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75、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颜箴说是有机会再来看李连山，可是他已经没机会了。李连山从每天来往中军和虎营之间传递消息的军士那听说，高元帅气恼万分，就差没把颜箴关起来，派了足足一百名士兵每天镇守小帐，日夜不停地监视，就连颜箴上茅厕也有几十人守在外面。
　　颜箴本来想反抗来着，结果高元帅一句再敢闹事，便将李连山数罪并罚，责打关押，并上告清宁王爷和皇帝陛下，军队庙小，容不下瑞王世子这尊大神，于是颜箴消停了。
　　李连山很是恼怒，嚷嚷着抗议：颜箴犯了错，凭什么收拾我？不行，我找他去！
　　要找高元帅讲理去，被参军死命拉住，问：你说什么理？有什么理好说？初进军队以下犯上的是你吧？跟赵将军打架斗殴的是你吧？不听军令每天出入医营找人玩耍的是你吧？不尊已故郑大将军之令硬闯辕门把驻守在营外十里的金狮军强行带进中军逼高元帅下令把颜箴带到金狮军营养伤的是你吧？跟着陈将军和江虎天天在营里咋呼喧闹军营的是你吧？
　　一口气把李连山从军以来犯的大小过错说了足有上百条，手指头不够用，把书案上的令箭和笔墨纸张都拿出来记数，摆了满满一案，最后又拉着李连山进了后帐，指着被堆放在榻边案架上的一个大布包道：“别告诉我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说你前几日怎么天天巡营，弄得早上起不来，让上万大军等着你……”
　　李连山臊得满脸通红，拼命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吱吱吾吾道：“那个……我接到线报……”
　　参军斜着眼睛看他，一脸的不以为然，重重地从鼻中喷出一口气，直臊得世子大人低了头。
　　“这些罪责，换了任何一个人，便是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如今你还想去讲理？讲什么理？你若敢去，我便把这些一个不漏全写到信上，着快马寄到清宁王爷处，看他还让不让你在这里待！”
　　参军采取的是跟高元帅同样的办法，弄得李连山没法没法的，悻悻地坐回案前，忍气翻看那些已经处理完了的宗卷。

