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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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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李连山醒后,恨得咬牙切齿,把帐中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江德劭抱都抱不住,颜箴也怕这疯小子一时性起,真的伤了自己,躲在帐外头疼不已。
李连山有病在身,又跟人一场恶战,一脸全是受了挫折后的屈辱和愤闷,要不是江德劭死命地拦住,估计还得自尽。
颜箴从帐外探出头,问:“你闹够了没?”
话音刚落,一个砚台从耳边“嗖”地一声飞过。
颜箴叹着气,眼睛睃视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指着一个小木盒子,“江大哥,把那个打开,里面那粒黑色的药丸塞他嘴里,给他降降肝火。”
江德劭从后面死死地抱着李连山,叹气道:“你倒是进来啊,我这一松了手,他不又得发疯!”
颜箴看看李连山手中没有任何的“凶器”,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来,拣起盒子,打开,把里面一粒黑色药丸取在手中,再用力捏开李连山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又捂住他的嘴,直到他咽了才松手。
李连山青头肿脸,眼圈越来越红,怒道:“连你们也作践我?!”
江德劭气得要死,恨不得提剑把那些混帐东西一个个都斩成七八段,偏偏还得忍下怒火哄李连山。
李连山暴躁脾气,火一上来软硬不吃,任江德劭说破了嘴皮,就是六个字——士可杀不可辱。他今天遭此羞辱,给父王兄长脸上抹了黑,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说什么也要自尽。
江德劭苦口婆心,劝得舌头都疼了,最后一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现在说士可杀不可辱,你当时怎么就想不到你会输?来之前我一路上怎么教你的,叫你韬光养晦,凡事不要争强好胜,你是怎么做的?别的不说,就说今天比武,赵虎的军衔比你高两级,也是天朝有名的大将,你跟他比武,说什么谁输谁就从对方跨下钻过去,他若是输了,你还真让他钻你□□?他也不愿当众受辱,当然要揍你!”
李连山被骂得一怔,江德劭赶紧又说:“你想想,你来从军,为的是什么?姨父生前说什么也不让你到军队,三王爷也不肯,皇上更不愿意,就怕你到了军队,受不了军队的约束,又怕你年轻气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看来他们还是对的,受了一点气就不管不顾,你这种个性,实在不适合到军队,还是在家当个养尊处优的纨裤子弟比较好。”
“放屁!”李连山怒骂出声,“别以为你是我表哥,我就不能揍你!那是一点气吗?我每天跟士兵一起操练三四个时辰,不能露出一点疲态,就这那姓赵的天天说我像个娘们儿,我这样的要是个娘们儿,那你呢?天天守着这小帐子屁事不做,你是什么?生孩子的女人?!”
江德劭脸色铁青,浑身直哆嗦,转身就往外走,走到帐门处又停下,说:“颜兄弟,这混帐东西今天就由你看着,他要是再犯混,你那些针啊刀啊什么的,尽管往他身上招呼。今晚我就不回来睡了,你帮我照顾好他!”
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颜箴看着李连山的脸肿得猪头一样,忍不住叹口气。说实话,闹了这么半天,他好几次都想下手治他,只是不忍心,怕他急怒攻心,身体又不好,再出点什么事,一直忍着让他把火发出来,别憋在心里。
可这人实在不可理喻,脾气上来见谁骂谁,把好脾气的江德劭气走,这股气实在忍不住了,趁李连山望着他表哥气急败坏离开时出神,拼指一点,点中他腿上穴道,然后在他的怒骂声中收拾着东西。
他慢条斯理的收拾,李连山怒不可遏地骂,等东西收拾完了,李连山也骂得没劲了,高高地仰起头,望着帐顶。
颜箴到伙房提了一桶热水回来,倒在盆中,净手,又拧了一块干净手巾,给李连山擦去满脸的干血。
李连山估计是累了,肿得老高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黄一块,眼睛红得像兔子,粗声说:“走开,不准碰我!”
