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虫儿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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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月堂。
鸢烈门议事之处，却也是门中最神秘隐匿的场所，除非门主召见，任何人不得入内一步，否则当按门规严加论处。
门外设有层层关卡，繁复困难的五行阵，若非熟知阵法的各大堂主，长老以及门主外，江湖上是决计不会有人进得了。
墨黑的宣武墙壁上挂着几副写意山水，行家一看便知这是名家作品。上等沉香木所制的檀椅，幽香的碧螺春。
四位堂主和六大长老端坐在两旁，各揣疑惑。
“朱雀，你说剑千找咱们来到底为着什么啊？”藏青衣老人首先沉不住气地发文，门主也算是他们几个看着长大的，自然也就省了那些太烦琐的规矩。
对面的赤衣老人端起茶盅，淡淡地啜了一口，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等剑千来了不就清楚了。”
澜纹白衣老人立刻接口。“玄武老头，就你猴急。”
六大长老也闲不住地案子揣测起来，毕竟碍着四位堂主在，他们这些属下也不便插嘴。
“门主、副门主到！”
洛剑千走到上座，朝四周立起行礼的老臣略微颔首视为招呼，在座的十人都是多年来尽心辅佐义父和自己、忠心不二的老人，对于他们自然会生有敬意，但无奈他原本就是不善表达的人，不过也好在大家都知晓他这性子，也不会说他孤傲自大。
待洛剑千和颜霜落座，玄武率先问道：“剑千，你快说找我们这帮老头子有什么事吧！免得我这心里老痒痒的。”
他望着满脸通红的玄衣老人，玄武向来直肠子，虽说作为一个杀手太过危险，但他的直爽却也是洛剑千最为欣赏的。这厢他还未说明来意，那厢青龙就道出了自己的揣测，青龙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目光凌厉。
“近来门中也并无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剑千，你似乎撤掉了某位女子的追杀令，不是么？”
六大长老惊诧的目光齐齐对准了向来冷漠无情的门主，白虎呆怔了一晃，疑惑地挑起浓眉，玄武张大的嘴巴半晌都无法合拢。
朱雀和青龙默契地对视一眼，接下了话茬。
“为了那名女子，你‘似乎’还将璎珞给软禁了。”在场的几位长老明显齐齐倒吸一口气，莫说玄武平日里有多么疼爱小姐，就算是门主自己也会由着小姐任性，这是怎么了？似乎是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朱雀的目光在看似无恙的颜霜和震惊又气恼的玄武身上打了个转。
青龙抿了一口清茶，最后再予以重击。
“门主你将‘洛水’赠予她了吧！”
绝月堂霎时安静下来，六位长老暗松了一口气，颜霜的身子明显一抖，她镇了镇神，故作镇静地抱拳向在座的老人们行礼，道：“抱歉了各位叔伯，还有千，霜儿身子有些不适，先退下了。”说罢绝然离去。
洛剑千淡淡一睨，语如落地惊雷。
“对，我要娶她。”
朱雀和青龙赞许地点点头，他们俩不似玄武那般宠溺璎珞，虽说璎珞是邱门主的独生爱女，他们几个也算看着璎珞长大的，说一点也不疼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平日里就娇纵蛮横。身为掌管内务的堂主，他俩对这件事情也算知晓一二。毕竟她这次是血洗千凰的迎亲队伍，这让堂堂千凰国颜面何在，况且她还绑了左相，本已是不赦之罪，更有甚者竟毁了人家的容貌，谁都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容貌的重要性。恐怕这次鸢烈门也保不了她。哪怕是为了道义，门主也该给别人一个交待，免得传出去只道是鸢烈门欺凌弱女子。
白虎满意地颔首，门主的感情他们这帮老头子也不便插手，由着他罢了。
玄武一见其他人的反应立马翻脸，他和邱门主是生死之交，他是看着璎珞长大，对她自然是疼爱有加，眼见着璎珞逐渐出落成秀致的少女，心里也明白她对剑千的感情，只盼着撮合他们谅，成就一段美好因缘，也算是对邱门主的交代了。
熟料如今杀出个程咬金来，他怎能坐视不理，让璎珞受委屈，再说这回剑千竟为她撤了追杀令！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叫人怎么安得下心，不知是怎样的女子竟迷惑了向来冷漠的剑千，不行！
“剑千，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气愤地一甩手，手刃“哗”地一声劈裂了木桌。玄武瞪着安然坐着的面具男子。
洛剑千凝眸不语，只等得玄武稍稍消了点气，这才回答。
“玄武你随我来。”
“剑千，你这是做什么？”玄武心知方才自己是太过冲动了，这才知歉疚，压低了声音不解地询问面前的男子。
洛剑千目光冷冽。
“自己看。”
顺着他目光所至的方向，玄武疑惑地望去，只见水中央的凉亭中一名白衣少女正抚琴吟唱，嗓音泠泠婉转又带着清冷的忧伤。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
洛剑千沉默地望着垂着头的女子，眉眼之间凝着散不开的哀，他紧紧握拳，对不起，对不起。
“他来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
我很爱他。”
不害怕么？很爱他么？是他吧，那么温柔的少年。洛剑千敛了漠然，静静地望着。
玄武听了心中也是一楸，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盛夏的莲池，除了女子悠远的吟唱在空中飘荡外，四周安静的一如此刻几人内心的空灵无垢。
女子一曲唱罢，一旁的丫鬟笑着鼓掌，她缓慢地抬起低垂的脸庞，面纱下的刀痕隐约可见。
玄武挑起浓眉，随即飞奔了过去，洛剑千了然地勾起毫无笑意的嘴角，紧跟了上去。
女子淡淡一笑，突听得脚步声，微怒地蹙起眉，手腕已经被面前吃惊的玄武给扣住，丫鬟慌了神，女子不屈地反抗。
