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63、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高元帅与谋士们商议着事情，又派了人去问李连山的状况，负责看护的人说，他昨天夜里和今天一白天都没吃东西，要么睡觉，要么就看着外面的旗杆出神。
　　高元帅很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他缺乏磨练，不够硬气，又一想，毕竟他还小，虚岁还不满十六，有点心软也属正常，于是先派人去看他，等闲下来，自己再去规劝他几句，哄得他吃了饭，而且别再看旗杆上刘三的首级，万一神色中流露出什么，精心设下的计谋和刘三的牺牲就付之东流了。
　　这一忙又到了深夜，忽然想起来，问李连山的状况，又来到帐里自己瞧个分明。
　　饿了一天一夜的李连山已经蜷缩在榻上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没有盖被子，胸口衣襟处露出一角信封，正是刘三写给他的那封信。
　　高元帅一看到这封信就皱起了眉头，这也太没有警惕了，这么关系重大的一封信，他居然不烧掉，还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别人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很生气地把信抽出来，伸向案上油灯。
　　燃烧的气味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李连山眉头拧了几拧，地睁开眼，迷惑望着高元帅黑漆漆的脸和正在他手中燃烧的信，突然坐起来，愤怒道：“你为何要烧掉这封信？”
　　高元帅脸上是那种懒得跟他解释的神色，手指抖了抖，让烧得只剩一角的信落到地面，看着它完全变成灰烬后，再伸脚碾了几下，这才用教训的语气道：“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做到保住机密，切不可让别人有半点得知你秘密的机会……”
　　李连山知道他又在传授自己经验，忍受着这番说教，但是拧起的眉尖表示出他的愤怒——那封信，是刘三留下的仅有的东西，收好它，是一件可以让他留露出愧疚的事物。高元帅这么一烧，他可以用来后悔的东西便没有了。
　　而高元帅要做的就是要他从后悔和内疚中挣脱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而且是治军打仗的军人，瑞王的儿子，清宁王爷的侄子，怎么能沉湎于这种软弱情肠中？
　　一个沉声说教，一个不甘又隐忍听着，一个恨不能马上让对方变成铁血男儿，一个想着他怎么还没罗嗦完？
　　正在这时，帐外起了骚动，高元帅终于住嘴，心下大怒，这军纪再不整治，营里就要翻天了。眼睛瞪了起来，“这里本帅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犯军纪，本帅就打你一百军棍，再逐出军队。”
　　不待李连山有所表示，出去大喝道：“谁在外喧哗！”心中打定主意，抓住为首者，定斩不饶。
　　有人在远处大声回道：“大帅，是冯将军，冯将军活着回来了！”声音透着不敢相信的惊喜。
　　同样不敢相信的是高元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哪个冯将军？是冯清吗？”
　　冯将军正是昨日上午在洪涛肆虐的岳水河岸伸手准备拉李连山和颜箴时被洪水卷走的几人当中的一名，也是颇受高元帅喜爱的一员大将。
　　“是冯清吗？”高元帅再一次发声问，心中的恼怒和杀人的欲望全让位给期盼和惊喜。
　　“大帅，是冯清回来了，活着回来了！”从辕门处便引起的骚动一直络绎来到校场上，一个太原府口音的嗓子激动地回来，然后是咚咚咚沉重的步伐声，有人在跑。
　　回来后一直郁郁不开怀的高元帅听了这番话后忍不住也激动了，至少能回来一个，若是那几人也能活着……心里再次涌起强烈的期待：既然冯清活着回来，那其他几人……
　　不由得大踏步向冯清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有眼色的士兵匆匆持着火把在前引路。
　　“是只有你自己回来，还是有其他人一起回来？”今天带出去的全是心腹大将，少了哪一个都让他心疼，打了几十年仗，指挥军队杀人无数的高元帅发现自己老了，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再有伤亡，真切地希望他们都活着回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面对面，冯清纳头就拜，“大帅！”话音未落便已泪流满面。
　　高元帅安慰地拍着他颈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天谢地，明日本帅便备三牲答谢天地。”
　　冯清闻言，眼泪涌出眼眶，哽咽道：“大帅。”
　　李连山也跟了出来，听着两人的对话，想起高元帅所说的拢络人心，想笑，可是笑不出，因为他无论怎么看，也只看到冯清自己的身影，一颗心沉了下去……
　　突然背后有人轻轻碰触，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你是在找我吗？”
