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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第二百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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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代价是挨顿打,这个相比上次为了进营当众跪下显得容易接受,但就算挨打,也得挨个明白,不能不清不楚被揍一顿,免得被人瞧轻了,以后能随随便便地再揍他。
想知道为何挨打?这个更容易。清宁王爷转身便走,颜箴跟李连山面面相觑一番,赶紧穿好了外衣,跟了上去。进了王爷大帐,被颜箴整得惨兮兮的余延正踞坐案侧整理书籍卷册,见到颜箴,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而后脸上肌肉一阵扭曲,目中露出凌厉的光芒。这情景已被清宁瞧在眼里,本已阴沉的脸顿时能拧出水来。
“没出息!”王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三人听得真切,余延的脸顿时涨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颜箴则弯了弯嘴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明着对我说李连山的消息实际故意看我笑话,我整不死你!
还没得意够呢,脚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李连山若无其事地收回脚,老老实实垂着在案前站立。
清宁王爷一声吩咐,余延移开案上宗卷,从旁边大柜中捧出一本本书册,放到案上,不多时,书册高高摞起,放不下,又在旁边摆,摆满了整个大案。
清宁王爷负手而立,略抬下巴。余延便顶着张大红脸,翻开最上面一册,出声念道:“XX年二月一日,受罚兵士李连山领劳役营主之令,押送十名劳役前往虎营修缮营房栅栏时,未告领队什长,私入医营,犯两条禁令,当杖脊二十。”说的正是今日之事。
余延念了一册,放至一边,又念下面的,仍是有关李连山违反军纪的记录。李连山愣了,一把推开余延,连翻几册,脸色顿时媲美余延,二话不说跪在当中。颜箴也过去瞧,上面写着李连山何时何地犯何军纪,按律当处何种处罚。过失有大有小,有的严重有的纯数小题大做,瞧,这一册上居然写着何时何地李连山对上司翻白眼,乃不敬之罪,当罚杖脊十记。
余延指了另外一摞,翻着白眼让他看。最上面的是颜箴最近一次违反军纪的详细情况,下面按时间秩序注明他触犯的军纪,从最近一直到与南伽两军对峙,足有上千条,怪不得高高地堆了好几摞,几乎堆成山。
“要不是你二哥过继给先皇兄,你是王兄这一脉唯一的儿子,哪怕你再有个庶兄弟,我也决不饶你!”清宁王爷寒声斥责李连山,从李千雪登基后他四处树敌开始,说到他父王去世时他乖张的行止,不告而走去投军,到军营后与上司作对,比武输后意图自尽,说到他多次贪功冒进,致自己于险地,害得多人为救他拼战而死……一直说到他回到京城的所作所为,那些还则罢了,最可气的是连自己家里那些奴仆都制不住,一个个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丢他的人,丢他父王的人,丢他李家祖宗的人!把个无法无天的小世子训得脑袋挨到地,根本不敢抬。斥责到恨处,王爷伸手从案后兵器架上抽出银枪,还要用枪柄狠狠地抽他一下。
在这通长篇大论的斥责声中,李连山足足被抽了十几下,疼得直吸气,就是不敢动。
余延看了心中感慨:终于磨练出来了!要还搁着高元帅那阵,这小子哪有这么老实,早就炸毛了。
隔片刻就要响起一声抽打□□的钝声,就要看到那个漂亮挺拔的孩子哆嗦一下,谁都心中不忍,想劝,却不敢吭声。清宁王爷喜怒不形于色,有人犯错,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杀,哪有这样一边说一边自己亲自动手的?这明里是治军的最高统领在责骂下属,其实是恨铁不成钢的叔叔教训不听话的侄子。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颜箴。颜箴开始还不吭声,但随着李连山挨了一下又一下,眼角不由地就跳了起来,忍了又忍,最后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步道:“王爷息怒,世子还要受罚……”好歹顾着王爷的面子,没有直接下黑手,而是尽可能地恭敬。
清宁王爷厉眼横扫,抽下去的枪柄突然改变方向,横着对颜箴就是一下子,饶是颜箴射手敏捷,这下也没避过去,只来得及侧了身,却抽到了背上,这个疼啊,颜箴跌趴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清宁王爷寒声道:“你还敢站出来!本王已经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王兄生前百般让本王日后对你从轻发落,你便是一百颗脑袋,也被本王砍了!你当你出身神医谷本王便不敢动你,莫道是一个小小神医谷,便是一百个一千个,本王也给你灭了!”
