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25、第二百二十四章

　　清宁王爷治军严，各营士兵非有令不得任意走动，不得入其他营帐，违者定斩不饶，所以颜箴只能在医营待着。
　　唯一能离开医营的时候便是接到各营为操练受伤或生病的士兵诊治的命令，有时候是随便找个得空的军医，这时候颜箴比谁跑得都快，有时候营主指名让某位军医为属下诊治，颜箴就想个法，让那军医突发小疾，然后再主动报名请令。小小手段使了没几次，医营里的郎中们就明白了，再有传唤，自己就找点借口不去，让颜箴出去。
　　颜箴很满意，心情好的时候就跟他们交流一下医术，因此医营的各位郎中们就天天盼着颜箴心情好。可是颜箴心情好的时候实在太少，因为那该死的军令，害得他跟随传令兵出了营，也不能到处找人，而且连左顾右盼也不可以，清宁王爷派了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只要他一违反军纪，李连山那边就要受罚，而且还专门派一个人过来告诉他。
　　气得颜箴想使个法狠狠惩治清宁王爷，可又见不到清宁王爷，第一次知道李连山因己受罚时，大怒，将毒下到前来告知的军士身上，想使个借刀杀人之法，只要清宁王爷接触到军士，毒性便会发作，自己便能以此要挟，跟李连山见面，哪知那军士将话传到后，又去了别的营，遇到相熟的弟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结果可想而知。
　　这次是余延前来告知李连山为此杖脊二十，也不准医治，又被罚随劳役营到山里运石头修整营寨。余延又笑着跟颜箴道：“你别想把毒下到我身上，王爷有令，无论谁从你这离开，一路不准与任何人说话或有碰触，回到营中洗过澡后换过衣裳后方可再与其他人说话。便是这些仁兄，”指着其他医生，“如果把哪位将军或其他什么人给治坏了，或是怎么着了，然后你说你能治好，再想个什么主意来拿捏王爷，那这位仁兄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非但他要掉脑袋，他的家人也别想活。”
　　此言一出，医营内所有的医生郎中们都大惊失色，纷纷求余延将颜箴单独安置，未得应允，又求颜箴莫要再使阴谋，莫要害了大家。
　　不能不佩服清宁王爷确实有手段，只这两手便拔了颜箴的逆筋，叫他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只能乖乖就范。
　　如果神医谷里那几位长辈和师兄弟们见到他现在这样子，前者肯定会恨铁不成钢地抽他，一边抽一边骂：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听别人话的；后者肯定会骂他：别说你是我的师兄（弟），丢不起那人！神医谷的人啥时候听别人摆布过！一边骂一边想法把他从这里弄走。

　　也许是从来没见过颜箴如此听话过，想瞧瞧他的笑话，余延出现在医营里的次数多了起来，当然，李连山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清宁王爷又罚他啦或是他又受了点什么伤，根本不是颜箴爱听的，可不听又不行，不听便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消息，这让为李连山而来的颜箴心里如猫抓般的难受。
　　于是又盼着余延来，可等余延来后，又恨不得把他一把捏死。
　　余延有时候也不说李连山，而是问起他回到京城后的情景，难为他才从南伽回来，京中某些事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连小杨跑到王府、每隔几天就被抽顿鞭子的事也知道。
　　说到这事时余延眉头微微皱起，眉宇间很有些不悦的神情。
　　这不悦在他脸上只停留不到眨眼的功夫，偏偏让颜箴看了个正着，心下一盘算，嘴角不由露出个微笑来。偏这微笑又被余延看到，眼中也是这么一闪，便说来了这许久，不知王爷会不会派人找他，立刻离开。
　　颜箴送他到营门处，微眯了眼，看着他顺着两营之间的通道走远，然后进了另一道营门，身影拐了几拐，被远处的营帐遮住了，这才施施然回到自己的营帐。

