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手记》亡灵鸟

50、第五卷 第七章

　　陵风抬起头，漫天都是猩红色的迷雾。
　　这里就是鬼域吗？我真的已经来到传说中的鬼域了吗？
　　无数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让他的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回想刚才那滔天的巨浪，仅仅像是一大片的水幕，倏尔落下，既而拉开，便是眼前的这番情景。
　　悲凄的哀号声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传来，如此惨烈，不由让听者遍体生寒。陵风凝目望去，广袤的平原上，一切见不到光的地方尽是匍匐着的大群腐尸，它们中或而伸出只剩白骨的手爪，朝前方的虚无空抓着，或而张开口想要倾吐什么，但断裂的声带只能让它们发出沙哑破碎的嘶响。
　　阴风刺骨，严寒遍地，远处是无尽的冰川。暗红色的天地，耀眼的亮白中夹杂着莹莹绿光的冰川构成了鬼域的全部。
　　他垂下眼帘，脚下白茫茫的一片。不是雪，而是万千冤灵。闻着人气的它们，便像见到腥味的猫一般，哭喊着，直往人身上扑来。
　　陵风蹙眉，看到那些飘忽不定的白影，心中是说不出的厌恶，正欲鼓起真气荡开它们时，一片橙黄色的气芒却忽然当头泻下，将他笼罩在一个温暖的气罩之内。顿时，外面的严寒，他感觉不到；外面的腥风，他嗅觉不到；外面的嚎叫，而今也细不可闻。仿佛一个气罩，便将他与外界隔成阴阳两个世界。
　　他侧过头，一撮粉红色的发丝进入他的眼帘。小丫头正举目四望，怔怔出神。远方诡秘的霓光在冰川上反射后映在那张小脸上，莹光润玉，熠熠生辉。
　　“小风你看那里！”小丫头忽然指向前方某处。
　　“唔……”陵风凝起双目，电眼如炬。只见左前方不远出，有一条百丈余宽的大裂缝，宛如一条绵延的大蛇，曲曲折折延向远处的冰川之中。“这是……”
　　小丫头诡秘一笑，却没有理睬他，默念起一连串的咒文。顿时，橙黄色的气球开始飘动，载着他们两人朝着那道裂缝而去。
　　一路上，又有不计其数的怨灵试图撞进那气罩中，可才靠近，便被那气罩散发的磅礴之气震散开去。
　　只片刻工夫，橙黄色的气罩便悬浮到那裂缝的上方。
　　低头望去，那是一条无比幽深的崖谷，崖壁上尽是泛着冷冽青光的坚冰。底下，黑气环绕，透过它们，隐约还能看到峡谷深处暗黑色的汹汹大河。
　　忽然，陵风感到脸侧有什么东西蓦地发出了一阵蕉黄色的光芒，便诧异地瞥去。只见一卷羊皮纸蓦地悬浮在气罩里，流转的字符又以一种新的排列方式出现在眼前。当下微微一愣。
　　（哦？又是祭世纪之始书么？）
　　小家伙则凑上前仔细地辨认起来，旁若无人。片刻，才徐徐地抬起头，沉吟道：“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极渊了吧……”
　　极渊？陵风愕然，旋即又想起小时候从一位长老那里听说过的关于极渊的种种古老的传闻，心中顿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既是兴奋又是担忧。兴奋的是想不到在有生之年会有机会见到如此奇异的地方，担忧的是那隐藏在黑暗中无法预知、择人而噬的凶险。
　　思忖间，小家伙已是连连念咒，羊皮纸上血红的字符跟着跳动了起来。继而橙黄色的气罩猛地一沉，于是两人顿朝下方俯冲而去。
　　黑雾扑面而来，接着“噼啪”声大作。陵风抬眼望去，只见那气罩的周围，火星迸射。见状，他顿时心中一阵大凛，万没料到这看似稀薄的黑雾竟还有如此机关。心想若是冒失硬闯的话，怕还要吃不小的亏。于是当下凝神，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
　　可小丫头却不以为意。藏起纸卷后，便又瞪大一双好奇的眼睛开始环视这奇妙的世界。
　　两侧冰崖壁立千仞，而陡峭峰面的下方，是一条湍急的大河。
　　蓦地，她柳眉一拧，这才发现原来那大河之所以是暗黑色的，纯是因为那所谓的河水竟是翻腾不息的血水，漩涡、气泡随处可见，充满了说不出的凶险！
　　噫～～这就是所谓的血河了么？……她想着，没有说话。
　　但见那汹涌的波涛中，一些灵魂的形骸若影若现，惨白的影子在暗红色的血海中随波逐流，是一种破碎的另类美丽。
　　俯冲了一阵后，橙黄色的气罩开始放慢了下落速度，缓缓落到河岸上。
　　陵风低吟一声，放眼望去，见那绵延数里的河岸竟都是由无数白色的鹅卵石状的小石子构成。当远方未知的瑰丽光芒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反射后照映在上面时，那些石头顿时透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觉得那石子很好看么？”小丫头忽然开口。