颜箴叹着气,装着没看到那小鬼强忍着满眼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李连山只是仰着脸,拼命地眨眼睛,要把那眼泪眨回去,嘴唇抖啊抖,一副受了委屈想哭又不肯掉泪的倔强模样。
颜箴心里叹气,又点中他上身穴道,解开腿上的,免得他再发怒揍自己。把他带到帐角就寝的地方,扒下那件又满是泥水的衣裳,让他面朝下趴着,拿了热手巾给他擦身子。
以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如今做起来倒很熟练。李连山在家里除了女人偶尔能碰碰他,别的男子多看他一眼就要发脾气,这会肩头不时地抽动,任凭颜箴帮他擦身,一声不吭。
擦着擦着,颜箴忽然想起刘三的那句话:小世子长得那么好,身份又尊贵,自然保养也得好,衣服一脱,身上雪练似的,女人都没他白。
本来平静无波的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手下那少年挺拔柔韧的身体突然间白得耀眼,让他眼前发花。
颜箴扔了手巾,把自己的一件长衣扯开盖在李连山身上,转过头,坐在一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吃饭的钟声响起,颜箴惊跳了一下,转头再看李连山,已经睡着了,枕边泪痕犹湿,嘴角微微地撇着,一副委屈的模样。
颜箴伸手,轻轻地抚上那张脸,触手很热,顿时想起来,他还生着病,天气还很凉,自己居然就让他盖着一件单衣睡了这么久。解开他穴道,一边拉开被子给他盖,一边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盖上被子,再把手伸进被中,把他的身子正过来,让他平躺。他的动作轻柔,李连山都没醒,只是在躺平的那一瞬,低声叫了声:“哥——”抱住了他的胳膊。
颜箴的心里冷不丁地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想收回手,可是李连山抱着他的胳膊,睡得那么安稳,平日里老是不悦是微拧的眉头不知是因为肿起还是因为安心而显得几分舒展,肿胀变形的脸上露出的那种依恋那种受了委屈想找亲人诉说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慢慢地填充了一种莫名的、胀胀的、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想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一丝一点伤害的感觉。
这种感觉又是甜蜜、又是难过,还有点想哭,颜箴的心里又酸又苦,翻来过掉过去的折腾一句话:他把我当成李千雪了……
不管心里如何的苦涩酸楚,他一直保持着半躬身的姿势,伸着手臂,让李连山抱着,不管这个姿势又多难受,只要能看着那个少年渐渐舒展开的眉宇、依恋的表情,他的心里就充盈着一种浓浓的柔情,不管这个少年把他当成了谁……
李连山一直睡到醒,慢慢地睁开眼,漆黑的夜里看不到东西,只能感觉知道自己身边有人,而且是颜箴,除了他,别人身上没有这种淡淡的药味。
李连山慢慢地坐起来,心中那股抑郁屈辱愤恨,觉得没脸活在这世上的羞愧感经过这一觉,消散得差不多了,裹着被子问:“我睡了多久?”
颜箴活动着一直没挪窜的身子,轻轻说:“两三个时辰吧。你饿不饿?我去伙房给你弄点吃的。”
李连山摇摇头,突然意识到黑暗里别人看不到,又加了一句,“不想吃。”
颜箴劝道:“还是吃一点,把胃饿坏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停了停又问:“你不会再做傻事想着自尽了吧?”
李连山吐出一口粗气,小声骂了句什么,颜箴没听清,又问,李连山低声又骂:“我才不会再做傻事,要死也得先宰了他们!”
颜箴顿时放心。
李连山听到衣服悉悉祟崇地响,问:“你干什么呢?”
颜箴叹口气,回答:“活动一下,你刚才一直抱着我的胳膊,我不敢动,怕吵醒你,现在浑身都疼,胳膊像不是自己的。”
李连山想了一想,小声说:“活该,谁让你不动。”
颜箴也不生气,一只手摸索着扶上他的肩头,推着他躺下,“你再躺会,一会我给你行针上药。”
李连山对颜箴的那些针已经怕了,身子一僵,粗声问:“又行什么针?”
