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04、第一百零四章

　　两人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与李连山隔着老远的高元帅就有事要找他，派了四五个传令兵也没传到，问起来他手下那些兵们一个个愣着摇头，不知道他何去何处。问到第十八个兵时，那兵一拍大腿----李校尉逼着跟我换了身衣裳，然后就跑了。
　　此话传到高元帅耳中，气得差点一掌拍碎身前大案，叫来陈将军和江德劭，发了好大的脾气。那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等从七七八八的臭骂中支零半爪地听出来，陈将军气得七窍升烟，一把揪住高元帅的脖子骂道：“你奶奶的，你不知道颜箴那臭小子跟小世子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你还敢让颜箴自己去找人保护他？”
　　江德劭当下翻脸：“陈将军，请你自重，说话注意点。”
　　陈将军扭脸瞪眼：“还用老子说？颜箴为了你那表弟，连老子干儿子都整，那可是他亲师弟！”
　　高元帅一见江德劭脸色变了，立刻打岔，“姓陈的，你他奶奶的赶紧把老子松开！”
　　等脖子被放开，冲着帐外喊：“来人，把刘三找来！”
　　一夜没合眼的刘三不知何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大帐，得知让自己带几个人去找李连山，脸色稍稍一沉，领命而去。
　　等刘三走远了，江德劭突然道：“大帅，刘三昨夜刺探南伽军情，不是今早破晓时才回来么？”
　　高元帅一拍脑门，可不是，冲着陈将军骂道：“都是你个混帐东西。”