　　“呃？唔……”陵风却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嘻嘻……”小丫头笑了起来，却突然从大汉的肩头一跃而下，俯身拾起一块冰凉的圆石，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转过头举起来递到他面前。“小风，你可要看仔细咯，这可不是一般的石头呢～～”
　　闻言，陵风不由递过一看。圆圆的石头触手冰凉，有一股浅粉色的光芒缓缓从石头里透出，柔柔地映照在他脸上。
　　忽然，石头竟一下子变成了透明的，接着，那里面的柔光竟也猛地凝聚到了一起，跃到他眼前，变成了一张苍白的人脸！
　　顿时，陵风不由“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却没想到用力过猛，只听“噗”地一声，那石头竟被他生生捏成了粉末，便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去。
　　“嘻嘻……”小丫头又笑了起来，“小风不知道吧，这个东西叫灵球，是等待转世的灵魂的凝结体～”
　　“什么？”大汉不由瞪大了眼睛，“灵球？”
　　“嗯！”小家伙点了点头，“由于每个人体内的能量大小都不相同，因此等待转世时所凝成的灵球大小也不尽相同。像你刚才捏碎的一个，是最常见的一种～”说着，她眯缝起眼睛，绽开一个招牌笑容。
　　“那……这么说来，这么长长的一条……”说着，他看了眼那望不到尽头的“河岸”，“这些都是等待转世的人？”
　　“是啊～～当一个人的魂魄到达鬼界后就会一路往下跌落到血河之中，在极渊严寒的冻结下，慢慢会变成一个个灵球，随着血河的翻涌奔腾便被冲刷到一边，堆积形成了所谓的岸。为了保持人间界和鬼域的平衡，冰川尽头的‘极渊之门’每过百年都会开启一次，到时会有很多的灵球被揉碎整和成新的灵魂出现到人间界中，以此循环，生生不息。”
　　她那认真的口吻让陵风感到一种沉重。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是无穷无尽的灵球。尽管自己是个天位高手，但他的内心还是对生命、对自然怀着深深的敬畏。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那极渊上面……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没化成灵球的灵魂呢？”
　　话音才落，却不想小丫头的脸上竟蓦地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只听她冷冷道：“那些么？他们生前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注定要受上天惩罚，做永世不得重生的怨灵！”
　　丫头说得平静，陵风却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忽然，橙黄色的气罩微微一颤，又开始朝前移动起来，沿着血河一路往下游飘去。
　　“对了，”陵风蓦地抬头，问道，“我们来鬼域作什么？”
　　“嘻～小风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小家伙忽然又眯缝起眼睛，“前面不是说过，我们要来鬼域寻宝的么～～～”
　　（真来寻宝？）
　　陵风心中一阵愕然。
　　（这鬼域之中，难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是当时，祭世纪之始书又从丫头的怀中飘然而出，“嗡嗡”地运转起来，似是在引领着橙黄色光罩去往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
　　只见两侧的冰壁忽而收拢忽而扩展，汹汹血水也倏尔湍急澎湃如翻腾大海，倏尔平缓波澜不起。随着血水的每一次冲刷，都有苍白色的魂魄被冲撞到崖壁边，“噗噗”声接二连三。不消片刻，那些半透明的魂魄便凝成了小小的圆球，留在崖边。
　　抬起头，冰峰雪川层层叠叠，遥遥指向腥云之际。不知从何而来的霓霞在平滑的冰面上重重反射，瑰光一片，让人恍惚如漫步梦境中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仿佛进入了重重冰川的包围之中，绵延的血河到此为止，汇成一个不小的湖泊。血水翻腾着，咕咕地直冒着气泡。寒气逼人，周围冰川所散发的茔亮光芒更生森凉之意。
　　橙黄色的气罩终于停止了运动。大汉肩上的小丫头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忽然，羊皮纸卷再爆绚丽光芒，周围的冰层上顿时一阵流光乱窜，明灭不定。正面迎对的那堵冰墙上竟出现了百多个大小不一的坑洞，而每个洞里也是光彩不一。
　　陵风凝目，细细瞧去，当下惊讶无比。只见那坑洞里面的无一不是光彩各异的稀奇宝贝，铜鼎、银环、扳指、宝石……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这……当真有如此多的宝物……”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了表达自己的心情，面对不可置信的场面，讶异、惊喜、震撼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让他的思绪为之一顿。