“夕儿，他不会伤害你的。”洛剑千的话似蛊，她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玄武眸子一沉，原本搭脉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凝眸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虽有几道粗陋的伤疤，却仍分明可见原本的风华绝代，方才把脉时她白皙的手臂上也隐约可见红紫的鞭痕，赫然是邱家的独门绝技造成的。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璎珞跑哪去了？他仰天大笑，瞬间似老了几岁，苍白的老脸上满是苦涩。邱兄，我负你了。
玄武一勾嘴角，歉意地问道：“姑娘，敢问你是？”
女子漾起一抹笑意。
“纳兰夕栀。”
纳兰夕栀，千凰左相，是近年来最富才华和盛名的“歌”，据说拥有倾城美貌，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为人所称道的睿智和平和，剑千的眼光很不错。
“纳兰姑娘，为我这糟老头唱首曲子，好么？”
“小姐，随您唱，只要是您唱的曲子我都喜欢。”
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紫苏，话不能这么说啊！”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紫苏想听小姐唱新曲。”
我淡淡一笑，调了调琴弦。“那就《彼岸花》吧。”
她歪了歪脑袋。“什么是彼岸花？”
“……”想了想，道：“曼珠沙花，又称彼岸花。”
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彼岸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吧。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佛经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花儿再开，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我依然张望着。”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一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佛说：那是曼珠沙花，又称彼岸花。
“彼岸花的花语，哀伤的回忆。”
谁？我回过头，诧异地看着一名玄衣老人不由分说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本能地挣扎起来，老人身后的洛剑千柔声启口：“夕儿，他不会伤害你的。”
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地柔软下来，安静地站着。
老人垂下了手，愣了好一会。瞬间苍老，似乎就是这样。
“姑娘，敢问你是？”
“纳兰夕栀。”
他浅浅一笑，道：“纳兰姑娘，为我这糟老头唱首曲子，好么？”
老人和善地笑道，但从他的眼神的变化不难看出他的悲哀。
我暗暗一思忖，巧笑倩兮。“好。”
这首曲子曾在网络上流行了好一会，听着听着心里就会莫名地哀愁并幸福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碎
地上有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谢谢。”他有些凄凉地一笑，又道，“姑娘，我明白，邱兄邱嫂过世得早，璎珞算是我一手带大的。”
我敛了笑意，说到正题了么？
“只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我脸色一沉，看在她孤女的份上么？可笑至极，她是何其幸哉，还有你们这群人疼爱着。
“那我呢？”这些年过来，遇见若初他们之前，又有谁是真心疼爱过我呢？雁笙么，我和她的亲情未免也太易摧毁了。我又能怎样，摇尾乞怜？可笑。
老人略显尴尬地看看洛剑千，后者歉疚地看着我道：“我会……”
我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洛大门主，若是求情就免了吧！除非我死，否则这笔债我绝对要讨回来，反正你们都是杀手，不是么？”
“你一定要这样冷嘲热讽么？”
不然我还能怎样，反正我的命都在你们手中。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看在老头的薄面上，放过璎珞那丫头吧！”
我眸子一沉，一记冷哼。“前辈抬举了。紫苏，我累了，回房吧。”
紫苏这才回过神，怯怯地抱起了琴，随着我走出了凉亭。
“等等，夕儿。”
“洛门主，恐怕以我和你目前的关系这样叫似乎有失礼，请你自重。有事请说。”
我倔强地背对这他，刻意地疏离，生怕一不小心眼泪就会夺眶而出，他的语气似是无奈与迁就，重重地敲击着我仅剩的自尊。
“除了要她死外还有可以让她生不如死的方法，你知道的，我言尽于此。”
对，我知道，能让一个善妒的女子生不如死的方法还能有什么，洛剑千，在你心目中，我当真如此不堪。
“也许，我会如你所愿。”
“小姐，您没事吧？”紫苏慌张地一手抱琴，一手试图扶稳脚步摇摇欲坠的我。一进房，先将我安置在了床上，放下琴，不安地望着我。
我勉强挤出一笑。“你先出去吧。”
“小姐，可……”
“听话。”
“是，遵命。”
她一带上门，眼泪就不争气地淌过脸颊，微弱的盐分让伤口再一次生疼。
我把头重重地埋在软枕里，紧咬住下唇，左手紧攒着“洛水”。
洛剑千，如若你当真那么疼爱她，当初你又何必将“洛水”给我，何必呢？也许当初我们就不该相识，也许当初你就该杀了我，而不是三番五次地救我、保护我，何苦呢？这样只会让大家都痛苦。
嘴角逸出几丝呻吟。
“洛剑千，我恨你。”
却恨得言不由衷。
我恨你么。
没有爱。
就没有恨。
如果我是恨你。
那心底为什么还是会隐隐作痛。
难道是因为你那和小锦相似的轮廓？
对，我知道。
初见你时，就觉得你很熟悉，虽然面具遮挡了视线，但却掩不了分明的棱角。
我又是在逃避什么呢？明明知道你不是他，却还是不愿在你面前如此狼狈，小锦，洛剑千，你们明明不是一个人，却为何都会让我感到痛彻心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虫儿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