你一样建功立业。”
　　“好孩儿，有志气！但是——”李连山笑眯了眼，逮着他又亲一口，道：“这个不行。我只让你要府里的东西，可没答应你这个。换一个。”
　　李焜默默地看他半天，然后低头道：“那就算了。别的孩儿不……不，爹，那孩儿有件事想求爹。等我走后，您能……把我……母后接……”
　　“这个也不行！但是如果你以后当了王爷，我可以求你皇伯父，让你把你母后接到你的府上赡养。”
　　李焜本来因拒绝而失望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期翼和喜悦，“真的？”
　　“真的！就算你皇伯父不肯，我也会像把你抢过来一样，把你母后抢过来，交给你。”李连山郑重地道。
　　小孩的嘴角抿了起来，露出一侧脸上大大的酒窝，高兴地搂住李连山的脖子，把脸靠上去，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李连岚和李焜带走了自已的侍者和随从，又带走十家仆佣和五十名侍卫，府内少了好些人，令得已经习惯了喧闹的人们觉得安静得让人心慌。
　　加上李连山又被李千雪委派了差事，到吏部主事，白天经常不在家，晚上回来就回内院，外院的人们现在闲得发慌，无比怀念以前打架吵闹鸡飞狗跳的日子。
　　哪怕被颜箴收拾一顿也比闲得要长草强。
　　大总管当初伤心出走，李无忌娶媳妇的事也没人再提，倒是小杨这天突然提了起来。他闲着没事收拾大总管的屋里时发现了一张纸，上面罗列着十几家有闺女的人家，容貌性情家境写得清清楚楚，其中出色者后面还写着“可为无忌求娶”几字。
　　小杨本来想把这张纸撕了，可李无忌总爱拉着他跟其他侍卫们喝酒，最爱听那些有媳妇的侍卫们要么幸福地抱怨着自己的老婆老管着自己，要么特牛气地说媳妇有多贤惠对自己多好，从来不敢顶撞自己，还给自己纳了个小妾什么的，听得那叫一个羡艳和流口水，抱怨自己现在也有钱了，怎么就娶不到个媳妇？
　　小杨就找到仇大总管，把这事一说，仇大总管一拍脑门——我说怎么觉得有什么事没干！
　　拿着大总管留下的纸看了半天，可他不识字，还得给小杨让他念给自己听，当下选了几家，其中两家是给自己俩儿子选的。
　　已经行冠礼的李无忌要娶媳妇，这可是王府的大事，连李连山都给惊动了，特地跟李无忌说，不要怕没钱，王府给他出聘礼，让他挑个温柔漂亮的，穷点没关系，关键要品性好。实在挑不中的话，也可以从内院挑那些适龄的侍女，只要挑中了，立刻放出来成婚。
　　这一来，那些还没成婚或是已经成婚却一直没能生儿子的侍卫们不乐意了，要求一视同仁，让李连山也考虑考虑他们这些人。
　　李连山大乐，踢走那些成了婚的，查点那些没有成婚的人数，又找周宛儿把内院那些适龄的侍女们登记一下，在轻云阁下置酒席宴请那些没成家的侍卫们，让适龄侍女们罩上轻纱，只露出一双盈盈秋目，在阁楼上相看，看中谁就下楼来给谁敬酒，如果侍卫喝了这酒，便赐于成婚。如果侍卫不喝，便拉出去打一顿，再也不管他婚姻之事。
　　当侍卫们得知自己是女人被挑选的对象时，觉得这太不符合情理，太出格，太对不起他们的威武雄风，吵嚷成一团。
　　颜箴和李无忌却是知道，这是去北历游说其他小国时听到的一种风俗，因为那些族群女人太少，男子到了适婚年龄时只能先行比武，选出最勇敢的勇士后，再去挑族中的美女为妻。
　　当时有个小国勇士不服李连山，跟他比武，李连山取胜后当夜就有美女钻进他的帐子，不顾颜箴也在帐中，其主动程度吓得李连山落荒而逃，事后威胁颜箴不准说出去，不然往死里打。
　　如今李连山要开侍卫们的玩笑，改为让女人挑选这些男人。

　　吵嚷归吵嚷，但真到置酒席选夫婿的时候，未婚侍卫们都在头一天好好地洗了个澡，有心者还偷了林大娘或是别人家主母的澡豆和香汁，把身上头上拾掇得干净喷香，有的翻箱倒柜找自己颜色最鲜艳的衣裳，把武器擦磨得光可鉴人，有的还在发上簪花，总之把自己倒腾得各种出色。
　　“嘁，出息！”仇恭瞧着撇嘴笑骂，又吼自己俩儿子，“还不快去拾掇齐整，大郎，你这衣服不行，穿那件你娘刚缝好的团花纹锦袍子……二郎，把那朵忘忧花簪到帽子上……无忌，你他娘的，你怎么不换件衣服！小杨！小杨！赶紧把那件……不……那件……对，就这件大红织金团绣蜀锦的，给他换上！”
　　“他奶奶的，这次要抢也得给老子抢几个媳妇回来！否则他娘的别见老子！听到没！”
　　“听到了！”众多侍卫异口同声，声震寰宇，气势如虹。
　　仇恭笑眯了眼，一挥手，让其他人滚蛋，把李无忌和自己俩儿子留在最后，悄悄说：“昨天你娘说了，玲珑、碧柔、秋兰是这一拨里最漂亮最能干最温柔的，她们今天会在左边的发髻上戴一串玉蕊花环，再戴一朵黄色蔷薇花，你们可别挑花眼了，今天怎么着也得把这仨给老子弄回来当儿媳妇！听到没有！”