颜箴的来历早在江德劭还“活”着的时候就猜到了,并且暗中传信告之父亲平安侯,又由平安侯告之清宁王爷,神医谷虽然神秘,他们却从前朝所留密册中找到有关它的记载,只是那记载像个传奇,在少许知道它的人中,不少持不相信的态度,但清宁王爷和平安侯却是相信的,一边私下打探神医谷的位置,一边对颜箴的各种行径采取容忍的态度,想方设法使他为已方所用。如今看来,这人果然是个人才,行军打仗出谋划策虽不能,但总能在关键的时候为已方添翼,以毒攻城,毒倒半城人,致使南伽由此国破,只此一事,便知那记载非是传奇,而是铁打的事实。
但这人实在行事任性,与李连山有的一拼,若不能好好将他收服,只怕日后惹出天大事端,所以必须一击而中。清宁王爷一向信奉这句话:不打则已,打便打死!颜箴虽然不能轻易被收拾,但若真收拾他,便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一枪抽得,虽然是偷袭,趁人不备,但颜箴那身手,只有偷袭别人的份,被别人偷袭成功的次数屈指可数,由此可见清宁王爷的身手,颜箴连李连山都打不过,何况是曾经教过李连山,并且让李连山一直心念想再次被指点的清宁王爷呢。
颜箴的什么点穴啊、银针啊、毒粉哪、丸药哪什么的,都用不上了,被清宁王爷抽得满地乱滚。疼是真疼,但这疼却是皮肉之疼,并非伤筋动骨之疼。一边疼要死,一边不由得不佩服,怪不得李连山有了宋寨主指点武功,仍然念念不忘他王叔,这清宁王爷的手上有真功夫,瞧把他打得恨不得要嚎几嗓子,但全是皮外伤,筋骨一点没事。
清宁王爷打完了,又让人把他们拖出去,在校军场中间,当着众人的面又以军法狠揍一顿,打得鲜血淋漓,打完了就这么光着上身在寒风中跪了一个时辰,这才让人把他们抬回医营。
这个疼,颜箴哪里受得了,不过看着李连山惨白着脸,死死咬着手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没有一点水分的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哼哼,于是把脸埋在毯子里,咬牙忍着。
“世子,你要是疼,就叫几声吧。”
“……滚,我什么时候疼得叫过!你当我是你?!”
李连山努力用正常语气骂着李无忌,只是那语调真的是慢到极点,而且颤崴崴的,偶尔夹着一丝倒吸气。
小杨没好气地推开不会说话的李无忌,眼中泪珠打着转,用巾帕沾着温水给他轻轻擦去血迹,又轻门熟路地取过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抹上。
这种药可是颜箴特制的,不同平时制的那些,一经抹上,火辣辣的感觉立刻为清凉所替代,血也止住了,痛感也减轻。
李连山本来疼得心都跟着颤,恨不得大吼几声,但他好面子,只能以极大的毅力强忍,十分辛苦,抹了药后,顿感一阵轻松,长长吐出一口气。趴在被褥间缓了缓,扭头去看颜箴。
只见颜箴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被子,青筋毕露,虽是天寒地冻,耳后以及露出的一丝面部,却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显是疼到极致。
本来他还想奚落几句,借着嘲讽别人还分解一下自己的痛楚,看到颜箴疼成这样,不由得摸了摸所剩无几的良心,道:“无忌你就干站着?没见到这还有一个伤着的!”
其实颜箴受伤李无忌挺高兴的,平时老在他手里受委屈,清宁王爷这会可无意中帮他报了个仇,但又不敢表露出来,怕小心眼的颜箴以后加倍地折磨他,所以心里暗爽,表面还得装出严肃难过的样子。唉,让这个老实孩子装模作样真是太辛苦,所以当忍不住的时候,赶紧去看看自家世子,为世子担心片刻,然后再偷瞧颜箴的惨状。
如今被李连山说,他也不好再干站着,而且又想到更好的报复手段,于是一脸的“风水轮流转,可等到你落我手里这一天,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模样过去,准备借自己不懂治伤的事实,再捉弄捉弄颜箴。
没想到他刚弯下身子,向颜箴背上伸出手,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小细胳膊,用力一挡。只是挡他的人没他力量大,更没他一身的钢筋铁骨,反而捧着自己的手臂呼呼吸气。
李无忌顿时什么坏心肠都没了,挡他的还能有谁呢,还不是瘦瘦弱弱的小杨?赶紧缩回手,一把抓住小杨的胳膊摸来摸去,一边着急地问:“没事吧没事吧?”一边妄想像颜箴那样能摸出小杨有没有受伤。小杨当然对他没好气,张嘴便骂,一边骂一边用力想要抽回自己手臂,无奈没他劲大,抽了几下没成功,更是生气,不但骂,空着的那只手对着李无忌半俯下来的头上脸上乱打。李无忌非但不躲,反而一脸紧张地说:“别打,别打,小心再碰疼你的手。”
那紧张呵护的模样,倒让李连山看得愣了,愣了一会,突然调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仍旧把头埋在被褥里的颜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