　　西山大营每隔十日，就会有一些人来看望自己府中从军的子弟，瑞王府也不例外，或送吃食，或送衣物。
　　瑞王府每次来人时，都会满怀期冀地问李无忌，见到世子没？李无忌每次都摇头，每次都挨骂，但每次挨完骂回去后都很开心，因为每次来的人中都有小杨。
　　又到了各府探望的日子，李无忌不顾夜间巡逻的困倦，领了打扫校场的差事，一边慢吞吞地扫地，一边往辕门处张望。好不容易看到各府家人们三五成群地来到，也终于看到自己府上衣服的颜色，登时胡乱挥了挥扫把，三下五除二把好几个时辰都没扫完的一小块地扫完，扔了扫把就往辕门处跑，一边跑一边看到穿着大毛斗篷只露出巴掌大小脸的小杨正把刚摘下的兜帽往头上戴。
　　一边戴还一边往一个大个家仆身后躲。
　　李无忌哪容他躲，几步跑到，一把把他从那人身后揪出来，高兴地道：“小杨，你来了，冷不冷？瞅你穿得这么少……”
　　旁边人瞅着小杨身上那件黑狐皮大氅简直说不出来话。
　　小杨用力挣扎着，煞白着小脸拼命要躲到别人身后，只是他那二两劲，在人高马大的李无忌手里连根葱都算不上，只能把别人的目光往这边引。
　　“爷爷你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有人走近，扑嗵跪倒在黄尘里，对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磕头。老头大骂，“你要是回家，我怎么会来！我倒要问问清宁，为何别人都有休假，偏偏我孙子就不能回家！”
　　小杨立刻不动了，身子以几乎觉察不到的速度悄悄移动，从李无忌对面移到他左边一边，使得李无忌想跟他正面相对，必须要转半身。
　　瑞王府的老家仆又开始数落了，因为李无忌又没找到李连山，一边数落一边把带来的吃的和换洗衣服交给他，又道：“你换下的衣服呢？又没拿来？”又是一通臭骂，骂完道：“小杨你在这等着他把脏衣服拿回来，我先让车上歇会，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小杨？”李无忌身后有人惊讶地叫了起，小杨立刻僵住。
　　李无忌回身行军礼：“余参军，你也来了？”又向白发老头见礼：“余老大人。”
　　小杨板着脸，转身便走，只听那人道：“别走。”
　　小杨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又有人道：“站住。”声音不大，也不凶，可小杨一听，举起的步子却不敢落下。
　　连瑞王府的家人也不敢动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颜公子。”
　　颜箴一袭穿旧的单袍站在寒风中，没有像别人那样缩颈耸肩，身姿挺拔，面目平和，明明看上去无害的模样，偏偏被某些人瞧着，却似满肚子坏水一样，立刻打起十二万分小心。
　　小杨慢慢转过身，走过去，低声叫了道：“颜先生。”然后把身上的狐裘解下，就要往颜箴身上披。
　　“不可，”有两人立刻叫了起来。
　　李无忌纳闷地看了余延一眼，抢先一步，拦住小杨，道：“你穿我的衣服吧，我那还有。”把手中裘袍递向颜箴。
　　颜箴微笑摇头，说自己正在利用严寒天气练功，不能穿得太厚，又向小杨道：“你留下，别走了。”
　　余延心中警铃大作，顾不上爷爷还在骂，过来道：“不得王爷令，任何人不得进营，违者斩。”
　　颜箴根本不理他，道：“上次给你施毒，没给你解完，你在这营外住些日子，我帮你解了再回京。”
　　李无忌一听就急了，拉着小杨的手急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一边问还一边从他的肩膀一直往下摸，摸得小杨脸又红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牙齿咬得紧紧的，用力踩他的脚，想让他罢手。
　　余延的脸沉了下来。
　　颜箴不再理会，顶着寒风回到医帐，刚好一个空闲的军医烧了水正煮茶，两人便对饮。过了好一会，余延黑着脸跟小杨一前一后走起来。
　　“我告诉你颜箴，小杨现在有军功在身，刚才王爷已经委他到军需……”
　　“我不稀罕，别拿这些小恩小慧来哄我，我不要！”
　　颜箴一抬眼，小杨闭了嘴。
　　“三日之内，我要见到李连山，否则，我师弟当初怎样，我便让他怎样！”
　　颜箴一脸微笑，仿佛说的不是威胁，而是跟余延说今天天气挺冷这类的无聊话。
　　余延的脸立刻沉得能拧出水来。

作者有话说

　　又停了好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