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手记》亡灵鸟

65、第七卷 第二章

　　洛阳城郊外的上空中，连番的奇景已经引得附近不少路人纷纷停下脚步，伫足观望。
　　凝望良久，一个长须老者轻叹了一声，喟然道：“晴天打雷，不吉，不吉哦！”
　　“是啊！”一个在路边抽旱烟的农夫应和着，“你看这打过雷后，却连云都散了，你说怪不怪。嘿，只怕这大陆马上就要有灾荒喽！”
　　“唉，不管是灾是荒，到头来，苦的还不是咱百姓？你看那些有钱人，达官贵人，灾荒年头，吃喝玩乐，哪样少了？”
　　“是啊，这世道，就是这么个不公平！”一个汉子咬了咬牙，一边狠狠地扣了扣烟管，墨屑般的烟灰便扑簌簌地落到地上。继而又眯缝起双眼，怔怔地抬头端详了好一会儿。终于，清朗的天空中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于是一阵叹息声中，地面上的人群渐渐散去。然而每个人的内心都颇不宁静。虽然已经远离了神话时代，但人们对自己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依旧归脱于神明的举动，于是这一连串看似不祥的天兆让他们不免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用肉眼看不清的云端高空之上，依然有人在为着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努力奋斗着……
　　“呼”！“镪”！
　　两道淡淡的人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快地转换着位置，而交错的一瞬间，历历精虹伴随着“铿然”的金属击撞声迸然爆发。
　　虽然背负着一个小姑娘，但陵风的动作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依然身手如电，一转眼便向后退中的贪魔攻出一十二招。
　　水柳刀呼呼生风，六阳炎劲逐层迸爆，顺着他的右臂汹汹灌入神兵之中，一时间，刀背上精光漫舞，绚丽的气芒顿又延出刀锋六丈有余，随着他的挥洒，顿时化为无比霸烈的绝世一刀。
　　沛然的刀气挟带着山岳覆顶般的压迫感朝着贪魔当头轰下，若换是他人只怕早已被这雄霸的气势震慑住，跟着暴毙当场了。但如今贪魔的修为却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只见他那微微臃肿的身躯蓦地恍惚一下，接着便以惊人的速度化为两道淡影，在刀劲触及前的一瞬间从刀芒的左右两边蓦地分开，跟着，两道拳劲破空袭来。
　　见状，陵风的鹰目中不由闪过一丝厉芒。只听他大喝一声，长臂一沉，数条烈火般的刀芒顿时从神兵两侧乍然分开，直逼两抹淡影而去。竟是百年前响誉异大陆的绝学“极流烈焰刀”！
　　能使用这一招，便是说明他体内的六阳炎劲又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火势极快，威力也绝不容小觑。若是贪魔不撤招回防，陵风便有绝对的自信能让他在伤到自己之前先被自己的火刀重创。
　　不愿作无谓的赌博，贪魔只好恼哼一声，两道淡影蓦地一合，如同鹏鸟掠空，一顿一旋，足下连飞，踏在刀劲的钝背，借力跃出。
　　不动声色，陵风心中委实感到讶异。虽然自己舞起的刀网并非坚不可摧，但也决非轻易能破的。想不到对手居然能说走就走，若是以更为强沛的内力震溃刀劲也就罢了，可他却偏是以无比精巧的腾挪手法从刀势的间隙中突破而出，其功力可见一斑。
　　然而，贪魔的心中也是震惊无比。
　　（真是邪门了，几日不见，那小子的功力又有长进！难不成真有什么奇遇，让他的武功修为一日千里？）
　　想到奇遇，贪魔的心里不自觉地痒了起来，双臂不由轮转，如黑焰般的雾气便从护腕的铁甲中汩汩冒出。显然，已打算在下一轮交锋中先手抢攻。
　　然而，陵风却似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趁着他分神的一刻，又立即追身上前，反手一撩，锵锵连声，一式“风沙无影”顿时荡出数圈瑰黄色的刀芒，如月牙般斩向奔在前头的贪魔，转眼便将他所有能够腾挪的角度尽数封死，紧跟着双手一合，风族绝学之一的“大风刀”便又顺势挥出。
　　大汉肩上的小丫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是赞叹连连。自从与他初逢的那日起，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这大个的武功竟能精进如斯，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几已失传的“极流烈焰刀”。现在的他，无论从战意上还是从招数的运用上都已日趋成熟，就连辅助杀伤力的那份执着与狂野都被控制在完美之内。神兵去势途中，劲道不散，延伸开的数丈瑰丽光晕上又隐隐凝聚着冷冽寒光，便是准确操控内力，将刀劲集中在一点的最好证明。可见其天心意识也在短短时日内突飞猛进。
　　瞥了眼奔袭而来的璀璨光芒，贪魔微微一愣，但随即勾起一抹冷笑。跟着人影一闪，竟刹那间返身疾冲，迎着刀劲连轰数拳。
　　见到敌人忽然返转，看也不看竟就以血肉之躯硬撼自己的神兵，饶是陵风也愣了好一会儿。但看到他黑雾萦绕的双臂下，层层鳞甲熠熠生辉，陵风便也不敢怠慢，将自身的功力在瞬间提升到最高。
