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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情敌是个致命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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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游之后,一年一度的校排球联赛开始了。
文科班的男生太少,排球打得好的就更是凤毛麟角,根本就组织不出一支男排队。
与之相反,壮丁充足的理科班则人才济济地每班一队,主力替补一应俱全。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了之后,薛聆诺刚摊开物理作业写了一题,就被突然之间俯到眼前的宋捷拖了起来:“薛聆诺,我们班今天和高三的人打比赛,去给我们加油吧!”
薛聆诺莫名其妙:“你们班打比赛,干嘛要我去加油啊?”
宋捷腆着脸,把一通歪理说得头头是道:“你们班不是没有男排吗?所以我们班一早就决定了,你们班的荣誉也就是我们班的荣誉,你当然也有加油助威的责任啦!”
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薛聆诺再想拒绝也不好意思起来。可她低头再一看桌上的物理作业,又摇起了头:“我不能去了,我还得奋战物理作业呢!”
薛聆诺的物理不太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宋捷马上大拍胸脯:“这有什么问题!一会儿我帮你写!”
薛聆诺更是不干了:“那怎么行!”
宋捷便壮着胆子凑过脸来:“那就……回来之后,我给你手把手地指导,怎么样?”
薛聆诺沉下了脸:“我自己能写出来!”
宋捷无奈,转身跑出了教室。
薛聆诺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才刚坐下,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抬头一看,宋捷他们整个排球队都杵在那儿了,七嘴八舌地对她嚷嚷:
“去给我们加油吧薛聆诺!”
“你的物理作业我包了!”
“你作为我们的精神支柱一出现,高三那帮臭小子准得垮呀!他们一绝望一颓废,我们就势如破竹了!”
最后还是宋捷灵机一动:“聆诺,要不这样吧,你可以带着你的物理作业到看台上去写。你不看我们都行,只要让我们看着你就够了,这总可以吧?”
说话间,那群男生已经一拥而上,生拉硬拽地拥着她往门外走去了。
薛聆诺百般无奈,也不能真跟这群其实并无坏心的愣小子们翻脸,就只好由着宋捷的主意,把物理作业拿到排球看台上去写。
排球场上已经人头攒动,除了呐喊助威的学生们,不少年轻的教师也来了。凌子岳下班后没什么事,就也来凑凑热闹。
他是新来的老师,仅带高二的课,因而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当成高二的一员,径直向高二的看台分区走去。
他选了最高处一片比较空旷的台阶坐下,然后四下里张望一番,就发现薛聆诺正坐在离自己几个位置开外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课本一个作业本,正咬着笔头冥思苦想。
这丫头,怎么跑这儿写作业来了!
他心里疼爱地失笑,正考虑着要不要坐过去和她挨在一起,接下来的一幕却生生地扼住了他——
薛聆诺正在和最后一道题殊死搏斗着呢,眼前突然一黑——
嘻,不是晕倒,是有两只手把她的眼睛捂住啦。
她摸了摸其中一只手的手腕,摸到一只手表,再摸另一只,光光的。
那么一定不是李蓓了,李蓓总是有些好玩的东西戴在腕上的。
“许雯雯!”
没声儿。
“肖默默!”
还是没声儿。
“丁云颖?”
“噢……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从雯雯到默默到丁云颖,却始终不喊我的名字!”
薛聆诺飞快地扯下那双手,回过头去,惊喜地叫了起来:“阿蒙!你怎么来了?”
这个明明用双臂紧紧环住她肩膀的人,却故意不理她,仍然自顾自地唱:“你可感到我双手在颤抖,笑意凝结在我眼中,难道你对我已有所改变,我不再是你的唯一……”
薛聆诺笑了起来,大声唱出了最后一句:“我只是故意在逗你!”
——浑然不能自觉当中,凌子岳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脸上乌云密布,仿佛马上就要电闪雷鸣,暴风骤雨。
他看着那个剪着短平头、一脸俊秀声线粗重的男生,如此无所顾忌地搂着他的姑娘,而他的姑娘,竟然那么亲热地拉着这个男生,紧挨着自己坐下,脆声催问道:“快说呀,你怎么来了?”
那个阿蒙撇了撇嘴,露出一点坏坏的、据说很能要女孩子命的痞气来:“怎么?想你不行啊?”
薛聆诺马上娇声笑了起来,一侧身腻在了他的怀里:“行,当然行,太行啦!”
阿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下面排球场上激烈的争夺,好像身旁美女的依恋完全是理所当然一样。他的手臂更紧地揽住了薛聆诺娇小的背,脸上显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气来。
凌子岳再也看不下去。他的胸膛里闷闷的怕是马上就要炸开,却又苦于实在没有发作的立场。
毕竟,在她面前,要他如何摆出一副老师的面孔?
