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97、第二百九十六章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想取得清宁王爷的谅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次日二李、颜三人带上李连岚、李焜跪在清宁王爷前的街上，引得众人前来围观，直到李连岚和李焜忍受不了天气的寒冷和地面的冷硬，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时，清宁王府里的大门才打开，六郎惊讶地迎出来，派人把弟弟和侄子接了进去，并道“父王已于昨夜离开康平，前往西山大营。怎么你们没跟着去吗？”
　　故意的，他们这是故意的！
　　李连山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六哥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六郎微笑道：“对了，父王临行前让我给七弟传个话，让你们过了年便回西山大营，否则以逃兵处治。”
　　这下李连山和李无忌连年也没过好，初二去皇宫时也心神不定，就连李千雪把留在朔方群不得回来的长孙官员的哭诉抱怨当成笑话讲给李连山听，也没换回弟弟的开颜。
　　回到瑞王府，李无忌比他还慌，连声问：“怎么办怎么办？咱们回到他手下，肯定没好果子吃，他肯定要扒掉咱们一层皮……不，扒一层皮还算好的，他肯定会把咱们连皮带肉全扒下来，骨头都得给敲碎了……啊，当时咱们怎么就敢杀出来？都是你！要不是你，我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跟你一起胡闹！”
　　“你还敢怪我？当时你的脾气比我还大！”
　　两人吵了一架，然后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挑衅清宁王爷的权威。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颜箴在两人收拾行李准备回归西山大营时，淡淡地来了句，“我不去了。我打算在康平开医馆，大总管在的时候老说我白吃白住，如今我想通了，应该为王府尽一份心力……”
　　“放屁！王府哪轮到你尽力？怕了就直说，找什么借口！开医馆？到西山开去吧！无忌，把他给我捆起来！小杨，给他收拾东西！老仇，叫人去备马！老张，给我们装点吃的！……祸是咱们一起闯的，罪也得一起受！这叫同甘共苦！你想舍了我们在这享福？休想！”

　　等到李千雪再见到李连山时，原本翩翩美少年变得又黑又瘦，如同钢铁铸就，英挺精悍，往庭下一站，便如出鞘的利剑一般。李无忌更是周身充满了力量，被他扫一眼就觉得肉疼。颜箴原来身上老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如今也消失了。
　　看来被清宁王爷收拾得不轻。
　　这几人是与清宁王爷一起回来的，为李连岚过十七岁生日。
　　生辰前几日，清宁王爷消失几日，赶在生日当天回来，宴请李氏嫡系与旁支老少，席间宣布，李连岚已满十六岁，可以移府自立，明日出府，从此不得再踏入清宁王府半步，日后他无论惹多大事，王府之人都不得与他出面摆平。
　　众人皆惊，不知何故。
　　清宁王爷也不解释，放下杯子离席。
　　李连岚一向娇气，平时稍疼一点就大哭大叫，如今也不哭，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快吃快吃，以后再想这样吃就不成了。小七，你别喝多了，一会还得帮我收拾东西呢。上次让你帮我看的地方买下没有？什么？还没买？那我住哪？”
　　“住哪，住我家，你是我弟弟，不住我家住哪？不行，我得去找王叔，他到底想干什么？移府自立？五哥六哥都没移府，你移什么府？要论嫡庶，你们都是庶的，又不是穷得吃不上饭，凭什么只移你？”李连山非常愤怒，不顾众人的阻拦，直冲出去。
　　李连岚没拦住，坐在那里半天不吭声，突然把杯子用力砸到地上，把案子掀翻。李五李六欲劝，李连岚斜着眼睛阴阳怪气道：“父王不是说了嘛，以后让王府不准管我的事，你们居然敢不听他的话？难道也想和我一样移府别过吗？”
　　一场宴饮不欢而散，李连岚招呼自己的狗腿子，先派出一个帮自己租个小院子，再派一个去租几辆大车，余者到王府自己的住处清点财物，收拾家伙，准备搬家。
　　到了深夜东西也没能装完，主要是这些年李连岚搜刮的东西太多。
　　李连山出现了，找到点着火把指挥搬家的李连岚，低声道：“王叔不要你，我要你。到我府上去住，我把凝幽苑让给你。”
　　“不去！”李连岚特有骨气，然后突然叫道：“你小心点，你眼瞎了吗？小心别把漆碰掉了！……哎哟，小心我的琉璃盏，要是打碰了，我扒你的皮！”
　　“……你要是不喜欢凝幽苑，邀月楼？璇玑台？……”一连说了七八处，都是李连岚平时很喜欢的地方。
　　“我不去！平时在你家住着你老撵我，如果我进去住了，你哪天不高兴再撵我……哼！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
　　李连山劝道：“我不会再撵你，真的，如果我要撵你，天打雷劈。听话，你这么小，住在外面万一被坏人骗了怎么办？”
　　“放屁！有谁会骗我？我不骗别人他们才烧高香了呢！再说我都十六了，你十六的时候都打下南伽了，我如今也十六，正好干出点大事来，让你们好好瞧瞧。”
　　“你？”李连山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就你这干啥啥不成，让你练个武你都坚持不下来，还干大事，嘁！赶紧跟我走……你们几个，把车赶到瑞王府。”
　　“不准去！把东西拉到我租的地方……李连山，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李连山不跟他客气，拉着他膀子，“跟我回府！”
　　“我不去！我不去！你松开，你松开！你松不松，不松我骂你了……李连山，你个狗娘养的……啊……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李连岚抓住李连山的头发连撕带打，李连山都快气疯了，一把将他丢到地上，按住狠揍，“让你骂我娘，让你骂我娘！”
　　憋了一天的李连岚终于哭了起来，“我就骂我就骂，有本事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没娘，你打死我，我刚好到地下去问问阎王我娘是谁！”
　　这一哭就没个停，李连山把他放在自己马背上，带他离开清宁王府的时候，李五李六红着眼圈请七弟好好照顾九弟，他们到时会往瑞王府看他。
　　李连岚尖声叫道：“我不去，我不去瑞王府，让我走！我不在康平待了，我要走！你们不让我走，我就去死！我一定会去死！娘——娘——你在哪，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你在哪啊娘——娘——娘——”
　　李连山紧紧抱住李九，不让他往下跳，策马回府，李连岚凄厉的哭叫声渐渐远去，王府内，一间屋子的窗户缓缓闭上……