　　“铿”地一下，竟有金属的击撞声。只见贪魔内力疾吐，迎臂挡下陵风的霸烈一刀。但水柳毕竟是神兵，又灌注了天位力量，纵使贪魔把魔化体制发挥到了极致，一拼之下，伤害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噗嗤”一声，两道血箭从贪魔的手臂上激射而出，皮开肉绽下，隐隐露出森然白骨。但贪魔却也如愿贴到陵风眼前，一发重拳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胸口，虽然受创，但随即爆发开来的汹涌拳劲也已是让人难以抵挡，立时把陵风击飞了出去。
　　念到这一拳极有可能就是贪魔拿手的魔爆鬼拳，有过从前惨烈教训的陵风丝毫不敢大意，急运六阳尊诀，熊熊火劲立时护住心脉，跟着便沿着经脉急速游走，要趁着拳劲伤及筋骨、腑脏之前将其融蚀化散。
　　几下腾挪后，贪魔已掠到一边，与他遥遥相对。只见他双臂上血肉蠕动，说不出的邪异。跟着，新生的皮肉便以惊人的速度翻卷到了外面，不多时，巨大的狰狞创口便已愈合如初。
　　（呵，魔化体质还真是有用啊……）
　　陵风想着，一边暗凝火劲于手掌之中，心忖只要他一动，便用烈阳焚城链将他了帐。
　　然而就在这时，他瞥到了贪魔的目光……
　　那是道闪烁着异样寒芒的目光……
　　只在那一瞬间，陵风的心就笔直地沉了下去。跟着，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很不塌实。
　　一直伏在大汉肩头的小家伙此刻也是柳眉紧蹙，望着远处的贪魔，她的心中滋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哼，哼哼，呵呵哈哈！”贪魔忽然笑了起来，几乎在同时，一大团黑暗冥气倏地从他身后汩汩冒出。带着诡秘的笑容，他瞬息隐没到紫电吞吐的黑暗中。
　　“小风你看！”小丫头忽然一声惊呼，手指向自己的脚下。
　　陵风一看，顿时心中大凛。只见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脚底下竟不知不觉地翻滚出大团大团墨一样的黑云，很快连成一片，并一直蔓延到远方。
　　再抬头，却已经失去了贪魔的踪影。
　　（这是什么？幻觉吗？）
　　陵风一阵愕然。连忙启动天心意识，却不想看到的竟是同样的一片混沌。想必这黑云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干扰着天心意识的搜索。
　　然而紧接着，更让他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隆隆的闷响由远及近。电闪雷鸣中，那些黑云竟蓦地化为了翻涌不息的险涛怒潮！
　　（这……这是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不敢相信，但飞溅到自己脸上的水珠竟是如此真实，甚至还有海水特有的咸味。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脚下的真的已不再是云，而是货真价实的万顷汪洋！
　　险恶浪头挟带着强之先前数倍的杀气从四面八方跌荡而至。一丝寒意侵入肺腑，渐渐蔓延到全身。
　　一时找不到头绪，陵风只好抱元守一，六阳炎劲行遍全身，驱走寒意的同时，也将警戒心提到最高。因为这一切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安之感，仿佛有百千凶兽正藏身于波涛之下，伺机吞噬他的血肉。
　　忽然，大汉肩上的小丫头整个人蓦地一颤，脸色刹那间变得刷白。
　　“流，你怎么了？”陵风担心地问道。
　　“小风……我们有麻烦了……”小家伙喃喃地说着，眼神中却已充满了惊惧之色，“这个贪魔……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啊！”
　　……
　　离开了无风却冰冷异常的高空，宓瑟不由下压身形并一路朝东飞掠。
　　一时间，凉风鼓舞，衣袂翻飞。
　　忽然，一丝警兆从背后传来。她顿时心中一凛。天心意识的探扫下，竟感到一丝让人悚然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高速向自己飙射而来。紧跟着，一丝灵力的波动，透过大气，遥遥逼近。
　　凝神细辨，竟是对方凌空打出的几道拳劲！
　　无欲硬拼，宓瑟理智地选择后退。但当几发拳劲先后封死她去路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呵，要把我逼回吗？天心意识能把控到这份上，看来是个了不得的高手呀……老公，我可是努力帮你分担了哦……）
　　想到另一边的某人，她不自觉地浅浅一笑。
　　而正当思忖间，一个矮小的身影已经无声地挡在她身前。黑色眼瞳，黑色衣袍，与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却是见魔无疑！
　　看着这个身高与自己差异不多的男子，宓瑟忽然轻蔑一笑，用上了平日里极少用到的戏谑口吻，道：“小弟弟，你没事跟着姐姐干嘛呢？想要讨糖吃吗？”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将警惕心提到了最高。因为就刚才的身手而言，她知道，对方的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
　　见魔听到了她的话语，却不以为意，反而面无表情地淡淡道：“请问你是公主殿下吗？很荣幸认识您！”说着，忽然深深鞠躬朝她行了个大礼。
　　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这么彬彬有礼，宓瑟顿时一呆，脑中还想着是接受还是还礼，但见魔的下半句话已经传到她耳中。
