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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暑假小蜜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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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薛聆诺和凌子岳一起回到家乡去过暑假。
当然,说是一起,其实不是一块儿走的。薛聆诺得跟爸妈同车,凌子岳则自己一个人回去。
到了家之后,凌子岳才正式上门拜见薛聆诺的父母。
薛爸爸薛妈妈很周到地把他留下来吃了晚饭,看似不经意却分毫不漏地问清楚了他们俩是怎么认识怎么处起来的。凌子岳走了之后,薛爸爸薛妈妈回过身把门关上,对薛聆诺摆出了一副似笑非笑阴晴不定喜怒难明的表情:“聆聆,你师生恋啊?”
薛聆诺有些发急:“我觉得……不算吧?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远远不是我老师呢,再说后来我也没真当他是老师过……”
妈妈率先笑了出来:“紧张什么呀?爸妈又没骂你。你十八岁了,又马上就要上大学,这样的事自己能做主了,我们不是老封建,放心吧啊。”
爸爸则边笑边摇起了头:“其实吧,要我说得感谢这小伙子,我说怎么这么多年这么多男生追你你都不动心呢,敢情有他在那儿镇着呐!”
薛聆诺难为情地拖长声音叫了起来:“爸——”
后面的一句话,她的声音倒一落千丈,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了:“这么为老不尊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几天之后,薛聆诺也被凌子岳带到了他家,见到了他的爸爸。
凌爸爸和薛聆诺原先所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他这么多年独身不娶,大约是一个孤僻而阴郁的老人,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子。他笑容慈祥,语调活泼,见到薛聆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我们子岳的宝贝小聆吧?呵呵,你比他跟我说的还要漂亮!”
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许可,薛聆诺就可以常常和凌子岳见面——说是常常,其实基本上也就是天天了。他们当然要一起去看康杰和筱丽琴,那既是他们俩的授业恩师,说起来也该算是他们的月老红娘了。
每次说起他们俩的相识,薛聆诺都会感叹:“好险啊!子岳,你说,要不是当初我恰好跟了黄老师学琴,要不是黄老师恰好信任我让我给她的婚礼伴奏,要不是黄老师留学的时候恰好选了奥地利,要不是她在奥地利恰好跟的是康老师,要不是康老师他们恰好选择了回这里定居所以能去出席黄老师的婚礼……我们岂不是没法认识啦?”
她这段话的每一个小分句里都重重地钉着一个“恰好”,使得这一切更显得真是偶然中的偶然,两个人的缘份似乎细若游丝,若不能百分百地实现,就只有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零。
而假若按照她这样的思维方式,还有其他无数个“恰好”可以拿出来说呢,这真让她越想越后怕,也就越说越把凌子岳的手臂攥得自己的手指都深陷到他的皮肉里去,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命运的轮盘就会逆转错乱,把他俩的缘份扑的一下卷到某个无法企及的地方去。
凌子岳则柔溺地笑着,安抚地拍拍她太过用力以至于指骨青白的手背,缓声说道:“不会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们也肯定能通过其他的途径认识,因为我们的缘份就在那里嘛,条条大路通罗马,把既定缘份付诸实现的方式可以有无数种。”
这句话让薛聆诺欢喜而振奋,然后,还太爱幻想的女孩子就开始开动脑筋给自己编故事了:“那你说,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们会怎么认识呢?”
而凌子岳竟然也很配合地加入到她的假想里来,不过提出来的设想却不太有想象力:“我们可以走在街上迎面遇到,然后天雷地火一见钟情啊。”
“你才不会呢,那时候我还那么小,你会觉得我只是个小屁孩儿。”
“我没觉得你只是个小屁孩儿,我觉得你是个小美人坯子来着,那么小就那样了,长大了还得了?”
“你这个色鬼……”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不能白让你说了啊,为了证明小丫头大人的英明,我得赶紧履行一下色鬼的职责才行!”
“啊,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啊……”
“那没人的地方就可以对不对?那咱们走,我知道一个地方!”
“你……”
他们俩第一次一起走到康家别墅门口按响门铃的时候,门一开,薛聆诺还是心虚得下意识就把原本插在凌子岳臂弯里的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
但是凌子岳马上就不容躲避地追上她那只逃跑的小手,惩罚式地把它拉长,迫她环住自己的腰,同时伸臂揽住了她的肩膀。
在康杰夫妇从惊讶转为喜悦的目光照耀下,薛聆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怯怯地抬眼看他们,嘴里的招呼声都被凌子岳热情洋溢的声音盖过去了。
一边把他们俩让进门,筱丽琴一边故意逗薛聆诺:“聆诺,有两年没见你了吧?一下子就长成大姑娘了!”
康杰则拍拍凌子岳的肩膀笑道:“当初我和你筱老师还讨论过呢,子岳去当了聆诺的老师,那以后咱们这该怎么称呼啊?聆诺岂不是得管你筱老师叫师祖?我却还是她的老师,这么一来,我不就比自己的太太低一辈啦?”
薛聆诺被他们这两句话打趣得脑袋都快埋到领口里去了,凌子岳倒大大方方地把玩笑话接了过来:“所以呀,为了给两位老师解决这个问题,我只好自降辈份,再次和小聆变成平辈啦!”
康杰见薛聆诺拘束得厉害,寒暄几句之后就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带了开去:“聆诺,好几年没考考你的钢琴了,虽然你现在已经是A大的艺术特长生,老师这一关可还是要过的哦!”