　　高元帅那边也是焦头烂额，趁着这几日降水少，岳水水势平缓，每天派了工匠架桥准备渡河作战，但是这边架桥，南伽就乘小船过来扔石放箭骚扰，高元帅派兵下船迎战，保护修桥工匠，他们就退回对岸。当桥架好，准备派士兵过桥，那边放箭阻碍，并且在岸边布下大军，强行过河的天朝士兵的下场只能是死亡。到了夜里，辛苦架好的桥又成了南伽强行过河的通道，天朝士兵也只能在这边河岸坚守。
　　几次往来，天朝军队疲惫不堪，高元帅只能下令烧桥休整。
　　双方战线拉出十余里，短短几日，发生不同规模交战十数场，各有伤亡，眼见着十一月末，腊月将至，天朝士兵思乡厌战情绪愈长，高元帅每日看着京中传来文书眉头也是越拧越紧。
　　颜箴冷眼瞧着高元帅鬓角边又添数缕银霜，心腹参军额间沟壑又深几分，几员心腹大将每次出入大帐，入时急切，出时忿然，眉宇间又是愤慨又是无奈，身姿步伐也显得沉重，时不时长叹一声。
　　又出什么事了？
　　颜箴见得上次看到高元帅如此忧烦的情形还是陈将军在时，动不动为了江虎护短跟他争执，高元帅也是这般烦恼，谋士将领们也是这般无可奈何，如今再看到，不由想起江虎还在时大家的快乐和后来的担忧来，当初他本人、李连山、江德劭、刘三、王大、赵二、陈将军和江虎，无论是偷出军营去南伽暗杀的胆大妄为，还是运粮时的惊险艰难，大伙儿虽然偶有分开，或是一时恼了一时好了，总之是快乐的时候多。谁曾想仅半年时间，江虎、江德劭和陈将军先后离开，刘三亡故，李连山派去虎营，这里只留下王大和赵二，而且也因军令的严整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往来。
　　中间也有几次想偷偷溜出军营赶上几十里夜路去看李连山一眼，迷药都用上了，把明为保护他不让制药的事泄露出去实为监视他不准他私自外出的军士们迷倒，但是搁不住高老狐狸奸滑啊，借口夜晚严加防范，以免南伽来袭，除正常巡逻的士兵外，又多派二十队，夜间轮换巡夜，负责区域为中军大帐方圆十数丈。
　　颜箴药倒了这队防不住那队，最后灰溜溜地回到小帐。这件事后来被李连山得知，撇了嘴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既然出不了营，颜箴只好按下性子制药，偶尔放放鸽子。高元帅还对他那几只鸽子耿耿于怀，每次鸽子飞回，都得仔细检查一番，然后怀着一颗狐疑而失望的心漠落地回去。
　　每次高元帅端着一张肃整得看不出情绪的脸进来，恨不得把鸽子剥肠破肚似的检查完毕，再端着同样看不出情绪的脸出去的时候，就是颜箴最解气的时候，于是乎这鸽子放得愈加勤快，恨不得下雨天也让它们在阴云里来回盘几圈刺激刺激高元帅。
　　日子就这么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一连过了七八天，这天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骚乱，有人在嚷着什么，听不清，然后就是哎哟呼痛声。
　　颜箴正在小心配制毒汁，不能分心，但是在一旁帮忙的小杨却竖起了耳朵，惊讶道：“好像是李校尉的声音。”
　　颜箴的耳朵蹭地就竖起来，然后沉下脸训斥：耳朵这么灵，让大帅派你当斥侯好了，偷听壁角打探情报刚好用得着。出去，在门口守着，谁也不准进。
　　小杨委委屈屈地出去了，一面噘着嘴守在帐口，一面向声音传来处张望。
　　果然是李连山，不过却是未着铠甲，银冠未戴，只用发带束着头发，穿着便服，急冲冲甩开拥堵他的士兵们，看样子要往这边来。
　　还真没见过这么不修边幅的李连山呢。
　　这不仅是小杨的想法，而且是围成一团妄想堵截世子大人的一众军人的想法，不仅是不修边幅，而且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急败坏的他，一些自以为挺了解李连山的军人甚至把担忧的目光暗暗投向中军大帐旁边那顶碍眼的小帐，有些跟颜箴关系不错的军人甚至有点替颜箴担心起来。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李连山每多走一步，都要围过来数人，走不到十步，身边已经围了几十人，吵吵嚷嚷，把他的声音淹没得一点也听不清。
　　小杨能从这么多声音里分辨出李连山的声音，要不就是凑了巧，要不就真如颜箴所说，是个偷听壁角刺探情报的好苗子。
　　小杨有点犹豫，要不要再跟里面说声，又害怕说了再被那人黑着脸训一顿，看着那边埋在人堆里看不到的救命恩人，好生为难。
　　正愁着，帐帘掀开了，脱去葛衫，换上一身便服的颜箴慢悠悠走出去，向那边瞧了瞧，丢下一句“在这等着不准动”，快步向那边走过去，然后小杨就眼睁睁瞧着颜箴手一伸，抓住一个向旁边一丢，再手一伸，再抓住一个向旁边丢，丢到一边的人或躺或站，一个个动弹不得。
　　丢了十几人，显是没劲了，便手一伸，再一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人堆里穿过去，跟里面的人会合，然后剩下人的把他也围起来，再然后……这两人就这么从人堆里走出来，留下一地无法动弹的军人。
　　还有其他准备围过来的军人，见到这种情况也有点踟躇了，脚步虽然还在往这边走，但那速度就连小杨也能看出有点缓了。
　　那两人拉着手，大步流星往中军大帐走，有觉得不妙加快步子挡过来的，也不用李连山出手，便见颜箴手一扬，人就站那不动了，到后来，十来丈的距离，站得躺的各种姿态的人不下百人。
　　有的军官觉得不好，外面动静这么大，大帐里的人稳如泰山，一个也没出来的，大帅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到底想怎么办？这李连山眼瞅着就要闯进去了，这到底拦还是不拦啊？
　　一名将军迟疑了一下，高喝：列队！闻声赶来的军汉们迅速结成队形，“枪向前！”随着高喝，士兵们纷纷将手中长枪前指，排出个枪阵来，挡住李连山去路。
　　颜箴的步子慢下来，眼前有数百人，他周身药再多，也不够这么多人用，而且全持着丈二长枪，点穴够不着。李连山却冷笑了，沉声道；“你往后站。”
　　说着冲上去，使出被宋寨主悉心指导自己勤学苦练的功夫，手臂伸出，这么一翻一绕，已把七八杆长枪挟在肋下，撤步拧腰用力，大喝一声，夺过长枪的同时，另一手臂也张开，绕翻拧转，又是七八杆长枪被夺，借身子拧转之势，将十几杆长枪扔在后面，脚下迈着特定的步伐，已经抢到枪阵中。
　　他的功夫本就高强，又加上宋寨主的教导，而且枪阵的士兵们根本不敢伤害他，摆出阵列只是吓人，其实连个油皮也不敢蹭破他，所以只能由得李连山大展神威，把阵列弄七倒八歪。
　　堂堂天朝雄师数百健汉，居然被一个少年弄得狼狈不堪。
　　终于有人实在瞧不下去了，匆匆进了大帐，没多久，再匆匆出来，大吼道：“重新列阵！”
　　零乱的队伍迅速重新集结，同样是长枪前指，但角度稍变，枪尖稍稍向下，随着那名将军随后的变阵指令，整齐方正的枪阵以令人眼花缭乱穿行变成半圆的阵势，数排长枪毒蛇般激射而出，流星般攻其下三路，出枪迅猛而坚决，大有不见血誓不还之势，令得李连山和颜箴不由自主便要后退，以避开枪尖。
　　他们看出来了，这是帐里人发话了，不然那不停喊着指令的将军不敢这样。
　　就这么被步步逼退，眼睁睁瞧着数丈外的大帐越离越远，李连山急了，顾不上许多，猛地停下后退的步子，几乎是钉在地上，这一下，便没躲开疾刺的长枪。此刻背心传来巨大的拉力，拉得他身子向后一躺，不由自主向后迈了一步，稳住身子，但是另一条腿却觉得被什么捣了一下，顿时一股冰寒凉气。
　　“哎哟，”李连山还没叫，闯祸的士兵先叫起来，大伙儿一看，好嘛，棉裤已经被枪尖挑开一个大洞，露出大团的丝棉，面面相觑，这下说什么也不敢再动枪了。
　　呼喝喊令的将军挤过来也愣了，示意那闯祸的士兵看看李连山受伤没有，那士兵便单膝跪下，凑过去正准备看，眼前李校尉突然不见了，再一瞅，已经负在颜箴后背，只见那形容俊秀手段高超的年青人冷下一张脸道：“霍成，我记住你了。”
　　又对着地上半张口犯傻似的跪着的士兵道：“居然敢枪挑瑞王世子，令其受伤，我倒要看看，谁能担当起这个罪责！”

作者有话说

　　连着一个多星期的忙碌，天天加班，周末也没能逃过加班的命运，不光身体累，心也累，而且身体一直也不舒服，还没时间去看病。这种忙碌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所以这一段时间可能无法一周两更了，请亲们见谅。
留言也得等到明天再看了，现在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