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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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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站起身来,看来人时,却是一个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的老人。只见他笑嘻嘻在帐内地下的毡毯上一坐,手中抓着那块大牛肉,吃的啧啧出声。金轮法王手中筷子怔在半空,他凝神一想这老人适才使出的手法,只觉得心中骇异。
帐门口守卫的武士反应过来,猛喝道:“有刺客!”四柄长矛齐齐戳到了他胸前,老人左手随意一抓,将四个矛头全抓在手中,回头向杨过道:“小兄弟,我饿狠啦,再给些牛肉来吃。”那边四个武士用力前推,他却是纹丝不动,随即使力回夺,都挣得满脸通红,四柄长矛像被铸在了铁山中一般,连半寸也拉不回转。杨过倒觉有趣,伸手把席上那盘牛肉平平得扔了过去,说道:“老前辈请用了。”
老人伸手抄起盘子托在胸前,突然盘中一块牛肉跳起来飞入了他口中,犹如活了一般。忽必烈还道他玩魔术,忍不住喝一声采。金轮法王明白那老人是手掌局部运力,推动盘中某一块肉激跳而出。常人隔盘用力击敲也可震得牛肉跳起,但必定众肉齐飞,汤汁淋漓,这老人的掌力竟到了随心自如的境地,他自量无法做到,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老人口中不停咀嚼,片刻间将一盘牛肉吃了个干净。
其时最狼狈的是那四名蒙古武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放手却又不敢。蒙古军法极严,临阵抛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何况四人还身负护卫四王子的重任。那老人见他们手足无措,更是高兴,叫道:“变变变,两个给我磕响头,两个仰天摔一交!一、二、三!”他三字说完,手臂一震,四根长矛同时断折,只听啊哟连声,果然两名武士俯跌,如同磕头,另外两名武士却仰天摔倒。那老人拍手唱起了儿歌:“小宝宝,滚元宝,跌得重,长得高!”
尹克西猛然问道:“前辈姓周么?”
那老人笑道:“是啊,你认得我吗?我不认得你。”
尹克西抱拳道:“原来是老顽童周伯通周老前辈,久仰了。”
潇湘子素闻其名,金轮法王与尼摩星却不知周伯通的名头,见他武功深湛,行事却顽皮胡闹,不枉老顽童这个名号,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金轮法王道:“老衲眼拙,未识得前辈,便请入座如何?王爷求贤若渴,今日见到前辈高人,必定畅怀。”
忽必烈也拱手道:“正是,周先生请入座。”
周伯通摇头道:“我吃饱啦,不再吃啦,郭靖呢?他在这里吗?”
黄药师曾对杨过说过周伯通与郭靖结拜的事,他冷冷回道:“你找他干什么?”
周伯通天真烂漫,喜欢跟孩童结交,见座中杨过年纪最小,便特别喜欢他,又听他不说什么老前辈,周先生,更加高兴,说道:“我的郭兄弟从小爱跟蒙古人一起,因此我来蒙古包里找他。”
杨过皱眉问道:“我是问你找他干什么。”
周伯通胸无城府,随口便道:“他让人送信给我,叫我去赴英雄大宴,我老远的赶去,但迟了几日,他们早就散了,好生没趣。”
杨过道:“他没留下书信给你么?”
周伯通白眼一翻,说道:“你怎么只盘问我?你究竟认不认识郭靖?”
杨过道:“我自然认识。郭夫人名叫黄蓉,是不是?他是黄药师的女儿,是不是?”
周伯通拍手笑道:“你说的对。”
杨过见他信了,又说道:“桃花岛主和我是莫逆之交,你可认识他?”
周伯通怔道:“你这娃娃和黄老邪称兄道弟?你师父是谁?”
杨过微微一笑:“我师父的本事大的紧,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
周伯通笑道:“我才吓不坏呢。”右手一扬,把装牛肉的空盘向他疾飞过去,只听呼呼风响,势道迅猛非常。周伯通是全真七子的师叔,不过杨过对全真功夫正好无所畏惧,伸出左手食指在盘底一顶,那盘子就在他指尖滴溜溜转动。周伯通看得更加喜欢,其它几人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初时哪将杨过放在眼内,现下却不由暗暗惊叹。
周伯通瞧出他使出了全真武功,便问道:“你认识郝大通他们吗?”