薛聆诺马上就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乖巧地站起来走到钢琴边去了。
最后高考前的这几个月,先是因为复习繁忙,后是因为考后有太多琐碎的杂事,再加上和凌子岳分秒必争地缠绵,她的钢琴的确有些荒废,很久没有好好弹过了。
用一段练指法活动开了有些僵硬的手指,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时间的痕迹。
这台钢琴,这个地方……在这里学琴的那段日子,转眼已是六年前,她和凌子岳已经认识了七年,七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经历了那么多的心情,爱情的日渐深沉和成长的艰辛与幸福交织在一起,时间黏稠得绞结缠绕,厚重如同琼浆,甘醇仿若蜜酒。
这是她第一次把时间与音乐联在一起,微微有一种按错琴键响起异音的刺耳的不适感。过去,在音乐这样一种空灵而又深远不可探测的流体里,她不曾有过对时间的体验,总是在一抬手的准备间就蓦地沉入了那个世界,和他单纯地融合着、汇聚着,没有时光的交错,便也感受不到时间的痕迹。待自己从那世界里重又飘出来,时间回驻心灵时与肌肤轻轻的摩擦唤醒蜃梦,音乐早已停了,只剩得自己拥着一室融光,还在追捉梁间冥冥的余音。
原来,有些感觉不是轻易会有的,非得在轻闲的时候,在心潮沉静的时候,才会丝丝缕缕渗入心怀。
从康家别墅出来,时间已近傍晚,凌子岳和薛聆诺并不着急回家,而是像好些年前那样,在江滨路上慢慢踱步,只不过这一回,他们从牵手变成了凌子岳把薛聆诺搂在怀里,薛聆诺侧着脑袋靠在他胸前,记忆和现实同时倾涌而来,幸福在这一刻爆发到莫可名状,仿佛可以一直一直地就这样走下去,不需要尽头。
他们紧紧偎依着,一直看着日光完全溶化在江水里,夜幕恋恋地铺罩下来,幽暗的江面之上却一点一点亮起霓虹如带。
随着夜色涌到江畔的还有其他一对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凌子岳垂下头在薛聆诺耳边哑声低语:“小聆,我们找个地方……”
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薛聆诺还是会在每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如鼓擂双颊胀热。凌子岳依旧遵守着他第一次时的承诺,最后那一步先存着,等到她再长大一些,等到他再不舍得也终于不得不狠下心让她疼一次。而现在所能走的步骤已足够让他嗜之如命,每次的每次,但凡有机会,他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他的小聆独处上一两个小时。
薛聆诺其实也很喜欢,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盼着他说这句话,只是当他真的说出来,她却无论如何都点不下这个头,只好默默不语。
但凌子岳知道她的心意,他不会迫她出口应允,只会更加用功地使她愈发愈发地盼望下一次。
薛聆诺是女孩子,她也许永远无法知道凌子岳是用了多少对她的疼爱顾惜才能维持住这样的定力,牢牢扼住那最后一步。每次到了没人的地方,凌子岳会先跟她要几片纸巾,包住裤子里某个行将喷薄的地方,再把她抱在膝上,压制住胸膛里的低吼,用唇舌和手指尽心尽力地在她身上疼爱不尽,直到把两个人一同送上幸福的巅峰。
而后,他会用让薛聆诺更加脸热心跳的声音青春澎湃地说:“小聆,我还想要!再来一次,我们再来一次……”
薛聆诺只知道,在这浊浪滔天的幸福之中,她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赶快长大,长成可以结婚的小妇人。她想要嫁给凌子岳,她想要他也能和自己一样快乐,而且……
凌子岳告诉她,到那时候,她也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快乐。她真想,真想和他血肉相连,到那时,他们不但是恋人,还是亲人,只有深到不能再深的关系,才能配得上这份深到不能再深的情感。
在白天里,薛聆诺和凌子岳常常租了船到江里去漂上一会儿,然后把船停在一带浅滩上,光着脚噼噼啪啪地踩到淹至小腿的水里去。
夏日南方浅浅的水域,既可以说是清凉,也可以说是温暖,水底有数不尽的乖巧圆润的鹅卵石,随手捡起来就能打水漂,让他们玩多久都觉得不够。
有一次,就在他们打水漂的地方,一旁的水里有一个大一点的小男孩在和一个小一点的小女孩打架。孩童清亮的嗓音把他们俩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薛聆诺看得津津有味,便问凌子岳:“你说他们俩是兄妹吗?”
凌子岳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太像啊。”
薛聆诺很满意他的这个回答,心里马上就忍不住地开始编织起一个爱情故事来了,并且还要脱离俗套,偏偏不把它想成一个青梅竹马式的爱情故事,而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成年后才相遇,又在爱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忽然发现在多少年以前,他们曾经在一条夏日的江流里甜蜜地打架。
在好几年之后,薛聆诺看到了一部美国电影,还有一部张小娴的小说,讲的都是这样的故事:两个相爱的人,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之后,忽然发现对方小时候的某张照片里,旁边那个傻傻的孩子,竟然就是当年的自己。
原来缘份早已注定,抑或是,早已错过。
看到这两个故事的时候,凌子岳已经消失不见。其实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节,薛聆诺却在电脑屏幕前长久地怔怔流泪。她想起十八岁那年,在那片两个人痴痴做梦的浅滩上,这样的故事曾经在自己因幸福而万分满足的脑海里上演。
而那时候,她的凌子岳还在身边、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