　　这一天，轻云阁上娇莺嫩语，轻云阁下健汉雄姿，阁上众女躲在轻纱后，持扇向下偷看，不时发出一阵悄笑嬉闹声，引得阁下侍卫明目张胆向上观望，妄图练就一双千里目，能看清轻纱后的美丽容颜。
　　“别没出息了，我家的侍女，哪一个都配你们绰绰有余，今天由不得你们挑，是让她们挑你们。赶紧喝酒！”李连山看够了也笑够了，拍案叫道，“哪个再不喝酒，再敢往上看，就把哪个赶出去，不让她们挑。”
　　然后又骂颜箴，“你怎么也不换件衣服，天天就这件，怎么，我府里没给你做新衣穿么？”
　　颜箴斜眼，冷冷道：“我又不娶老婆，换什么新衣。”
　　李连山也斜眼，末了哼一声：“今天我高兴，你别找事。”
　　颜箴也哼一声，狠狠地端一杯酒，用力一喝。
　　酒至中途，有侍卫纳闷，“怎么还没人下来敬酒？难道上面那些小娘子们一个也没挑中我们？”
　　李连山大笑，用力拍了三下掌，上面的笑语声顿时大了几分，忽然有个女声道：“姐妹们，你们不好意思，那我就先来，把好的挑走了，你们可别后悔！”
　　就看见一个身穿绯色轻衣的少女轻盈地下得楼来，持金壶斟了一盏酒，用托盘托起来，婀娜地走到一人面前，盈盈下拜，双手持酒，“壮士，请饮酒。”
　　怪叫声中，那侍卫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有第一个被挑中的骄傲和得意，又不好意思，狂搔脑袋嘿嘿傻笑一会。
　　李无忌一看这女子左边发髻上没戴玉蕊花环和黄色蔷薇花，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徐明，你到底饮不饮啊，如果不饮的话，就要被打罚出去了。”
　　那侍卫愣了一下，猛地出手去拿杯子。他太慌张了，拿杯子的时候不留神把人家姑娘的双手一并合住，用力一提，那侍女小小惊叫一声，被他提着站起来，由着他的手把杯子送到他嘴边，一口饮下杯中酒。
　　这侍卫个高，那侍女娇小，被弄得手腕生疼，尖叫一声，用力往他腿上踢了一脚，反而踢疼自己的足尖。
　　侍女眼闪泪花，嗔怒娇哼，骂道：“莽夫。”扭头便走。
　　那侍卫就愣了，张大嘴傻喝喝地站着，旁边一侍卫大笑道：“快追，不然媳妇就跑了！”那侍卫如梦初醒，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侍女拦腰抱走，冲着那边笑趴了的李连山叫道：“世子，这……我就要她！”
　　李连山笑得肚子疼，挥挥手，那侍卫大喜，在怀中侍女的娇斥怒骂声中，抱着侍女回归本座，低声道：“我叫徐明，你叫什么？”

　　既然有人开了头，余者就跟着学，先是三三两两地下楼，后来就嘻笑着蜂拥而至，争抢壶夺酒，生怕自己敬得晚了，看中的郎君被别人抢走。
　　作为在瑞王府自幼生长的李无忌，面目虽然不甚出众，但身高体健，威武不凡，而且他的人品性格和与李连山的关系全府都知道，因此众多侍女纷纷把目标对准了他。
　　今天被敬酒最多的就是他，只见眼前全是红裙绿袖玉手金杯，甚至有胆大的侍女往他怀里挤，哪里还能看谁戴了什么花，吓得魂飞魄散，夺席而逃，就这还有更胆大的企图追过去，结果被那些心怀嫉妒的侍卫拦住，强行夺怀饮酒，然后强按在已座。
　　事后不少人在“追杀”李无忌后又向他表示感谢。
　　就连沉默的小杨都有人敬酒，吓得小杨没出息地也跑掉。
　　就连冷脸的颜箴也有人敬酒，然后吓得杯歪酒倾狼狈而逃时被别人强行拦腰抱住，端了自己席上的酒杯放到那双发抖的纤纤玉手中再一饮而尽。
　　就连一府之主李连山也有人敬酒，李连山哈哈大笑，持酒一饮而尽，让那侍女坐自己座边，引得其他侍女也纷纷持酒前来，被暗恨李连山明明有好几个美人了居然还跟他们抢女人的侍卫们中途拦截，强行饮酒后掷杯投打李连山，打得李连山也落荒而逃。

　　“真是胡闹！”李千雪知道这事后如此评定。
　　“不成体统！”周相知道后如此评定。
　　“不尊礼法！”君玉知道后毫不留情地奏他一本。
　　但是京中普通民众却是拍手叫好，李连山英武盖世，风神俊朗，跟任逍遥一样本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做出此等事来，立刻比任逍遥多了几分人气，令人觉得调皮可亲。
　　见过他康平武试夺冠、灭南伽军队回京检阅以及前年怒打与清宁王爷等人的亲戚或交好人家子弟、和去年跪在皇宫门口以死抗争的人们，更是对他怀有深深的同情和强烈的拥护。
　　那些待守闺中的少女们，更对这个传说中又英俊又神勇又可怜又调皮又胡闹的少年英雄无比的好奇，不由自主地为他所吸引。
　　那些已经妙龄的已婚妇人的更是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早嫁人，并且对自家郎君百般挑剔，弄得那些可怜的男人们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时惹恼了娇妻？
　　李连山外出时，不时有胆大的女子对他行注目礼，后来有一女往他身上掷花，登时跟随者众，天天都有守在瑞王府门外对他掷花者。
　　弄得李连山先派人查看哪个门人少，回回出入都跟做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