　　颜箴没敢往大山里走，只在附近山中寻找所需草药。李连山开始还老实跟着，不时用根棍子在草丛中拨打，胡乱指着某些草问是不是草药，或者对颜箴随手采下的野果或好吃的草籽大加赞赏，可是这么爬了两三个时辰的山路后就开始厌烦了，一会问还需采多少草药，一会缠着他不如去南伽大营找江虎去。
　　害得颜箴都不能专心找草药，因为不能不理他，不然坏脾气的小世子就会不高兴，可是也不能理，因为一理他，他便会死缠着要去南伽。
　　无奈之下，只好寻着稀奇的能吃的东西让他吃，希望能借此填住他的嘴，分开他的心思。
　　李连山走得累了，瞅着前面草丛里露出一块灰白色的石头，上面落着层干叶，走过去伸手想扫一扫，嘴里叫唤着：“哎哟，累死了。”
　　颜箴眼睛一扫，突然出手，一把揪住李连山背心，向怀里一带，同时右手疾伸，猛地向旁边一打。
　　李连山不加提防，向后一倒，脚下也不知踩了什么，哎哟一声，重重地撞在颜箴怀中，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颜箴的身子微微一晃。
　　颜箴闪电般缩回右手，推开李连山，左手疾点，点中右手至右肘处数个穴道，他的右手中指，凝起两粒黑色的血珠。
　　一条斑驳长带状的东西蜿蜒游进草丛中。
　　李连山愣住了，他再不济事，也明白颜箴刚才救了他一命。
　　颜箴没急着救自己，抢过李连山手中长棍，在草中一拨一挑，一条三角头、灰白身、带有奇怪斑纹的蛇被他挑在半空中，再用力一甩，远远地甩开。
　　颜箴松了口气，“原来是条五步蛇……”
　　李连山的头顿时蒙了一下，五步蛇？二话不说，抓过颜箴的右手就要吸吮，被颜箴甩开，还挨了句——别捣乱。
　　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生气，老老实实看着颜箴从怀中掏出银刀，用力划向中指，再听从他安排，帮他使劲挤出黑血，直至流出的血变成红色，再从衣上撕下布条，按照他吩咐把从手腕处紧紧捆住。
　　剩下的时间便只能看着颜箴自己忙，从草丛中找出貌似寻常的草，放在嘴中嚼成汁，再敷到伤口处，用些寻常人想也想不到的法子对付手指上被毒蛇咬出的伤口。
　　饶是用了诸出点穴道、挤毒血、敷草药和其他的法子，但五步蛇的毒性着实太猛，用颜箴自己的话说若不是他自小研究毒物，身上有些许抗毒的东西，这条臂膀估计就得废了。
　　但蛇毒还是让颜箴的手臂肿胀起来，隐隐带着黑气，脸色也有点青紫起来。
　　颜箴又在手指上割了一刀，让毒血流得再快点。
　　李连山吓得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瞧着颜箴咬着嘴唇，露出难受的样子，有点站不稳似的摇晃，赶紧伸手扶住。
　　颜箴笑了起来，温言道：“不碍事，过一会就好了。”
　　李连山后悔地说：“我若不碰那石头好了，蛇在上面，我以为是堆树叶……”
　　颜箴勉强笑了笑，坚持不住，扶着李连山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运功逼毒。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时天色已是一片昏暗，朦胧中李连山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露出担忧的神情。
　　颜箴心头一片清明，没有像以往那样被他的双眸吸引转不开目光，没有像以往被他俊美而英气的容貌时不时弄得心猿意马，便知道此次因祸得福，功夫又上了一层。
　　李连山一直盯着他，盯得眼睛酸痛，也不敢移开目光，生怕他就这么去了。盯得时间太久，眼前一片模糊，隐约觉得对面的人有些不对，也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倒把颜箴吓了一跳，难不成那五步蛇游回来，又咬了他一口？
　　慢慢地见那小世子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冷不丁的，心里又被撞了一下，却没过去那种热血向下腹冲涌，必须运功才能克制的感觉。
　　李连山伸出手来，慢慢地触到他，从他的脸一直摸到颈子，再顺着肩膀一直向下，最后握住他的手，“是热的，你还活着……”
　　声音都有点发颤了，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大声说：“你居然没死，真是太好了。”
　　听到头一句话，颜箴的脸色微沉，心里火起，等听到第二句话，顿时心花怒放，也知道自己刚才可能有什么异常，吓着了小世子。
　　李连山跳了起来，“你还活着……哎哟……”原来坐在地上时间太久，腿变得麻木，没了知觉，高兴地跳起来却站不住，摔倒在地。
　　这下摔可真太狼狈了，而且腿没有知觉，一时起不来，只能坐在地上使劲揉腿，那边颜箴非但没扶，反而一个没忍住，呵呵地笑出声。这下可把骄傲的小世子气坏了，登时脸红涨冒烟。
　　颜箴笑着伸过手，想帮他揉腿，被一把打开，“滚开。”
　　被打开的手坚持伸过去，再打，再伸，第三次，李连山没有闹脾气，因为腿上的麻木渐渐消失，变得刺痛起来，每稍动一下，都似几千几百根针在刺，或是几万只蚂蚁在肉里爬，这个难受哟。
　　颜箴坐过去点，把他的两条腿搬到怀里，一下一下地揉，李连山双臂撑地，忍着不叫，免得更丢脸，再招耻笑。
　　“刚才我不是在笑你，而是因为你担心我才笑。”颜箴低着头，专心地帮李连山使腿上的血流通。
　　一提这事李连山就气，立刻想缩回腿不让他揉，不过他揉得真是舒服，腿很快就不麻不刺疼了，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任两条腿被他抱在怀里，只是从鼻中出了口气，表示自己不高兴。
　　颜箴以更加专心的态度帮他活血，低垂着眼皮，继续道：“从来没见过你担心我，一时太高兴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从来没见我担心过你？李连山鼻子差点气歪了，差一点就要反驳，眼珠一转，闭上嘴，把脸扭向一边，鼻中出的气比刚才大多了，胸膛也开始一鼓一鼓的。
　　腿其实已经不麻了，李连山也没缩回去，反正揉捏得很舒服，权当刚才担心颜箴又被他冤枉的补偿。
　　“天色不早，咱们赶紧回去，免得他们担心。”
　　颜箴却早早放弃这得之不易的亲近，放开他的腿，倒叫李连山微微愣了一下，对着伸过来的手，迟疑片刻，不高兴地自己撑地站了起来。
　　小世子心里不高兴，挑刺的功夫便见长，回去的途中不是指责颜箴不听他的话偷潜南伽大营，非采这些烂药便是指责这一天的功夫白费，害得他当了半天守卫，饿了一天的肚子。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全然不提颜箴为了救他被毒蛇咬差点送命之事。
　　颜箴微微笑着，只是听，偶尔在他指责得忘了形，没有注意身边和脚下时，伸手拉他一把。
　　这样并肩走着，偶尔忍不住回句嘴，心头平和，却比以前时不时被身边人勾得心头乱跳气息不稳只想搂住抱住做些放浪的举止好得多，不由开心起来，照这样下去，火龙功成之时指日可待。
　　到那时，颜箴不禁转头瞧瞧身边喋喋不休找他毛病的李连山，正碰到他也看他，不由相视一笑。
　　李连山便住了嘴。
　　走了几步，脚下一歪，不知绊了什么东西，颜箴一把抓住他手，扯了一把。
　　此后便拉住，一直没分开。
　　暮色苍苍，山峦如黛，林涛阵阵，倦鸟归栖。
　　两人加快了脚步，想趁着天色未全黑时赶回大营。
　　林涛声中似乎有别的声音，颜箴拉住李连山，躲到树后凝神细看，只见一小队人从阴影中时隐时现。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两人悄悄躲入草丛，不多时又出来了，因为听到有人在喊：“刘校尉，你快点。”
　　远远有人应答着，听声音正是刘三，他们居然在大山里转了一天。
　　李连山悄声笑道：“刘三不知干什么，咱们绕过去，吓他一下。”
　　这时候无论李连山说什么颜箴都会答应，于是两人悄悄寻路，绕到那队人的后面，顺着刘三声音传来的方向蹑手蹑脚地寻去。

　　天色暮茫如墨染，只在西峰的阴影处还残存几抹血红，四周大山阴森森的似要压下，给人以压迫紧张的感觉。
　　但李连山丝毫不惧，满心只想吓刘三一跳，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似乎什么也不在乎的颜箴。
　　两人欺近，运用目力，隐隐看着有黑影在晃。李连山咧开嘴，兴冲冲地就想跳出去，被颜箴一把掩了口鼻拖了回来。
　　“怎么好像有两个人？”颜箴凑在李连山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他内功刚刚深进一层，目力比以前好得多，感觉那晃动的人影不似一个人，倒像两人在交谈似的。
　　李连山倒不甚在意，用力扒开颜箴的手，小心地喘口气，先骂了句：“你奶奶的，想憋死我？”又道：“没事，你可能看错了，这么黑的天，会有谁来？”
　　颜箴凝神细望，黑影开始走过来，是一个人，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心头浓浓地笼罩了一层阴云。

作者有话说

　　这次约会就这样了，本来还想让他们发展点什么，比如天雷勾动地火什么的，不过一想那两人性子，颜箴敢这样做，估计事后会被小世子打死，所以照旧清水一篇。不过临发了，还是让他们拉拉小手吧，好歹这是个约会不是？
泪……谁让我在恶魔弟弟里把情节设计成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小世子在颜箴纠缠的十年里得慢慢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