颜箴一把掩了他的嘴,小声说:“别这么大声……你受了风寒,又跟郑大将军比武,伤了筋骨,我给你行火龙针,化解你体内的寒气,通通你的经脉。后天你还得跟姓赵的重新比武,不这样,你的身体好不了,到时候再输了,我的脑袋可就没了。”
把李连山晕倒后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又说:“你可是康平大试的武状元,生着病稀里糊涂的败了,岂不是给你父王、给你哥丢脸?所以你要赶紧养好身子,重新跟他比一场,打出你的威风来,让他们从此别小瞧了你。”
李连山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跟颜箴对着来,而是细细地思索着,然后问:“那我后天能好吗?”
颜箴轻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后天活蹦乱跳,比调戏任逍遥、被君玉追打的时候还精神……咝——”
愤怒的李连山一拳轰在他肚子上。
颜箴偷偷溜到伙房,翻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半凉馒头,再想找别的,巡逻的士兵往这边走,不敢再翻,等士兵走开后,悄悄回到自己的帐篷。
李连山摸了摸凉馒头,报怨道:“你就给我吃这个?我还病着呢。”
埋怨中含着一丝撒娇的口吻,颜箴听得心里挺高兴,哄着:“明天我偷偷溜出去,给你逮只野鸡。”
刚说完,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李连山纳闷的说:“你是阿箴吗?”
???颜箴不明所以,“当然,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李连山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说:‘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那么多事,想吃好的,自己弄去!’”
颜箴就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前我真那么坏?”
李连山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当然。”
颜箴低声说:“以后我不那样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李连山噎了一下,“水……水……”
颜箴从地上摸了半天,摸到茶壶,送到李连山嘴边。李连山不管茶水早已变凉,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真难喝。”
“等以后我从我们山上,给你弄好茶,不比你的那个碧丝玉顶差。”
“喂,你别这样行不行?你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很不习惯。”
“那就多习惯习惯,习惯习惯就习惯了。”
“你……”
“嘘——快点吃,吃完了我先帮你上药……”
“这是你那次弄的药吗?药味怎么不一样?”
“不是那种药,这是活血化淤的,做的时候我多添了几样花精,弄得香点,不然你不爱闻。”
“啧啧啧,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你刚做的?”
“一来军营就做好了,就知道你肯定不老实,准会惹点事,所以提前做了备用,瞧,果然用到了吧?”
“MMD,还以为你真变好了呢,老子看走了眼。”
“嘿嘿。”
“喂,我脸上的伤很重吗?你给我揉这么半天?别没消了肿,先把我的皮揉掉一层。快给我揉身上!”
“好。”
“喂,我胸口不用揉吧?你的手往哪摸呢?”
“这不天黑看不见嘛,再说你一个男的,被摸两把又怎么了?觉得吃亏,摸还回来!”
“滚!给我揉腰,揉肚子,这两个地方疼,还有腿……”
“好好好……对了,今天我看那姓赵的好像伤着你那了,来,上点药——可别废了。”
“……你他娘的再胡说八道一句,老子活劈了你!轻点!他没伤到那,差一点,是往上一点的地方。”
“哦。”
“咝——你轻点,老子要是废了,先宰了你。咝——娘的后天我得报仇,一脚踢得赵虎断子绝孙!哎哟,这也挺疼的,不会有事吧?”
“嘘——我帮你揉揉……”
黑暗中渐渐有了压抑的喘息声,李连山的手指死死地扣在颜箴的肩膀上,“啊——你轻点——”
许久,颜箴沙哑着声音说:“放心……没废……”
李连山睁着失神的眼睛,让身上的激动慢慢平复,过了好一会骂道:“娘的,试一次知道还能用就行了,你他奶奶的怎么连着试,想让老子精尽人亡?”
“别说话了,你再睡一会,我运运功,一会给你行火龙针。”
“你不要吗?我可以屈尊帮你弄出来……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嘛,来,来,过来,你躲什么?”
“小世子,”颜箴求饶,“我内功未成,要保持童子身……”
“就说你还是个童子鸡,你还不承认,说实话了吧?哼。”
“是是是,小世子英明神勇,料事如神,在下望尘莫及,你快休息一会,一会天亮了,我就行不了针了。”
“行,看在你是童子鸡的份上,我就先饶了你这一会,等你内功练成了,我不把你弄得三天三夜起不了床就不姓李!我随你姓!”
颜箴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世子再次扎成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