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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敌不意,三四个起伏已到了忽必烈身前数丈。左右护卫大惊,十几人挺矛拦阻,但郭靖神勇无匹,这些人虽然舍命来挡,岂能挡住?眼看忽必烈已是触手可及,金轮法王心下大骇,铜轮飞出,直击郭靖头顶。郭靖脚下不停,低头一避而过,眼前白影闪动,一棒挥来,却是潇湘子又至。张无忌长剑挥出,便将他的哭丧棒接了过来。郭靖得这一缓之隙,伸手一探,向忽必烈抓去。
忽必烈大惊,提起手边长刀向郭靖砍下,但郭靖左手借势已搭上长刀刀背,乘势滑落,一把抓住了他右手手腕。四下众兵将见忽必烈被制,皆是大声狂呼,金轮法王与尼摩星抢到郭靖面前,但始终忌惮忽必烈安危,对视一眼,并不敢妄动。
郭靖喝道:“都停手罢!”这一声中气十足,震的各人耳内嗡嗡而鸣。
忽必烈万万想不到万军之中他竟能被郭靖制于手下,虽然强自镇定,脸上不变,心中一时间却滚过了数个念头:郭靖此人刚勇忠义如此,他深恨我蒙古军南侵,听之前言论,早就有杀我之意……。却听郭靖道:“王子,我念及拖雷把兄的手足之情,本不应为难与你。但此时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忽必烈道:“郭叔父不用使这般手段,你既是小王尊长,若有事相商,但凡小王做得到,自当尽力而为。”
郭靖略一思索,说道:“那我请你退兵漠北,你答应么?”
忽必烈微笑道:“小王人微言轻,做不得主。郭叔父若要强逼,倒不如将我杀了。我座下的兵将到时自然有他人代领。”
郭靖知他所言属实,也并不强求,说道:“好罢,我不难为你。只请你下令,叫手下兵将让开些。”
忽必烈挥了挥手,大声喝道:“众将听令,放下武器,若有敢拦阻我郭叔父者,斩无赦!”
只听哗啦啦一阵大响,在场的蒙古兵士具将手中武器放在地下,纷纷退后,让出了一条路来。忽必烈道:“郭叔父,请了!”
郭靖心知他军令既下,更无戏言,便放开了忽必烈,向张无忌点了点头。二人更不多言,匆匆向着坐骑走去。但刚走出十数步,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从后掠上,挥棒直击向张无忌背心。
张无忌听见身后风声异响时,潇湘子已离他极近,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回剑挡格,‘呛啷’一声,君子剑与哭丧棒相交——见潇湘子偷袭,不由一愣。潇湘子阴测测的说道:“我并非是蒙古军中之人,不用听王子的号令。”他口中说话,手下不停。金轮法王铜轮铁轮齐出,与尼摩星同时攻上,郭靖挥掌招架,五个人又战在了一处。
潇湘子于绝情谷中见识过张无忌的身手,心知他若没有杨过的双剑合璧,于剑法之上造诣不算精深,他心系‘蒙古第一勇士’的头衔,便想要赶快料理了张无忌,好向郭靖下手,当下步步紧逼,杀着连发。张无忌奋力招架,但他武功修为的确及不上潇湘子,数百招后,免不了渐落下风——潇湘子见他不敌,嘿嘿冷笑,此时郭靖右掌正与金轮法王比拼内力,左掌分心应付尼摩星攻击,他乘此机会,手中哭丧棒猛得挥出,将张无忌逼退了数步,左手似鸟爪一般,往郭靖背心抓去。
郭靖与金轮法王正以上乘内力相拼,一面还须防着尼摩星突袭,潇湘子就是要让他无法招架。张无忌见郭靖遇险,长剑一振,猛地再度跃起,往潇湘子后颈劈落,潇湘子看也不看,哭丧棒随手向后挥出,击向张无忌胸膛,手中机括一按,一股黑雾直向他脸上喷去,张无忌一怔之下,觉得头昏目眩,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虽然他内力也算深厚,却仍是不及郭靖远了,但想自己定要拖住潇湘子,危急之下左手长出,抓住了哭丧棒棒头,顺势一扯,却不料那棒子竟然被他抢在了手中。
原来是郭靖见潇湘子挥棒向后,这一招意不在攻,他便知不妙,要提醒张无忌棒中□□也来不及,顾不得自己身在险境,左掌一招‘神龙摆尾’,往潇湘子胸口疾拍,只听‘砰’的一声,潇湘子全身一震,气血翻滚难平,一张白森森的脸霎时变作通红。就在这时,尼摩星着地滚进,铁蛇挺上,蛇头已触到了郭靖左胁。郭靖全身内劲七成在对付金轮法王,三成回击潇湘子,全无余力抵御铁蛇,危急中左胁斗然向后缩了半尺,总算避过了敌招最厉害的锋芒,但铁蛇蛇头还是刺入他胁中数寸。郭靖一运气,肌肉回弹,铁蛇进势受阻,难再深入,跟着飞起左腿,将尼摩星踢了个筋斗。本来尼摩星见铁蛇刺中了要害,这一招定然能送了郭靖性命,“蒙古第一勇士”的荣号已经稳稳到手,不由大喜,万料不到敌人竟有败中求胜的厉害功夫,这一腿踢中了他胸口,只听喀喇一响,他身子平飞了数丈,三根肋骨齐断,一时爬不起身。