　　李连山呆住了，心里怦怦怦地狂跳起来，说不出什么情绪在心里翻腾，慢慢地转过身来，借着明灭的火光，仔细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精神委顿，有些狼狈，失去了平日清俊的模样（小山子你终于承认阿箴好看了），这一点跟跪在高元帅面前激动不已的冯清一样，像是被人打过一顿。
　　这人居然真的没死——
　　李连山闭上眼睛，沉默许久，然后慢慢睁开，咬住牙关，握紧拳头……
　　………

　　“你还疼不疼？”硬梆梆的声音里不仔细听，是听不出那里面含着点愧疚，可惜大伙儿都不是细心的人，细心的高元帅难得粗心一次，横了一眼，李连山装没看见，依旧是被惯坏的、不肯示弱服软的倔强。
　　颜箴一手捂着左腮，一手捂着右肋，气犹未平，又无可奈何地坐在那，看着李连山捌着脑袋，一脸的不服气，被四周人用眼狂瞪。
　　李连山旁边站着冯清将军，这位也沉着脸，很不高兴地瞪着李连山。难怪大家都对李连山不满——颜箴救了他，又把冯将军给救了回来，这点连高元帅都很高兴，就他不满意，一见面，狠狠一拳打得颜箴飞了起来，落地后半天没动静，大伙儿围上来，才发现这人已经晕了过去。从冯清气急败坏地叫嚷声中，他们才知道，颜箴为了救他，在水里被撞断了肋骨。李连山上来一拳，打中的虽然是左腮，但颜箴落地时受伤的肋骨却再一次受到重创，本来就是不让大家担心而强撑着赶回来，这下说什么也支持不住了。
　　高元帅也明白，对于李连山来说，时不时地约束压制固然有用，但偶尔也得分时候，比如在死去的江德劭或是离开的陈将军面前，如果把他约束得狠了，他就会找那两人的岔，更比如让他在同样死去的江虎面前，或是这位被打的颜箴面前，如果想让他服个软，难于上青天，所以……
　　挥挥手，让大伙都散了，又教人把颜箴送到隔壁小帐。李连山干站了一会，高元帅也不理他，于是慢慢地向帐门处蹭，蹭几步停一停，看看高元帅，高元帅装着没注意，专心地看着大帐中摆放的山川地形图。于是李连山飞快地溜出大帐，窜到自己的小帐。
　　钻出帐帘的时候高元帅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叫他，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回到小帐的李连山一步窜到颜箴面前，揪住襟口，低声骂道：“你他娘的，说，在水里的时候，为什么把老子扔出来！”
　　颜箴都愣了，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李连山的话？救了他，不但不报恩，反而理直气壮地揍人和责问？嗯，也对，这人是谁哪？皇上的亲弟弟，虽然因为哥哥当了个没有权的皇帝他也被清宁王爷冷落和被权臣压制，可骨子里的骄横和唯已独尊的意识是改不掉的。
　　李连山继续发狠：“再有下次，老子就宰了你！”
　　颜箴如同再次泡到冰冷的水里，一颗心几乎结了冰，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不会有下次了……我哪有这么傻……一次次的自取其辱……”
　　李连山恶狠狠地问：“你说什么？”
　　颜箴抬眼看他，心便如帐外的空气般寒冷，眼神似营外旷野般空洞，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我什么也没说。”一时间，百般无趣，只想给自己几巴掌，把自己打得再清醒些。
　　“我谅你也没什么话说，你奶奶的，居然敢把老子扔出来，还好你活着回来了，不然我非带兵把你那破烂庸医谷给平了不可！狗娘养的……”李连山的骂声滔滔不绝，真难为了这受过良好教养的王爷世子能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颜箴呆呆的听着，连生气也懒得气了，灰心丧气的只想离开，可是那骂声不绝于耳，偶尔也有片言听语钻进他的耳朵，慢慢地，麻木的心里有了丝活泛，眼神中也有了些许神采，但他受到打击的时候太多，以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连山骂了半天如对牛弹还琴，被骂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更加生气，骂道：“你被水淹傻了？”骂完后觉得有可能，没准真是喝水喝多了以致喝得傻了，不然怎么这么老实？换了以前，早翻脸了。想想昨日那洪水的凶恶，后怕之余，不仅担心起来。
　　半躬了身子，低头看着颜箴，终于没有那种桀骜不驯、谁的话也不听、谁的帐也不买的倨傲，小心地问：“你不会真的被那大水弄得痴呆了吧？”又想刚才揍他前他还能认出自己，要么是被自己打傻了？早知道就不打那么重了。
　　颜箴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眼中有烛焰的光也跳动，但也仅有烛焰的光，别的什么也没有，真的如同痴呆一般。
　　李连山真的担心了，蹲在颜箴面前，微昂了头，紧张地看他，拍拍他的脸，在泛起青肿的地方揉一揉（手劲有点重，颜箴嘴角抽了抽），再小心地碰碰他上着夹棍的肋骨（幸好这次的力道很轻，怕碰疼似的稍触即收），露出苦恼的神色，低声道：“这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唉，电脑坏掉了，所以没能更新，更可气的是，家中电脑好了，办公室的电脑又坏掉了。怎么回事？
天天看世界杯，爽得不得了，亲们喜欢哪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