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五卷 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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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隐晦的光线，曲折幽深的隧道蜿蜿蜒蜒通向远方。
辞别了那个古怪的蓝老头后，我便赶紧拉着宓瑟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这里的山洞，我已一刻不想多待。有太多古怪的东西，我甚至能感到就连那天地元气竟也在不正常的波动中。
张开的右手上，魔法火焰熊熊燃烧着，窜动的火苗映照在我那略带焦虑的脸上，便是一阵忽明忽暗的光影。
可一旁的宓瑟却似没有察觉一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她默默地走着，红晕却不自觉地爬上了她的双颊，先前发生的一幕一幕如今在她的脑中回转着，久久不能散去……
生死一刻，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救了自己……而依偎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她几乎沉醉了，沉醉在他的气息中，沉醉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再后来，白骨森森，千钧一发，他却显得从容不迫，应付自如，那时的身影，甚至让她一阵恍惚，错觉横生，仿佛两个不同的身影在同一刻重叠到了一起，竟一时间停驻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适才他骂自己的时候，自己却又是显得那样无力，甚至，心中还隐隐感觉到一丝甜蜜。那个时候，他的神态，那种语气，还有……他说的话……
“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吗？”……
“像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冲出去，打这种你我都没把握的仗，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字字句句，滚雷般在她心头炸开。
蓦地，她又想起了那个雨夜，想起那段用血倾吐的告白：
“傻丫头，杀人要理由，救人是不需要的。如果真要的话，那就是，我——爱——你！”……
他的爱，他的在乎，已经表达得明明白白，再清楚不过。
可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她不禁回想到了从前往事……
小时候在宫里长大。那个时候，总会看到身边一些年轻的宫女，包括她最喜欢的小莲在内，都在闲下来的时候悄悄地做鞋，绣荷包。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很好奇，于是问她们，为什么呢？
然而，每次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一样。她们总是说，做鞋，是要送给心爱的人。说话的时候，还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痴痴的神情。那个时候，她总是想，自己长大了以后，肯定不会像她们一样，因为看到的那些男人总都是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然而总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她，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爱是什么？她不明白。
记得那个时候，有一个王侯的子嗣会天天来找她玩耍，给她带来很多好玩的东西。她觉得跟他在一起时很快乐。十六岁那年，有一次，那个王侯子嗣对她说，他要娶她，他要她做他的新娘。那时，她天真的笑了。
但是小莲问她，你爱他吗？你为他心动吗？
她愕然了。
于是小莲又说，你不爱他。因为在一起很快乐那并不叫爱。
她似懂非懂，却再也没理那个小王侯。
十九岁以前，她都不懂得什么是爱。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他……
那是在父王的寿宴中，一个素衣银发的男子进入了她的视野。只一眼，她便深深地被他吸引了。
那副孤傲的姿态，蔑视一切，甚至，敢于挑战父王的权威。
看着父王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那个无懈可击的背影，她的心中竟泛起了种异样的感觉，猜想着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骄傲，如此无畏？
背后的小莲告诉她，那个人，便是昔日南唐的国主。
霎时间，她仿佛遭到电击了一般，直愣在当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的心，竟好似沉睡了千百年的昙花，在一瞬间绽放。
四处打听，她才知道，这个人，就住在这宫里，就住在西楼。
于是从此以后，西楼便是她去得最勤的地方。
她想见他。十九岁的她，有着无比的勇气，敢于只身前往西楼，尽管被告知那里是关押朝廷要犯的地方。但她不管，她只想每时每刻都活在他的影子中。她想看到他笑，可是他从来不笑，或是说很少笑。他的脸上，只有种冷漠，亦或是种忧郁。他的忧郁让她心碎。她想让他笑，可他总是摇摇头，眼中是种复杂，慵懒而忧伤。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之后，不知有多少个夜里，她都梦到了他。
梦里的阳光很灿烂，晴空万里，恍如明媚春光。而他，则站在高高的楼台上，身躯伟岸挺拔，负手而立时不自觉地流露出傲视天下的气势。丝丝银发，随风飘扬，在日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一管精致的长笛斜斜挂在腰间，放荡而不羁。
而她自己，就依在栏边，凝望着他。当他见到她后，他会走近，他会对她说，独自莫凭栏，说话的时候，会对她微笑。
他的笑，仿佛拥有着无比的魔力，好像春回大地，好像能牵动起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高挺的鼻梁，细薄的双唇，宣告着他的高贵的血统，让她心醉，不愿自拔。
只可惜，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闲来无事时，他会弹琴，会写词，来打发寂寞。但他弹琴弹得真好，所写得词赋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每次看到那些字句，她总会情不自禁地用她最美的歌声来吟唱它们。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文字，如此动听的琴音，它们百回千转，仿佛一颗寂寞的心……
柔肠寸断，望尽天涯路。
她一点点地走近他，日子久了，他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靠得近了，她才发现，原来在这孤傲冷漠的外表下，竟是藏着一颗真挚无比的心。
每次去西楼，她总能听到了许多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他常常跟她讲起古老的唐朝及其高贵的血脉，跟她讲起他李氏家族的一切荣辱兴衰。每一次，都让她听得入迷，却只恨自己为何要生在宋，为何生在他敌人的家族中。那时的她总是会想，若她只是个平凡的洛阳女子，而他依然是南唐国主，邂逅在街头，他会爱上她么？
轻轻叹息，却只是一个人的梦……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无聊的时候，他还会教她武功，教她观天地星辰，教她如何感觉大自然，与万物同化。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无比高深的问题，而能领悟它们更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竟能毫不费力地参悟了天位的奥秘，成为了一名传说中的天位高手！这时再看他的眼神，却发现从那双忧郁的黑眸中透露出的是另一种深刻。她从来都不晓得，原来银发翩翩的他，竟是个足以让大陆武者顶礼膜拜的顶尖高手！