潇湘子与尼摩星同时挫败,金轮法王却得以乘虚而入,掌力急催,郭靖左胁气门已破,再也抵挡不住,只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压至,再行硬拚,非命丧当场不可,只得卸去掌力,以本身二十余年的上乘内功强接了这一招,身子连幌,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虽受重伤,仍是记挂张无忌,叫道:“无忌,抢马逃命,我来给你挡住敌人。”
张无忌急道:“这怎么行!”他见金轮法王手中铜轮转动,立时要下杀手,强忍着心中烦恶,刷的一剑向金轮法王刺去。这一招全为进攻,己身却空门大开,是要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金轮法王也是一怔,他自然不愿玉石俱焚,张无忌得此一隙,扑到了郭靖身前,君子剑舞出一片剑花,将他全身护住。
郭靖连催张无忌快逃,却见他偏要一味回护,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感激,触动内伤,只觉得实在难以支持,双膝一软,不由得坐倒在地。张无忌见尼摩星和潇湘子都是强忍疼痛,慢慢走近,想来不肯放弃机会,定要取郭靖性命,可他的武功连金轮法王一人都招架不住,心知若等到三人合围,那就再也无法可想,当下向金轮法王连刺数剑,俯身将郭靖负在了背上,往前疾冲——他这时与汗血宝马的方向相反,金轮法王虽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手上招数仍然不停。又斗了数合,金轮法王招数突变,当的一声,铜轮与张无忌长剑正面相交。君子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利刃,这一下立将铜轮削出一道缺口,金轮法王却毫不在意,将铜轮乘势往前一送,张无忌只觉得一阵极强劲风迎面而来,他怕伤及郭靖,怎么敢侧身相避?只能挥剑挡架,但铜轮微斜,擦着剑锋而过,嗤的一声轻响,已在他右臂划出了一道深长的伤口。这伤口深及血脉,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可是金轮法王步步紧逼,却如何缓出手来裹伤止血?
又过数招,他只觉手脚渐渐无力,所幸终于见到了前方一物,当下虚招一晃,抢上前去,将那物握在手中。
金轮法王定睛一瞧,只见张无忌手中握着一根怪模怪样的棒子,棒尖对准了自己——正是适才他从潇湘子手中抢过的哭丧棒,心念一动,张无忌却已找到了棒端机括,三人之间的距离甚近,一股黑雾立时将金轮法王全身罩住。黑雾扑入金轮法王口鼻,他身形一滞,当即天旋地转,几乎摔倒。张无忌暗道:成了。再不恋战,转身负了郭靖向前猛冲。概因军令如山,一路蒙古兵将皆不敢阻拦。郭靖低啸一声,汗血宝马甚有灵性,见张无忌身负主人奔来,仰头长嘶,如流星般飞驰而至。张无忌一鼓作气将郭靖拥上了马背,全身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头痛欲裂,手足酸软,如何还能上马?他远远见金轮法王已经站稳,知道他即时就要追上,忙向马儿臀上一拍:“快走!”
郭靖受伤甚重,意识却一直清醒,见张无忌竟然如此,心下大惊,叫道:“不可!”也不知从哪里鼓出了一把力气,抢在汗血马起步前抓住了张无忌胸口,猛然将他提上马背,汗血马立即撒腿飞奔。两人都听见背后呜呜声响,正是金轮法王的铜轮疾飞而至。原来金轮法王立定身子,却见郭靖与张无忌都已上马,心知追之不及,当即抛出了铜轮。
张无忌听轮音越追越近,声音甚低,竟要来削马足,只得勉力回剑去挡,他明知自己力气已尽,绝难成功,但还是拼命而为,将剑垂下,护住了马腿。眼看轮子距马足已不过两尺,呜呜之声响得惊心动魄,岂知红马一发了性,越奔越快,过得瞬息,金轮与马足相距仍有两尺,并未飞近。他心中一喜,知道险境已脱,果然刹那间轮子距马足已有三尺,接着四尺、五尺,越离越远,终于当的一声,掉在地下。
红马急速奔驰,片刻就将蒙古大营远远抛下。张无忌伸手在郭靖手腕一按,虽觉得他脉象紊乱,一时却不致有碍。他这一放下心来,就再也支持不住,伏身马背之上,昏昏沉沉,任由红马奔驰。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突见前方似有无数兵马,还以为蒙古人又追了上来,当即奋力挥动手中长剑,左右一阵乱刺,口中叫道:“别过来,不要伤了郭伯伯!”
耳边有人焦声大叫:“无忌!无忌!你怎样了!”
这声音……他心中一松,身子再也无力坐正,任凭手中剑掉在了地上。一双手把他拉下了马来。他努力睁眼去看,面前一片模糊,手臂伤口早已麻木,抬不起来,就举起了另一只手,摸了摸那人的脸。
“杨过……”说出了这个名字,他终于放心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