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19、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向以男子汉大丈夫自居、被人当做小孩但要恼怒的李连山立刻反悔，不去别院了，而且自己的住所也不准让颜箴住，让他滚蛋，永远不准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向听了这种话就要生气，说什么也要让说这话的人受上几天几夜的罪才肯罢休的颜箴笑着拉过他，用舌头舔去李连山唇上的血珠，为此胸腹上挨了好几下重的，然后给他出了个主意，反正这府里人早就知道他俩时不时就要打一场，他们也不会往别处想，最多以为这嘴上的伤是被颜箴打出来的。
　　“放屁！老子有这么不济，被你打成这样？李连山一听又恼了。
　　“总比被我亲出来的好听吧？”颜箴反驳时的表情一本正经，又把李连山气得不轻，狠狠地给了他几下。
　　那边传来李无忌的大嗓门：“世子，颜兄弟，你们好了没？柴师傅的肉快烤好了，你们还来不来，不来我们就先吃了！”
　　“你敢！”李连山先大吼一声，然后又要打颜箴，“你看你弄的，我怎么过去？宛儿还在呢。”
　　一听到周宛儿的名字颜箴的脸立刻就拉长了，他也不想在李连山面前做出这等嫉妒的情态，却忍无可忍，咬牙道：“我不去，你自己去。”
　　李连山恼怒之余却又笑起来，很是喜欢别人为他争风吃醋的感觉，何况这还是个男人为他争风吃醋。这已经不再是初上军队时因为小莫的殷勤喜欢而脸红的少年郎了，先后有了六个美女的他已经与那些镇日沉迷女儿温柔环抱、久识风月的贵族儿郎们快要看齐了。
　　心里虽然很是得意，表面上还要露出恼怒的神情，黑漆漆的眸子从眼角翻了颜箴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引得颜箴心里又是一场酸意翻腾，便要去抓他的肩膀，想再次以吻代惩，结果“啪”的一声脆响，眼前一阵发黑，等回过神来，左边脸颊上又木又烫，原来被李连山挥手打了一掌。
　　“这还差不多，咱俩个脸上都有伤，过去也好说。走罢，去吃烤肉。”李连山不由分说，一把抓了颜箴的手腕，没想歪打正着，正抓住脉门的位置，颜箴无力反抗，被他扯得踉跄而行。这才是终日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颜箴时不时便拿这一手来治住李连山，今日终于也尝到脉门被制的感觉。

　　当晚颜箴还是孤身在李连山的住所度过，李连山夜间寝于周宛儿处，原本是想故意气他，以报自己被咬破嘴唇之仇，但待到情动，哪里还想得到颜箴？
　　然后又是一连三日的天子赐宴，为远征归来的将军们接风洗尘，并且送酒肉去西山大营，犒劳驻扎在那里的低阶军官和无阶的士兵们，接下来文武百官又宴请与自己交好的将士，秦楼楚馆歌舞不停管弦不断，歌姬舞女们轮番献艺，娇声侍酒软语献媚，让那帮连续几年远征在外最后近一年中尸山血海里厮杀出并活下来的铁血男儿们恨不得醉死在软玉温香中。这期间不少有前途且未婚的军人被人看上，寻人做媒定亲，那些已婚的也没落下，送了自家的庶女去作妾，总之以联姻的方式巩固已有的权力，在权政斗争中争得更多的支持。
　　李连山也不断参加此类聚会，但约束颇多，大总管直接跟了他去，稍有与礼不附的地方，立刻加以劝解，玩得也不痛快。
　　大总管也是为了他好，毕竟瑞王去世仅有一载，按礼要守孝三年，一切欢娱活动全部停止，更不能出席这些声乐场所，他去参军也属不该，只是后来立了大功，又因清宁王爷有站在皇帝这一边的迹象，所以大家聪明地不再提起罢了，殊不知清宁王爷未表态时，关告李连山的折子简直能压塌了皇帝的御案。而且身为皇弟，言行举止稍有不慎，便会被有心人牵扯到政治方面，自己麻烦事小，皇帝那边才是大麻烦