杨过在全真教中最恨的人就是郝大通,听到他名字怒火上冲,骂道:“这个混蛋牛鼻子,终有一日,我要叫他大吃苦头。”
周伯通心里只觉得全真七子太过拘谨,虽无芥蒂,却也瞧他们不起,听杨过叫他们牛鼻子,觉得极为入耳,忙道:“你叫他吃苦头时能不能偷偷叫上我,让我瞧个热闹?”
杨过奇道:“可以,只是你为什么要偷偷的瞧?你害怕他们吗?”
周伯通摸摸鼻子,笑道:“我是郝大通的师叔啊,他看见了我,张口呼救时,我若不救,可不怎么好意思。若是去相救,就没好戏看啦。”
杨过心中暗想:此人性子憨直可爱,可他是全真教的,武功极强,又是郭靖把兄,大丈夫行事要心狠手辣,我得设法除了他。
周伯通哪知道他想些什么,只追着问:“你几时去捉弄郝大通?”
杨过一笑,道:“我现在就去,你爱瞧热闹,快跟我来吧。”
周伯通大喜,立即站起身来,但突然又神情沮丧,一屁股坐在地下,说道:“不成,不成,唉,我得上襄阳去。”
杨过道:“襄阳有什么趣?还是别去罢。”
周伯通叹道:“郭兄弟在陆家庄留书给我,说蒙古大军南下,必攻襄阳。他要率中原豪杰赶去相助,叫我也去出一份力,我这一路都寻他不着,也只能追去襄阳。”
忽必烈与金轮法王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中原武人要赶去襄阳,倒是个麻烦。”
周伯通摸了摸肚皮,已是不欲再留,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杨过道:“我姓杨名过。”
周伯通哈哈一笑:“我记得啦!”站起身来,伸袖子一挥身上灰尘,满帐中尘土飞扬,早有人忍不住喷嚏,周伯通听得更乐,衣袖挥得更加起劲,左手再一扬,四柄折断的矛头向着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马光佐四人激射而去,矛头去势奇速,相距又近,刹那之间,已飞到四人眼前。他四人大惊失色,难以闪避,就只好运内力去接,哪知四只手伸出去,一起接空。噗的一响,四柄矛头都插入了地下。原来这一掷的力道巧妙异常,即发即收,刚到四人身前,立即转弯。马光佐是个粗人,当下哈哈大笑,叫道:“白胡子老儿当真有趣。”其余三人皆面上变色,均想到刚才一接不中,矛头变向插入自己小腹,凭他的一掷之力,自己哪还能有命在?
周伯通戏弄成功,极为得意,转身走到营帐门口,正要出门之时,忽然童心大起,拉住营帐的支柱,使劲幌了几下,那柱子喀的一声断了,一座牛皮大帐登时落将下来,将忽必烈等一齐盖罩在内。周伯通纵身帐上,来回奔驰,将帐内各人都踏到了。金轮法王在帐内挥掌拍出,正好击在他的脚底心,打得他一个跟头翻了下来,大叫:“有趣,有趣!”
这边金轮法王等刚护住了忽必烈,忽听账外周伯通叫道:“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你们软请硬邀,也是无用。”众人好奇心起,不知道他为何没走,又是在跟谁胡闹?于是忙七手八脚的爬出帐篷,只见周伯通远远站在西首空地之上,另有四人分站南、西、西北、北四个方位,成弧形将他围住,却空出了东面。周伯通伸臂攘拳,大声叫嚷:“不去,不去!”
杨过心中奇怪,想到:他说不去,谁能勉强的了?何必如此吵闹?定神细看时,见那四人穿着一式一样的绿袍,服色奇古,并非本朝的装束。两男两女,都用方巾遮面,只露出了眼睛。他逐个看去,看到最后北方那人时,刹那间心脏砰砰跳动,直震的耳鸣不已。
那双眼睛漆黑又剔透,像在阳光下波浪微起的深海。杨过强忍把几乎出口的名字按了回去。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他也……不知要如何开口。一时间伤心期待愤怒想念全搅在一起,任凭它们在心中翻来覆去。几十天来他刻意不去提起,到了此时他却知道,其实自己一刻都没有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