　　“请多指教，然后……下辈子再见吧！”
　　没有发出任何杀气，几乎是伴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蕴涵天位力量的一招已经轰向宓瑟的小腹。
　　若此刻换成是别人，只怕早已被这毫无征兆的一拳远远轰飞出去。但不得不承认，宓瑟的反应着实惊人。就在她从最后三个字中得到警讯的同时，已然抽身飞退，才险险避过这一记偷袭。
　　“你，好卑鄙！”宓瑟杏眼圆嗔，心中却不敢怠慢，急运内力，手中丝带顿时无风自飞。而当冷冽青芒泛起在飘飞丝带周围时，见魔的下一波进攻已经到了。
　　“既然注定要战，就不讲求什么规矩原则，用每一分机会去摧毁敌人，使用小小手段争取第一时间掌握主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见魔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手中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哼，什么变态逻辑！”宓瑟冷冷嗤鼻，手下加力还以颜色。
　　转眼间，一个矮小的身影与一道紫色的倩影就在百尺高空对战了十余招，难分轩轾。见此，见魔立即变招，连轰三记重拳，却被宓瑟飘转的丝带如水潋波，一一接下，彼此内力对撞，俱是身形微晃。
　　似乎是感到眼前的对手和平时遇到的有所不同，见魔的眼中露出了少有的惊异。但随即又流露出一份坚定，当即再度抢攻。密集的拳势，暴风骤雨般地将宓瑟笼罩，几丝诡异的能量波动更是朝着她周身要穴袭去。
　　宓瑟柳眉一拧，却不停顿，柔软的丝带翩然起舞，几下笼住全身，让对方发出的拳劲无功而返。
　　噼噼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见魔的脸色却也是愈发阴沉。他向来是谋定而后动，但宓瑟的身手却已远远超过了他的预估，几发得意杀着也被她不动声色地卸下，可见其功力绝非一般。综观眼下大陆格局，以她的实力，绝对能排进小天位中的前三席。
　　既然如此，他惟有收敛实力，以守为先，预备在窥清对手底细后才能重新拟订制敌的策略。
　　但指望现在的宓瑟能得势饶人却无异于幻想天开。忙于为众人分担压力的她此时一心只想着如何尽快结束战斗。眼见对方蓦地退守，便毫不犹豫地趁隙一路猛攻，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同时将自己的得意招数一一展现。
　　一时间，几条白色的丝带恍若一柄柄软剑，棉柔中透着一份犀利，点点疾刺向对手周身大穴。跟着劲道一吐，以天位力量催动下，丝带顿时荡出无数幻影，好似无数条出海蛟龙，挟带着无比尖锐的杀意将对手笼罩在一片白色的氤氲中。
　　面对逐步被压倒的局面，见魔也找不到破绽，渐渐处于下风，愈发难破困局。
　　（唔……居然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行，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先拉远距离看看……）
　　主意一定，见魔猛地咬牙，当即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刹那间分身化影，脱离出宓瑟丝带的包围。
　　宓瑟不解其意，只道是他临阵怯敌，心中不由冷笑，同时连发几道凌厉的剑气准确地截断了敌人的退路。跟着，数根丝带蓦地合而为一，化成一柄无比锐利神剑，直往对方胸口劈斩而去。
　　一挥一洒中，尽透着一丝英姿飒爽的美感。
　　然而，宓瑟忽然目光一秉，只见前方见魔的身影冉冉消退色彩，而冰冷的杀气却在自己身后爆发！
　　（什么？）
　　宓瑟顿时大骇。
　　对方能突破自己的剑网并不意外，但也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能在短短瞬间移动到自己的身后。
　　（天呐！这是什么武功？什么身法可以灵活成这样？！）
　　首次见到这么神妙的身法，宓瑟的表情几乎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但紧跟而来的危险感却让她第一时间作出迅速撤退的决定。
　　但是对方的速度显然要更快。
　　不带丝毫的怜香息玉，趁着宓瑟的身形还未展开，对手便以一发重拳直接轰往宓瑟的背心。面对难得的机会，见魔在这霸道的雷霆一拳中，又另加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锐利拳劲，欲使两者互补，威力倍增。
　　他欲一招破敌的决心已展露无疑！
　　不用想，若被这一拳击实，宓瑟绝对是凶多吉少。但不要忘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一拳击实的情况下……
　　（什么！？）
　　一如先前宓瑟的神情，此刻见魔的眼里竟也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不止是猛烈的拳威，就连同他的拳头，都在短短一瞬间穿透了眼前的人体。不是因为劲道太大，而是眼前的人体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幻象！
　　“呵呵呵呵……”
　　银玲般的笑声从天际一端传来，伴着冷冽的寒风，听上去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