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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贴心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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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大家的预期之内。高二文科一班的钢琴四手联弹组曲《不能说的秘密》,以绝对的优势稳夺本届全校乐器演奏比赛桂冠。
比赛结束时已是晚上七点钟,天早就沉沉地黑透,肚子饿得咕咕叫的中学生在最短时间内一哄而散,赶着回家去了。
薛聆诺回教室收拾书包,看到肖默默她们几个好姐妹已经先回来了,正在座位上聊着天等她。
凌子岳的那张纸条在心里一晃而过,她顿时一阵慌乱,脸上又不争气地发起烧来,仓皇地对她们抱歉道:“那个……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得一会儿才能走,你们先回去吧。”
肖默默诧异地问:“这会儿还有什么事?往常比赛结束不是就可以走了吗?”
还没容薛聆诺想好该怎么回答,她的联弹搭档就怪声怪气地接过了话茬:“哎呀,人家有事,你们就别打听那么多啦!”
这句话简直就是成心要给她越描越黑,薛聆诺马上狠狠地瞪了这个大嘴巴的男生一眼。
不过虽然效果不好,这句话也算是给薛聆诺解了围。几个姐妹虽然都很好奇,却也觉得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是别给人家碍手碍脚的了,改天再来逼问她比较好,于是就也不再纠缠,只长长短短地拖着声音“噢”了一番,便嘻嘻哈哈推推搡搡地先走了。
薛聆诺一直等到教室里和走廊上都基本上没了人,才背起书包往外走去。
她犹犹豫豫地走到英语组办公室门口,看见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堆积如山的课本教案作业本。
以及凌子岳。
她站在门边,轻轻说了一声:“报告!”
凌子岳抬起头看见她,咧开嘴笑了。
他站起来,随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在手里,最普通的一个动作,也因为顺畅自然而显得特别舒服潇洒。
他走出来,顺手关了办公室的灯,一边回身锁门一边对薛聆诺说:“走,我有个惊喜给你。”
薛聆诺跟着凌子岳一起走在路上。学校外面到达主街道之前,一条小路很是清净,幽暗的路灯泛着红光,四周静静的,静得很甜。
凌子岳的住处离学校不远,所以他每天都是走路上下班,而薛聆诺周末回二叔家,仍然是骑自行车。
所以,此时的他们俩,凌子岳推着薛聆诺的车子,薛聆诺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曾经那太过匆匆、却又太过深刻的一年,就在这个夜晚倏然返来,如同一个梦境,笼在他们周围,在路灯下腾起一圈蒙蒙的晕边。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最终还是薛聆诺耐不住这份快要令她窒息的局促,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凌子岳低头看了看她,柔声答道:“我家。”
去你家做什么?
然而光是“你家”这暧昧的两个字,就使得薛聆诺的呼吸骤然一窒。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有些不自在地垂眼盯着地上看。
此时她正随着凌子岳刚刚从一盏路灯下面走过,那对从后面迅速越到前面来的影子浓重而清晰。
她忽然看见他靠近自己这边的那只手,从车把上移了下来,垂在裤迹线上,和她的姿势一样。
然后,这只手轻轻地动作,挪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使得两个影子看起来像是紧紧牵着手一样。
小时候,大家都玩过对着灯光做手形,在墙上投下各种各样动物影像的游戏吧?
已经当了老师的凌子岳,还这么孩子气!
薛聆诺痴痴地望着地上的影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子岳也笑了,他那只手又动了动,这一回,不光是影子,他们的手,真的牵在了一起!
薛聆诺的脖子顿时就僵住了。她仍然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影子,那只被他握住的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轻轻一个动作,就会让他误以为自己不愿意。
或者……太愿意……
再走了一小会儿,就来到了车来人往的大街上,而凌子岳住的那片住宅区就在喧嚣的大街旁,只不过转了一个弯,一切竟换了另一爿天地——
这是一群旧式的住宅楼,邻里间彼此是开放甚至相通的,家家都自如地敞着房门,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孩子顽皮的哭闹,老人慈爱的训斥,锅碗瓢盆丁丁当当不住奏响着天伦。
薛聆诺的二叔家住在一个比较新的小区里,家家户户彼此封闭,因而她已长久不曾见闻到这般朴素而平凡的生活气息,此时只觉陶醉而感动。
刚刚开始工作的凌子岳,选择了这样便宜又近便的普通工人的住所,这里的环境酽酽地透着一股不必着色的自然,使得一种拥抱般的亲切一下子包围了薛聆诺。
她忽然觉得这才是人生最平静最详和的归宿,而她多么希望自己就是这当中的一员!