在她的追问下，他叹息了，终于把那一段尘封的往事倾吐而出。
他说，若是没记错，那是个月圆之夜……人类一方取得了人魔大战的伟大胜利，宋太祖便以庆功宴为名召集了大陆诸国的国君。由于当时恰恰发生了“风族事件”，因此他对宋太祖还是暗中提防，宴会开始前，便已细细检查过所有的酒水和菜肴。可纵是细致如他，却也决然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会在自己的筷子上下毒，而且一下便是三十余味，其中更是有一味被喻为专克天位高手的百花软筋散！饶他是天位高手，酒宴之中，当三十余味效力不凡的毒药一同发作时，却也是抵挡不住，登时两眼一黑，便就此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却已是身陷囹圄，而百花剧毒也已侵入骨髓，得不到解药的他便已形如废人。传到他耳中的消息却是，宋军铁骑业已踏平南唐，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那一刻，抬头望，四皆墙，徒有悲切无处叹！
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发现，他的眼中除了忧郁，原来一直还隐藏着另一种情感，那就是——恨！恨敌人的狡诈残酷，恨自己有仇却无力去报。
面对他的恨，她低下了头，不敢说话。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父王竟会做出这样的事。人心险恶，战争的无情，这些她第一次接触到的东西都在那一刻尽数涌了上来，她的心中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她内疚，她怜悯，继而又萌发出一股不可阻挡的情感，爱！
十九岁的那一年，她爱上了他，爱上这个比她年长许多许多的银发男子，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她终于明白，爱，会让人不顾一切。
之后有三次，她都义无返顾地要助他逃脱，宁愿背负一切罪恶。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要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可是三次，他都拒绝了。他总是淡淡地说：“瑟儿，我不能走，更不能带着你走。失去力量的我，是无法保护你的。你的父亲此刻正如日中天，称霸大陆已经势不可挡。到时，天下哪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她哽咽着说：“我们……还可以去异大陆啊……”
可是，他依然摇头，似笑非笑地吟唱起：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江南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每一次，她的这番举动都会惹得她父王生气。第三次时，宋太祖甚至已是勃然大怒，几乎要置他于死地。
那一次，若不是周围人的苦苦求情，以及她撕心裂肺般的挽回，她甚至就要以为，是她害死了他。
父王总算松口了，她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可是当她转身时，却惊讶地发现，那张无懈可击的脸上显出的神情竟是一种漠然！
刹那间，她愕然了。一个声音在心里问她：他到底爱她吗？他到底在乎她吗？
此念一出，她忽然感到害怕了。他那飘飞的银发遮盖了他的面颊，让那张脸看上去是那么模糊，倏尔又是那么遥远。
彼此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的关系就这样维持着，却始终再进不得一步。
一直到另一个男子的出现，她的人生终于走到了第一个转折点。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褐发男子，定西侯、鬼御使！他出现的那一天，父王就把自己许配给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兴许只是想激一激那个一直不愿开口的银发男子，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门婚事。可话才出口，旋即又后悔了，因为就在那一刻，那个忧伤的眼神又不自觉地浮现在她眼中，让她进退两难。然而话语既出，覆水难收，她的心又颤抖了。蓦地，当她见到听到这样消息后的他却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对她要嫁给他人毫不在乎一般，她的心中又不免升起一丝怨恨。
她怨恨他的虚伪，怨恨她为何一直不说出口。兴许只要他开口，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兴许他只要开口，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暗示，她也至少不会一直到他死也不知道她一直爱着的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死，她想到了死，嘴角边不禁泛起一丝惨淡的笑容。
造化何以弄人。没想到当初极力挽救回的他，终究还是死了，并且就因眼前的这个褐发男人而死……听到他死的消息时，她狠狠地哭了，那一刻，仿佛要把积攒了很久很久的泪水全统统哭干一般。泪眼朦胧中，她甚至以为她这一辈子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然而她又错了。让她发觉自己错了的，却依然是眼前的这个褐发男人。好似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他的冤家一般，几乎主宰她人生一切重大改变的都是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她竟怨不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来。非但不怨，她竟还对他产生了好感。
李煜到底爱不爱她，她不知道，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用血、用生命表达了他的爱。
这时，小莲的那个声音依旧在耳畔回荡。你爱他吗？你为他心动了吗？
她沉默了。但沉默后却是一声最响亮的宣告：爱！
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说不呢？李煜总像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注定只是一片过眼的云烟而已。那自己又为何抱着那个触不到的梦、留不住的云不放呢？那段往事，终究是会像生锈的刀刃般，难以再亮了。既然得不到，不如放弃，去追求能得到的呢？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真真实实的么？他们有婚约，他对她有诺言。从赐婚的那一天开始，之后发生的那么多事，让他们的命运麻花般地拧到了一起。不知不觉中，他的潇洒微笑已经渐渐取代了那抹忧伤的眼神，他的翩然身影已经渐渐取代了那个破碎的背影。面对强敌，他的每一次腾挪都会让她的心高高悬起，紧张无比，生怕他一个闪失便永无回头之日。而他每一次的自信挥洒却又能牵动着她的心，让她不由地倾倒。
现在，她的心里竟只剩下了他——南孙！
爱，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需要么？
不需要么？
她微笑。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幸运。记忆中可以存在着一个那么完美的人，而现实中却又能索取到另一个男人无尽的爱，像任何一个自私的小女子。若是这样，又有何求？
念至此，她终于释然……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五卷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