　　李连岚病倒了，一向活蹦乱跳精力旺盛脸蛋红扑扑的李家九郎如今瘦成一把干柴，成天昏睡，偶尔清醒就默默流泪，谁也劝不住。
　　连颜箴都没办法治好他。
　　“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心病不除，我也没办法。”
　　李五李六两个兄长急得要死，干脆住在瑞王府，但是李九不理他们……他现在谁也不理，连饭也不吃，回回都得李连山撬开他的牙齿才能喂下粥饭和水，然后再捏住他的口鼻逼他咽进去。
　　李千雪也过来一次，看到这个最小的堂弟病成这样，心里也非常难过。
　　李连岚很快就不行了，药石无效，强行灌下去的粥水很快就吐出来，再灌再吐，什么也吃不下。
　　李五李六回到家中，哀求父王收回成命，让李九回家，清宁王爷只是不肯。兄弟俩又磕头求父王去看看李九，头都磕破了，清宁王爷仍然不肯。

　　李九十六岁生辰被撵病倒之事传遍康平，并不断地向周围城镇扩散，大家议论纷纷。
　　被李九欺压过的人拍额称庆，道“活该！这小子干事做尽，清宁王爷早该把他逐出家门了。”
　　被这消弄得好奇的人寻根究底，道“自然清宁第四子战死、王妃出家后，清宁便遣散众妾，然后过了一年，这李九就被抱了出来，李九的娘到底是谁？”
　　也有胡说八道者，“李九的娘没准是王妃，王妃气清宁王爷害死她的嫡子，一气出家，气不肯消，于是就那啥，发现有孕后再趁王爷去劝她时勾引了王爷，生下这个李九说是王爷的，等十六岁时跟王爷说这孩子是别人的，不然清宁王爷以前对李九多好，怎么突然翻脸把他撵出来？”
　　说什么的都有。

　　对于这些谣言，李连山等人是听不到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围着越来越弱的李连岚束手无措。
　　李连岚病情越发沉重，全凭嘴里含着的一片千年老参勉强吊着一口气。
　　颜箴给他心口扎针，拔针后道：“你们赶紧把他抬走，我这不治求死之人。”
　　李无忌蹲一边哄，“九郎，不就你爹不要你嘛，没事，咱们瑞王府要你，你七哥要你，我也要你。对了，你不是一直恨我吗？你只要好了，我随你打骂，绝不还手，我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李连岚动也不动。
　　李连山蹲在另一边哄，“小九，你别这样，你不是想看闵漪的舞吗？我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我就让她跳舞，她若不给你跳，我就……”
　　李连岚闭目，气息微弱。
　　李焜哭得眼睛红得像兔子，拉着他的手，“九叔，你好起来，不然你死了，你的那些钱就便宜我了，我到时就全给你花掉了。”
　　李连岚的手指勉强动了一下，表达了“你小子敢”的态度。
　　还惦记着财物就是好现象，李焜在李连山的授意下把李连岚最宝贝的一些东西拿到病榻前，道：“你要是不好起来，这个就归我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我到时拿去卖，一定能卖好多钱，我就能买好多好多想要的东西……”
　　李连岚勉强睁开一条眼缝，怒极攻心，险些就这么去了，幸亏颜箴就在身边，全力施救，总算救回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