　　李连山被大总管管着，心里着实憋了火，但在“别给陛下找事”的威胁下，只能忍气吞声，看着别的军人们放浪形骸，与侍酒的姑娘纠缠，与同伴争风吃醋，自己只能眼巴巴地干看，只能饮着闷酒。
　　闷酒喝不得，一喝就醉，有一次李连山饮着饮着，一来二去的就有了醉意，当步伐踉跄的军官们搂着侍酒的姑娘端着酒碗一路泼洒着不知第几次过来敬酒时，醉意朦胧的李连山终于不再控制，把皇弟的身份一丢，把瑞王小世子的身份抛在脑后，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等酒醒的时候觉得脑袋重逾千斤，像拴了一块大石头，黑着脸的大总管一边让小杨赶紧给他喝醒酒汤一边狠狠地数落他，并下了狠话，以后这种活动坚决不能再让他参加，一边请来颜箴，帮李连山解酒镇疼。

　　狠话是放出来了，但请帖仍源源不断地送到家中，军队里有相当多的人本来就是京中的官宦子弟，有的从文职，有的从武职，李连山由于有服在身，不能在家中宴请他们，他们却能反过来请他，至于与礼合不合，这些人在军队待了几年，父母的教诲先生的教导早就让位于粗旷豪放，而且李连山在军队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至于那时不时犯的小脾气板个小脸啥的，早已变成茶余饭后的闲聊时的调味品了。
　　谁还没个小毛病啊。
　　就拿上都护周瑾家的十三郎来说，堂堂从五品的骑都尉，喝多了耍酒疯，脱光了在校场上非要跟他兄长较量，结果被高元帅捆了，扔到马槽里醒酒，然后罚他半年的军饷，罚他扫了一个月的马粪，他足有半年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抬头，直到在南伽的一场夜袭中奋勇拼杀，打退了来袭的敌军，自己也差点丧命，受到高元帅的嘉奖，这才从那场醉酒的羞臊中抬起头来。
　　还有余太史令家的小孙子，性子执拗，从军后当了一个军需的小头，有次一个品阶高他很多的王将军派人想从他那私拿点什么东西，被他拒绝，再来再拒绝，恼羞成怒，加之喝了点酒，于是过去把他打了一顿，结果谁也没料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模样的人等伤好后，拿了把短剑，把已经忘掉这回事的王将军狠狠地刺了一剑，若不是抢救及时，战场上几番血战都命大没死的将军就要丢脸地死在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文职手中。王将军醒后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向这个胆大包天胆敢犯上的小军官赔礼道赚，然后缠着高元帅把他调到自己身边，逼着他从了武职，这次战争中也立了不少功劳。至于余太史令看到自家死板倔强的小孙子回家三天不时冒出粗话动辄抬手打人，惊得差点昏厥，事后打上将军门府上。王将军还不乐意，说把他家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调教成有担挡的男子汉，非但不感谢，还敢上门闹事，于是又给打出门外。余太史令气得一纸奏章告了御状，最后还是清宁王爷出面，安抚余老太史令，骂了王将军一顿，又让他当众给太史令赔不是。而余家小郎，也被余老太史令关了祠堂，罚他一个月不准出门。此事在京中传为笑谈。
　　还有一位将军去周相家去赴宴，酒喝多了，误入内堂，调戏了人家的爱妾，被爱妾掌掴，哭着向周相告状，周相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将爱妾送给那个将军，将军酒醒后羞愧难当，负荆请罪不说，还将自己的爱女许给官员的幼孙，两人结成儿女亲家。
