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八苦》渔夫G

1、01 生不得

　　——「我是影子，光越强影越浓，只要光存在，影就存在。」

　　***

　　***

　　扔出的篮球砸在篮框上，在地面上弹了两下，与它的前辈们一起散落在地。放眼望去，篮球馆的地板上已经滚满了篮球。可惜这上百次投篮，却只有那么十余次运气好擦边投中。

　　呼出一口气，黑子撩起衣服擦了擦汗水，顺便调整了一下右手的护腕。

　　「真难得你还在练习啊，哲也。」

　　手一颤，刚拿起的篮球『嘭』地一声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恰巧在来人脚边停下。

　　「赤司君。」抬起眼，黑子轻声打招呼，目光平顺而安然。

　　弯腰捡起停在脚边的篮球，赤司顺手一丢，『咣当』一声投中了一个空心球。放下手，赤发少年眯起樱色的眼瞳，看似略有不悦，「我说过你不需要练投篮，哲也，为什么不听话?」

　　「……嗨。」

　　轻声应了，黑子没有辩驳，也没有解释。因为解释是无用的，他喜欢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看出黑子的想法，赤司再次捡起一只篮球，连续十次力度角度都完美的投篮后，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投篮吗，哲也?」

　　「……」

　　「因为，你是影子。」不在乎黑子的沉默，赤司自问自答，「影子是不需要发光的，一点都不需要。」

　　「……」

　　「哪怕只是发出米粒一般的微薄光芒，影子都不再是影子，而是半吊子的光了。」赤司说，漂亮的橘色篮球在指尖飞速旋转，「光和光，是不能在一起的。」

　　这个队伍中的光已经足够多，球队需要的，只是影子。

　　从选择以『影子』的身份进入一军，以『影子』的身份被队员们接纳时，就注定了，你永远只能是个影子。

　　被忽视，被遗忘，被抛弃，只有依赖光才能存在的，可怜兮兮的小影子。

　　漫长的沉默过后，黑子垂下眼，点了点头，「……嗨。」并非赞同，也不是臣服，仅仅是表示『我知道了』。

　　「呵。」赤司淡笑，「你还是不愿放弃大辉吗。」

　　「——!!」

　　像是没看到黑子蓦然惨白的脸色，赤司看也不看地将手中的篮球抛了出去，「你应该清楚，也已经努力过，现在的大辉……已经无法变回去了。」

　　『咣当。』

　　橘色的闪电自篮球框中穿过，狠狠砸在地板上。

　　完美。

　　「赤司君你难道要放任青峰君这样下去吗?」黑子有些激动，晴空般的双瞳激烈震荡着，「他不快乐，你知道的。」

　　「只有在篮球和大辉的问题上，哲也你才会如此失态呢。」

　　赤司忽然道，神色淡淡，鎏金色的左眼投射出淡漠的光，看得黑子闭上了嘴，他才说道，「大辉已经坏掉了。」他说，漫不经心地使人愤怒，「但现在还能用。」

　　「……」

　　「『团队合作』已经不适合如今的队伍了，哲也，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强到可以独当一面，哪怕一个人也能夺取胜利。」赤司盯着黑子惨白面容上逐渐透出地恐慌，残忍地继续，「外界已经没有比我们更强大的球员了，能够成为对手的，唯有彼此。合作，反而会限制我们的能力。」

　　「所以，团队合作已不必要存在。」

　　顿了顿，赤司弯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该明白的，黑子，不要让我失望。」至少目前，球队还需要『影子』。

　　「……为了胜利，付出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胜利就是一切!胜者的一切都会被肯定，而败者则相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张扬地笑着，像是没什么能令他折腰，「而胜利，从未背离我。」

　　对赤司征十郎而言，胜利就如同新陈代谢般自然，他有资格骄傲，因为他从未输过，从出生至今，仿佛生来就是为胜利女神所眷顾的。

　　黑子无言以对。

　　他清楚彼此的固执，除了事实，空洞的语言根本无法说服对方，然而现阶段的事实是，赤司说得是正确的。青峰，他的光正渐行渐远，甚至渐渐不再需要他这个影子了。

　　所有人，都在渐渐远离。

　　没有同伴，没有支持者，继续保持原有的心意，只代表他将在这个球队中孤军奋战。

　　闭了闭双眼，黑子心中苦笑，他们，他的队友是为所有人颂为『奇迹』的存在，他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日本篮球界根本无人能战胜他们。他找不到能帮他证明他所坚持的『光』，于是一切都变得如此可笑。

　　「我知道了，赤司君。」

　　深吸了一口气，黑子知道，他只能表示臣服。

　　……他想和大家在一起，想要，完成和荻原君的约定，一个人是不行的，要和大家在一起，团队与团队，一起……

　　111:11

　　象征着『奇迹的世代』的数字狠狠击打在黑子心上，他不敢去看另一头仿佛被泯灭了一切希望的友人，所以他只好把目光定格在他奇迹般强大的队友们身上。

　　五道色彩各异的明亮光芒。

　　太耀眼了，他\\『影子』快要被他们\\『光芒』消融了。

　　眼睛很痛。

　　他被他们的光芒灼伤了眼睛，双眼所能看到的不再是光明，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望着队友们的背影，黑子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满是冰凉的泪水，不仅仅是对友人的愧疚，更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已经不再被信赖需要了。

　　这个冬天，黑子被他最爱的篮球携来的疾风冻僵了。

　　***

　　一个人的篮球馆。

　　黑子一个接一个地投篮，大部分篮球都磕到篮筐，飞快的弹开去。

　　散乱满地的篮球就像他的心情，黑子停下手，像是无法承受般弯腰蜷缩起来，无源的泪水源源不断，他慌乱地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练习的决心。每次投篮，他再没有了期望投进的心情，而是还未有结果就颓然放弃。

　　你投不进的。

　　你只是影子。

　　魔咒般的句子萦绕在心头，黑子颤抖着手抱住脑袋，无声嚎啕。

　　没用了没用了没用了没用了……他已经没用了——

　　我想打篮球。

　　我打不了篮球。

　　我只是影子。

　　光不见了。

　　影子还有什么用呢?必须依赖光才能存在的影子，失去了光芒，影子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光越强影越浓，只要光存在，影就存在?

　　骗子。

　　「我讨厌篮球。」

　　骗子。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队伍里了。」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