毕竟,在爱情面前,用身份来压迫,还有什么意思?
他只有霍地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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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聆诺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刚刚开始能够和她脉脉遥对相视而笑的凌子岳,突然变得冰山一般冷漠起来。
而且,这种冷漠,似乎完全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来。
比如说,过去上课的时候,那双时时向她追击而来的眼睛,现在仿佛对她避之惟恐不及。她可以大大方方一直探询地凝视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回视,偶尔间,当他的视线不得已经过她的时候,也是轻飘飘地就滑了过去,绝不作分秒停留。
当然,他也不再提她起来回答问题,甚至有几次,她随着其他同学一起举手,他也视而不见,点过另外几个人之后,就把那个问题过了。
又比如说,她和别的同学走在一起,在走廊上遇见他的时候,循例要叫“乔老师好”。他每次都会对她身边的人亲切地微笑点头,却把她当作透明人,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再比如说,上个学期的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初赛复赛的选拔之后,决赛放在了这个学期。薛聆诺和另外几个同学都是要参加决赛的,凌子岳作为他们的任课老师,自然有责任辅导他们。
他把其他几个同学都一个一个找去,单独开过了小灶,唯独薛聆诺不在其内。
这样的排除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薛聆诺在这几个人当中,既不是成绩最差因而获奖无望,也不是成绩最好故而无需指导。
然而这个世界上,每件事情一定都是有它的道理的,只不过这个道理是不是为人所知而已。
他的冷漠也必然有它的解释在后面,而这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不愿搭理她了。
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薛聆诺思前想后,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那唯一的可能——
我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妥了吧?
原来,尽管我只是在心里偷偷地幻想,这样的幻想毕竟也是大逆不道不容于世的。
事实上,不容于世并没有关系,而不容于他,这就有关系了……
这个想法一旦发生,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越来越深地噬入到她的脑海里去。薛聆诺感到自己刚刚在那场秋游的水阔天空之中轻释而上浮的心又在沉落了。而即便再试图去回忆那一日天开地阔的感动,想要给自己重新找回一点鼓励和希望,也只是让她惊惶又颓然地发现,记忆里那遍布苍穹渺渺濛濛的灰白,竟沉得直压下来,把原先许多遥远的清晰都渲成一派萧茫。
好些日子过去了。
时光是如此滔滔地流逝着,而流逝的却不止是时间。
在这种可怕的流逝中,薛聆诺觉得自己的心,在一日低落过一日地灰冷冷地沉沦。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拼命试图对他示好,放下一个花季少女最敏感的自尊,拾起一个憔悴女人最执著的卑微,去乞求他一段久违的温柔。
一个星期之后,她放弃了。
他的冷漠如此坚硬,原来并非她早先所以为的冰壳,而是煞白的化石。
有些东西,竟似是已经死去很久很久,再也不会有复活的希望。
时间继续向前滑着,在凌子岳死水样默止的冷漠、以及薛聆诺滞守不散的悲伤里,不停地滑着。
同样开始滞守不散的是那深秋的雨云。
人的心情也应和着天气,这些日子,一闭上眼,薛聆诺就会觉得自己是在一整片濛濛的空白里飘,下坠着飘,却总也够不着底。
那段一起学琴的往事常常在她眼前飘忽而过,仿佛隔世的云烟。这样的追忆越来越让她有些上瘾,继而竟然变成生活中最让她期待和沉溺的事情。
刚开始,她还只是在做其他不需要太用脑子的事情时,顺带着想一想。
后来,就变成了需要抽出专门的时间来,一心一意全身投入地去想。
向来都没有午睡习惯的薛聆诺,开始在最清闲的周六中午,长时间地窝在床上午睡。
说是午睡,其实鲜有睡着的时候,她只是躺在床上专注地倾听雨点在窗棂边均匀地跳动着,偶尔有那么一两滴碰着了玻璃,轻柔地撞击出一点不失含蓄的清脆,仿佛在略带羞赧地倾诉着什么。
而在这均匀细碎的倾诉声中,一个最响亮最圆润的声音被高高地托起,一下一下,缓缓地、从容地敲着拍子。这是从屋檐落下来的大水滴,像和蔼的聆听者,时时做出宽慰的回应。
小雨点和大水滴——小提琴和大提琴……
我们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们是薛聆诺和凌子岳……
薛聆诺笑了一下,一滴泪珠飞快地坠下来,在枕头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这就是人生吧,无奈,冷漠。不管一件事曾经怎样地震人心弦,它已是远去了,不属于他现在的生活,也不属于她现在的生活,一切根本无从追究。
如今,对于他,她也许只是多年前偶尔撞到自己怀里的一阵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