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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7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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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大雪之后,年关已至。云梧命人准备的许多糕点、衣物等,带着去了军中看望花流,因瑞谦永的耳目盯得着实有些紧,于是她没停留多久就回府了。
苏子衿得了十日的空闲,除夕一过便命人关了府邸大门,谢绝一切宾客。
“苏黎是不是要临盆了?”云梧窝在软榻上,手执一本书,悠闲的翻看,苏子衿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墨发散开来,闭目养神。
“应是如此。”
“看来过几天要入宫一趟了。”她眼不离书,没有看到他睁开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悦。
苏子衿慢悠悠的坐起来,一把将她的书夺走,“你管那么多作甚?”苏黎在宫中,瑞谦永宝贝得紧,她瞎操哪门子心?
云梧毫不在意,狡黠一笑,“你可能要添一个妹子或者弟弟了,我关心关心,理所当然。”
他冷冷抬眼,嘴巴不饶人,“有闲功夫想些这种东西,倒不如琢磨琢磨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她偏头问,什么样的才算是自己的事情,惹得他凑上前来,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他张开口说话时,热气扑在她脸上,温润而且有些痒。“比如,我们的孩子何时到……”
云梧蓦地脸红,心虚的往后退了退。他狐疑跟进,直觉告诉他,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说。”他霸道的拦住她顾左右而言他,眯着眼威胁。
云梧一阵迟疑,一番较量后,败下阵来。“我们……能不能暂时不要孩子?”她握着他宽厚的手掌,认真而艰难的道。“现在时局不稳……”
“你做了什么?”苏子衿面露不善,反抓着她的手将她拖至面前,眼角直跳,隐约有怒意。
“没有。”料想他肯定往那方面想了,她赶紧摆手,“苏子衿。”她软下声音来,用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糯糯道:“我也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
她察觉到手腕被钳住的力量小了些,轻易脱出来,再开口时,语调里充满了浓浓的失落与悲哀。
“我不想要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受到别人的威胁。”他一定知道自己所说的别人是指谁。她好爱他,连带着他们的孩子,所以是一丝半点儿的伤害也舍不得让他们受着。她无法想象他们被人要挟时她会如何。
苏子衿没料到她想得这么远,可一想到她的心情,他就止不住的心疼。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竟然不能给自己的夫人安心,不能给自己的孩子一片庇护。他即使官至宰相又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与地位又如何?
“对不起。”他搂着她,似乎要嵌入自己的胸腔体内,低声道歉。
摇了摇头,她将自己埋得更深,挫败至极。
苏子衿亦不再言语,望向窗外大片迎雪盛开的腊梅,眸光深邃。
是时候加快行动了。
……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未出正月便已冰消雪融,地上有嫩绿的草芽冒出尖尖,脆弱不已,宛如新生的婴儿般。
一月末的时候,苏黎诞下一位小公主,龙颜大悦。这是永帝的第一个子嗣,且生母又是十分得宠的苏贵妃,因而才一落地,便被封为长公主,赐封地、大兴土木建长公主府。其母封为皇贵妃,圣眷长隆。
满月之际,云梧将一个平安锁挂在小公主的脖子上,与苏黎在一旁有一处没有一处的搭话。外头热闹非凡,里面却安静宁逸。
小心翼翼的将小小的一团搂在怀里,她只觉得生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脆弱而刚强。
“阿梧,帮她取个名字如何?”苏黎的连圆润了些,眉眼间的冰霜消了不少,浑身上下有一种温柔的气息环绕。她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云梧。
“恐怕不太好吧?”孩子不是在满月的时候由爹爹赐名吗?更何况还是皇室,规矩更多。
苏黎嫣然一笑,聪明如她,自然知道云梧担心的是什么。因而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你若实在担心,那么我便将其唤作乳名即可。”
沉思半会儿,云梧轻声哄着襁褓里的小女婴,见她对着自己咧着嘴笑,不由得也笑了。“叫‘清乐’如何?愿她此生安享清平之乐,无忧无虑。”
“清乐……”苏黎放在口中念了几遍,愈听愈喜欢,便点头应好。随即想到这女孩生在帝王家,又是一番惆怅,“只希望当真能如此便好。”
云梧眼神一暗,转移话题:“这次怎么没有见到张贵妃?”适才宴会上也没有看到。
“因为企图对皇上不轨而贬出了皇宫。”苏黎恢复面目清冷,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她虽不知道张贵妃有没有参与她爹的事情,可是她对瑞谦永的心意可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怎么会突然图谋不轨?