　　可是小丫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反而柳眉愈发拧紧。她闭着眼，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了许久，继而忽然惊讶地呼了一声：“奇怪！为什么会没有！？”说着，原本闭着的双眼也一下子瞪得大大的。
　　“什么？什么没有？”陵风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的意思。
　　忽然，腥云之际传来了一阵高亢的歌声，苍凉萧索，凄婉哀伤。

　　谁在冰崖栽下的花，烂漫而带着芬芳。
　　忧伤的，只有回不了的过往，看不见的沧桑。
　　苦等了千年啊，人海茫茫，
　　守来的，却是吐不尽的感伤。
　　你在哪里？
　　可曾觉到，鬼域之底，极渊尽头，一抹销香？

　　两人齐齐朝上望去，透过薄薄的雾气，竟看到冰雪崖谷之上，正端坐着一个黑衣白面的女人！
　　“爱罗菱！”小丫头闻之顿时脸色大变。
　　惊呼声在冰崖上来回撞击，荡起阵阵回音。于是凄哀的歌声渐渐止住，继而转化为一个冰冷的女声从云头上方传来。
　　“爱罗菱？爱罗菱……哈哈哈哈哈……”女子忽然狂笑了起来，顿时气浪翻腾。一些脆弱的冰层经不起冲击登时化为片片冰屑，漫天飞撒。底下的两人也俱是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喘不过气来。同时一个念头闪过：好强的内力！
　　不知为什么，八千流的心头竟猛地一震，好似那笑声总给她一种寂寞哀怜的异样感觉。
　　片刻，只听一个凄婉怨恨的声音冷冷道：“哼，爱罗菱早死啦！负心的男人早把她的元魂封锁在鬼蛛盘上啦！”
　　“什么？！”
　　闻言，小丫头和陵风顿时齐声惊呼，心中的诧异不言而喻。
　　“哼哼，呵呵，哈哈哈哈……”
　　刺骨的阴风愈发猛烈，薄薄的黑雾瞬即被驱散到了一边。晶莹的冰崖之上，女子寂然而立。周身黑袍鼓舞。额发吹起，惨白的脸色上，一行血泪格外清晰。
　　“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连姓名也没有的孤魂野鬼！”说着，她昂起了头，“只可惜……负心的男人，我却斗他不过……”
　　风声呜咽，死寂一片。
　　陵风正欲说什么，忽然，身边传来“噗”一声，于是瞥去，却只见小丫头面色一阵发白，继而，藏在怀中的某样东西竟破衣而出！
　　“嗯？”他不由目光一秉，眼疾手快，当下将它拦截下来。那东西竟是——祭世纪之始书！
　　冰崖之上的女子忽然一怔，看着那卷散发着蕉黄色瑰光的羊皮纸卷，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
　　“呵，祭世纪之始书……天意啊，天意啊！！”
　　（什么……天意？）
　　陵风蹙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呵呵……”黑衣女子冷冷一笑，“看来是苍天助我复仇呀，你们是安排为我送祭书的吗？”说着，她忽然腾身一跃，竟猛地从冰崖的顶端俯冲而下，抬手就是一掌朝着手握祭书的陵风劈来。
　　来者不善！
　　陵风低吟一声，不敢怠慢，当即双掌迎出，天源内力顿时一阵疾吐。
　　“乒”地一阵轰响，大汉脚下的灵球顿时化为一片齑粉，洋洋洒洒朝四周震开而去。
　　陵风的心蓦地一沉，料想不到那女人的功力竟猛然若斯。
　　“小风，”小丫头紧蹙双眉，低声道，“你可要小心哦。爱罗菱生前可是静航殿御使级别的人物呢！”
　　什么？！大汉心中一阵大凛。
　　（唔……若是能在那个时代在静航殿里做到御使的位置……那可是……很强的呀！）
　　然而，大汉的嘴边却露出一丝微笑。“流，难道你忘了吗？在我们风族的字典里，从来就只有遇强愈强！”说着，一双虎目登时爆出精光，继而大喝一声，滚滚炎劲冲出双掌，瞬息化为一道火盾，竟生生架住了黑衣女子的凌空一击！
　　但那女子岂是泛泛？当即一扬手，内劲一阵疾吐，汹汹真气化为一柄长长的利剑，朝着陵风当头劈斩而下。
　　陵风也不甘示弱，光盾猛地一收，顿时化为五枚灼热的火球，以攻代守，直取对手胸腹要害！
　　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的局面，女子却忽然嘿嘿一笑，人影竟一下子模糊起来。
　　陵风和小丫头俱是齐齐一怔。呼啸而出的烈阳焚城链扑了个空，而那抹鬼魅般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两人的侧面，蓄势已久的一剑刹那间奔向两人，意欲一举将两人同时击杀！
　　静航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