凌子岳住在三楼,是一套一室一厅,面积并不大,但是供一个人住也很够了。
在门口,他暂时放开了薛聆诺的手,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进屋开了灯,他又重新捉起薛聆诺的手,只是这一回是两只手。他站在前面背对着她,把双手反伸到后面来,他们俩像是一对在玩开火车的小小孩童。
薛聆诺好奇地抬头看他,见他转过来,给她一个俊挺的侧面:“跟我来。”
他颀长的背影挡在前面,使得她只能看到两旁,不见前方。他牵着她一直走到一个角落,然后放开她的手,移到一旁:“看!”
薛聆诺完全惊呆了!眼前是一架深棕色木纹的钢琴,还配有仿古的饰边,看起来新崭崭的。
而钢琴上方的墙上,正挂着凌子岳的那把小提琴,也是深棕色木纹,它们俩摆在一起,活脱脱天生一对!
薛聆诺绷着呼吸,不敢相信地瞪着这架钢琴,声音发紧地问道:“这是……可以给我用的吗?”
凌子岳从背后伸出双手扶在她的肩头,说出来的话轻轻拂过她的头顶,她能敏感到有几缕发丝被他口中呼出的气息扬了起来,或许还柔柔地扫过他的喉结。
他说:“傻丫头,这就是给你买的!”
从这个星期开始,薛聆诺每周六都到凌子岳这里来练习。
她和家里人说的是到一个家里有钢琴的同学家,俩人一起轮流写作业和练钢琴。所以她可以在凌子岳这里待一整天,上午写作业,下午练琴。
凌子岳是薛聆诺的老师,然而薛聆诺几乎没有问题可以问他,因为她的英语已经足够好,即使是作业和考试中做错的题,她也大都能够自己解出原因,不需要麻烦老师。
所以有一次,凌子岳还问她来着:“小聆,你都没有问题问我的吗?你看你,忙活了一早上全是数理化,我会觉得像是被打入冷宫,很受伤的哦!”
薛聆诺吃的一笑,对他说:“你知道吗?高一的时候,那会儿你还没来,是秦老师带我们。有一天晚自习轮到她巡堂,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老在我身边打转。
后来我忍不住了,问她为什么老在我这里,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啊,因为全年级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做英语练习,我不围着你转还围着谁转?”
最后秦芳的这句话,薛聆诺是模仿着她本人说出来的,脸上是夸大了的愁眉苦脸的表情,看起来生动形象,活灵活现。
凌子岳哈哈地笑了起来,想一想,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既然你没有问题,那我出个问题来考你好了。”
薛聆诺顿时有些紧张:“什么问题?”
凌子岳也在书桌旁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小贴士,用一支黑色水笔在最上面一页刷刷刷边写边说:“考考你的翻译,英译中,看看你做得怎么样。”
一门外语越是学到后来,就会越让人感到最难做的其实是翻译。薛聆诺立时就有些严阵以待,看他三下两下已经写好,递了过来。
她定睛一看,见上面是他漂亮的英文斜体,写着这么一句话:
Live or die, meet or part, we've made oath,you and I;
Give me your hand, I'll hold, and live together, till old.
薛聆诺霎时间有些惊呆了,好像有一团热气,从嗡的一声膨胀起来的脑子里溢了出来,暖烘烘地熏在了脸上。
而与此同时,她的心里灵光一现。
她接过凌子岳递在她手边的那支黑色水笔,在那行英文下写了起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后,她抬起眼,看着凌子岳,纯净到透明的目光,是一个不敢确定自己到底做没做对题目的学生,在等待着老师的最后评判。
更像一个明知道自己交上的是满分答卷的学生,正迫不及待地等着老师的表扬。
凌子岳笑了笑,一伸手将这张贴士揭了下来。薛聆诺的钢琴谱就摆在边上,他拿起其中一本,翻开扉页,将这一英一中两句话贴在了上面。
薛聆诺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一切,提着呼吸,什么话也不敢说。
凌子岳合上那本钢琴谱,转过来看着薛聆诺,眼睛里浓浓酽酽,熬老了的温柔,粘稠成胶质,怎么也化不开。
这些两个人的周六,午饭和晚饭,凌子岳会到附近的小菜场买菜回来做。
他也是刚刚开始独立生活,厨艺还在学习阶段,并不太好,但是薛聆诺永远都吃得很香。
她常常会在他开始做饭之后就再也坐不住,跑到厨房里来想要帮忙,可她自己又什么都不会,凌子岳就总是对她说:
“洗菜就算了吧,水太冷,手会长冻疮的。”
“切菜不能让你来,切到手指怎么办?”
“站得离灶台远点儿,小心锅里的油溅到你。”
……
于是,薛聆诺从来都只有两手空空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系着一条围裙为她做饭的背影。
许多许多次,她都很想走过去,伸长双臂从后面抱住这个身影。她想要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她想要踮起脚尖,吻一吻他干干净净的后颈窝。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于是,也就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