“有人想要她离开而已。”苏黎将清乐接过来,叫来奶娘将其抱下去好生照料。太妃与皇上合谋,由太妃赐了一盆月季放在秋棠宫,在她耳边鼓吹瑞谦永最近没能休息好,便引了他留宿在宫内;子夜时分,秋棠宫内一片混乱,御医连衣服都没整理妥当便提着个药箱赶来,皇上胸闷气短。第二日便传出张贵妃因不满家父之事,欲图谋不轨。月季放置在室内容易引起气短胸闷,而她有口也说不清,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是太妃与皇上合谋演了这出戏。
而后云梧才知道:帝怜其协理后宫之劳,特赦死罪,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回宫。当众人都在唏嘘感叹瑞谦永的仁慈与张贵妃的不知好歹的时候,她却一阵黯然。
皇上的女人,被贬出宫。此生便已是完了,试问谁会敢与她交集?况且她一个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失去赖以生存的家族和夫君,怎生活下去?光是外界的非议就够人消受的了,只怕还比不上老死宫中来的安逸。
最是无情帝王家。瑞谦永果真做得出来。
一抹嘲讽的笑瞬间掩去,在同情张贵妃的同时,她也不得不为苏黎担忧,这样的女子,一世处在深宫,会不会走上与张贵妃相同的路?宫中凶险,可谓步步惊心也不为过,只希望她能一世安好才是。
再坐了会儿,见瑞谦永过来,她便起身告辞,一刻也不停留。
自从上次苏子衿竭力担保张美臣与黎子阳起,瑞谦永虽然最终还是放了黎子阳,却一直不悦,对他也生了疑心,在政见上争执颇多。云梧识趣的不过多交涉,每每避讳。
永帝七年二月初,帝都军中动乱,起因是朝廷将士与入编的暗军两方不满已久,只因花流与皇上交流颇多,朝廷的正规士兵眼红,又花流行事自有一套体系,不服将领管辖,因此,双方在日积月累的矛盾中爆发。本不过一件极小的斗殴事件最后越闹越大,直至两方群殴。
若非瑞谦永一道圣旨下来责怪她这个暗军首领领军无方,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花流获罪入狱,经没有一个人透露消息给她!很好,看来花流管理的甚好!
换了身男装,将墨发用白玉簪子高束在脑后,手中执一把象牙骨扇,她带了竹问直奔天牢。
花流看着男装的云梧,在牢里一阵发愣。将衣服改得十分合身,虽然看上去有些纤弱,但执扇浅笑间另有一股儒雅之气,倒也不别扭。他对着满脸怒气的她眉开眼笑。
云梧此刻恨不得将他脱出来一顿乱打!“管教得不错啊,打架斗殴样样学会了。”狱卒将门打开来,竹问留在外面,她弯腰走进去,皮笑肉不笑。
“乐得轻松,这样何尝不好?”他优雅的靠在墙壁上,“只是苦了常见和苏子衿了。”
云梧扬眉,哦的一声问道:“如何?”
原来,常见一直留在军中,此次为了替花流出头,便违了军纪。帝都的将士大多是士族子弟,管理松懈,受不住此前由苏子衿带领的将士的严厉,见他们跟暗军同一个鼻孔出气,便在帅帐处罢了训练,造成混乱。如此一来,瑞谦永怪罪常见必然会想起苏子衿,可谓是一层冰霜未解,另一层又至。
云梧了然一笑,道:“瑞谦永的兵就让他自己整顿好了,非要划清界限,那么我们也省得接这个烫手山芋。”
花流点头,头一次有些抱歉的看着她,一时没忍住火气,差点被人提前摘了脑袋。
“这可不像你,花流。”她站在一旁打趣,末了,狡黠的眨眼,“暗军从来都用不着向旁人低头。”她这么说就是默许了花流的行径,受顾忌又如何?没有人说受顾忌就得忍气吞声。
他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比以前似乎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总之,是好的吧?他想。
狱卒在外面等了不多时,就见云梧带着竹问走出来,两人离开。他不放心的跑进去看了看,被花流一道冰冷的眼神吓得退了回来,良久才拍着胸脯暗自舒气。幸好没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