　　这军营里、京城里一桩桩的趣事数也数不尽。
　　笑话别人的时候，李连山兴高采烈，拍案大笑，恣意张扬，精致的模样害得那帮军爷们移不开眼，又不敢明目张胆，这个又漂亮又暴躁的世子爷可不好惹，刚到军营身份还没公开的时候，可是怒起来连上级赵将军也敢打的。
　　但当酒热兴酣时，被人说起李连山在军中的窘事，李连山顿时黑了脸，气急败坏，却引得哄堂大笑，恼羞成怒，发脾气骂人吧，人家只是笑，不理会，想动手又被七八只手去拉着，无可奈何，一生气走了，立刻又引发了一众军汉们新的笑谈，更成了一段愉快的回忆。
　　如此几次，李连山恼得不出去了，又被大大咧咧的军汉们摸到府上，生拉活拽地扯去。有一次有人来强拉他时，居然发现颜箴也在这里住，大喜过望，一时忘了颜箴的厉害，想一并拉去，结果被整得哭爹喊娘。而李连山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反而强拉着颜箴去了，当晚两人醉醺醺地被送回来。
　　大总管大怒，对着醉得不醒人事的两人一顿训斥，被前来看热闹的李无忌说了句：“他俩都醉了训了何用，一醒来啥也不知道，白废口舌。”大总管立刻冲他开火，大骂之，骂得李无忌抱头鼠窜。事后跑到小杨处诉苦，小杨扭头便走，根本不理他。
　　此后每次外出饮酒，李连山都强拉着颜箴同去，一方面是个威慑，看谁还敢不长眼地说他丢脸的事，另一方面，喝多了，往他身上一靠，也不怕有人再找茬告状。上次他喝多了，靠在侍酒的姑娘身上，因为喝多了，可能手脚有些不老实，结果第二天就有御史说他孝期招妓，大不孝，被皇兄派人臭骂一顿，气得他找那天喝酒的人算帐，结果那帮军爷们也恼了，站在御史台门前骂大街，有性子暴躁者还想冲到人家府衙揍人，被得迅而来的清宁王爷举鞭子乱抽，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这帮军爷们把京城弄得乱七八糟，平添了百姓的许多笑料，皇帝一想这样不行，他们闹得狠了，最多打骂几句，或者把封赏的东西收回来，罚他半年不准出门也就罢了，但自己的弟弟跟着瞎胡闹可不行，这京中自成派系，军中也一样，老被有心人唆使着干点出格事，老被御史风言告状，弄得他事后补救，头疼无比。一怒之下，与清宁王爷商量了一番，让所有的军将们速离京城，回到西山大营休整。
　　喧闹了月余的京城里这才得以安静。
　　此后清宁王爷又派人让李连山随他去西山大营，封赏所有的军将，一去便是半个多月，回来时带着二三十名随从，忽呼呼穿过朱雀大街，威风无比。来往行人纷纷躲避，正欲开口骂，又被有认识李连山的人劝阻，说那就是少年英雄、灭南伽的最大功臣、皇宫广场上被三千将士高呼邀入队伍请皇帝检阅的瑞王小世子，于是谩骂顿成羡艳拥戴。
　　站在府门口迎接李连山的人很多，大总管张齐仇恭带着李无忌小杨等几十口子人都站在那，大门内还有不少人站着，见到李无忌意气风发兴高采烈地纵马而来，都纷纷迎上前去，摆下马凳的摆下马凳，搀胳膊的搀胳膊，更多的人涌过来，都献着殷勤，就连李无忌也仗着个大，肩膀一晃扛开几个，抢先一步拉住李连山的胳膊，把他从马背下几乎是抱下来的，还在埋怨着：“世子，你说话不算数，上次说了要带我一起去西山大营——哎哟——”
　　李无忌突然大叫起来，险些把李连山掉到地上，回头怒目而视，“谁？谁他娘的打我！”就见一双手持拐的壮汉半眯着眼，面无表情道：“老子打得你。”又半眯着眼去看李连山，语声很平，“怪不得你武功不进反退，原来你过的是这种生活，下马让人扶，是不是吃饭还让人喂。”

作者有话说

　　来者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