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加的梦》ooe

34、再会

　　爱德加先去宿舍换上便装。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和克里斯一起走出校门前，路上学生来来去去很热闹，两人都受到了不少注目礼，昨天那个交信给他的低年级孩子和他的朋友们也正好笑闹着路过，爱德加对他露出笑容，结果那孩子愣在那里，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看来你很受欢迎呢。”克里斯笑道。

　　“完全没有的事。”

　　没看到威廉、史蒂夫他们，只能下次介绍给克里斯认识了。怀特夫妇托克里斯带给加贝尔的包裹和信，爱德加一起留在了加贝尔的床上。

　　马车将他们带到了介于圣西门和利兹市镇中间一个比较大的镇上。似乎是什么当地的好日子，音乐从路边的咖啡馆、酒店和旅店里传来，石板铺成的街面上有人已经喝多了在转圈圈。

　　克里斯带爱德加进了一家门面不大但很干净的酒店，店主明显是认识克里斯的，寒暄之后，就亲自带他们去窗边安静的位置落座。

　　迎着有些摇曳的烛光，爱德加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端详两个月不见的克里斯。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似乎哪里变了。他的克里斯在兰伯斯是爱玛的丈夫，是玛蒂尔德的姐夫。左手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那是属于别人的标志。但爱德加并不想去介意这些。

　　“你长大了不少。”克里斯隔着桌子握住爱德加的手，说着任何一个盲目的父亲都会说的话。

　　“才两个月而已……”一想到自己完全无法和人高马大的高年级抗衡，爱德加就很想苦笑。

　　克里斯为爱德加点了一小杯葡萄酒，小少年一点点酌饮，不一会儿唇上多了层嫣红，雪白的肌肤也开始有点泛红。

　　“放在一边待会儿再喝，先跟我讲讲圣西门的事。” 克里斯从他手里拿走酒杯说，“我每天都在想你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除了上课和画画，还会做些什么事？有没有交到朋友……”

　　“朋友啊……”

　　爱德加想起加贝尔威廉他们，咧着嘴露出了笑容，但当脑中突然浮现出阿莱克斯下午那双没有笑意的眼睛时，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有什么讨厌的人和事，告诉我好吗？”

　　“什么都没有，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和学生监督是朋友，来来去去可是威风的很。”

　　爱德加开着玩笑。他怕克里斯会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所以思忖了一下，还是将昨天在小镇酒店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用词故意很轻描淡写，表情也尽量搞笑。

　　“果然还是让人放心不下……”克里斯叹了口气，“学校就是这种地方。无秩序无方向任由一切疯狂生长，在我看来，因为潜伏着无法预测的恶意，学校有时比外面的社会更可怕。”

　　“我不会有事的，克里斯。要是一直在你的臂弯中被你悉心保护起来，我就不能成长了。我想快点长大独立，绝对不要输给加贝尔！”

　　说到最后一句时，爱德加调皮地笑了。

　　克里斯为爱德加点的主食是用朗姆酒烹制煮熟的鹅肝和鹅腿。在圣西门过了两个月戒律严格的生活，让一向对食物缺少执念的爱德加，面对美食也变得容易感动起来。想起当初和母亲在伦敦过的清苦日子，爱德加觉得自己其实是有点被克里斯和兰伯斯的生活宠坏了。

　　晚餐后，两个人到街上散一会儿步，但冬天的夜晚冷的刺骨，见爱德加稍有瑟缩，克里斯便搂着他的肩回到酒店。店主让妻子带他们去楼上的房间，这家酒店不提供住宿，所以这是店主平时接待朋友的客房，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精美，女主人在壁炉里升上火，不久整个房间便温暖如春了。

　　爱德加随身带了学校的书本，就着烛台温习起来。克里斯下去和店主叙旧，回来时看到爱德加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爱德加，困了吗？”

　　“嗯。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睡觉……”

　　闻着爱德加身上淡淡的酒味，克里斯有点后悔让爱德加喝酒，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小杯。

　　“困了的话就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圣西门。”

　　克里斯将爱德加从椅子里抱起来，一瞬间爱德加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弥尔顿的时光。他伸出手抱紧克里斯的脖子。

　　“克里斯……”

　　“嗯。”

　　“你是真的站在这里，还是，只是在我的梦中？”

　　虽然是孩子气的话，听上去却有种悲伤的意味，克里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是怀念让爱德加变得有点脆弱，到了床上，他也只是将脑袋埋在克里斯的胸前一直没有说话。克里斯吻着他的发顶，轻抚着他的背，等孩子传来规律的鼻息声，没有睡意的自己才悄悄下床。

　　随手翻开爱德加留在桌上的笔记本，无意识地抚摸上面孩子写下的大段文字，有些很工整，有些却很凌乱，甚至还有发泄情绪用的小小涂鸦，看得克里斯忍俊不禁。

　　月末收到戴维德的来信说克里斯投资的制造业最近有一点结构上的调整，有时间的话就来利兹参加一下圣诞节前的会议，没有的话他会和往年一样代为转述。爱德加的生日是12月16号，克里斯本来打算在他生日前夕去利兹，之后接他回兰伯斯。但收到戴维德的信后，不知为什么就再也无法忍耐等待，托付完缪塞照看弥尔顿和爱玛，自己则匆匆踏上了旅程。

　　用火钳拨了下壁炉里的煤块，又添了一些新的进去。克里斯靠着窗望着外面漆黑寂静的夜空，各种各样的思绪涌上心头。

　　“克里斯……”

　　以为爱德加醒了，但其实不过是孩子的梦呓。蹲在床边端详爱德加纯净的睡颜，克里斯的眼中盛满了柔情。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用言语编成符咒，以爱为名义占有这个还未成长的小小灵魂，这个问题虽然早有答案，但总是顽固地盘绕不去。明明身为他的父亲，可以用父爱包容他守护他一生，为什么却不能满足于此……

　　维克多曾经说过，爱情是人类所有的爱中最为自私也是最为脆弱的一种。他还说人类喜欢歌颂爱情，恰恰是因为它有着最阴暗最不可靠的一面。

　　“你看动物都只有很简单的欲望，没有固定对象，□□只为留下后代，藉此生生不息。只有人类才会执迷于爱情，相信爱情至死不渝，并将它凌驾在一切之上。有人认为爱情并不存在，只是世间太多算计和冷漠，人类才会创造出这种感情，希望它可以打破世间的界限。但在我看来，爱情并非只是诗人的臆造，它确实存在，像酒精一样燃烧着人的心智。它也并非只是欲望的粉饰产物，不，它比欲望要黑暗，因为它独占、不予分享。爱情不仅是身体上的独占，它同时也是精神上的独占，只是精神无形，所以才更多地藉由身体表达出来。”

　　少年时代的维克多总是会思考这些问题，克里斯有时赞同有时反驳，他喜欢维克多思索时显得特别明亮的眼睛。缪塞比他们小两三岁，加上现实的个性，每当这种时候，明明是三个人相处的空间，却微妙得仿佛只有维克多和克里斯存在一般。

　　克里斯躺回到爱德加身边时，爱德加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而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克里斯，露出了睡意朦胧的笑容。

　　“克里斯，我想和你多说说话，兰伯斯冬天怎么样？你过的好吗？但我真的很困……”

　　“睡吧。”克里斯轻轻地抚摸爱德加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拉近自己的胸口。

　　“明天说给我听好吗？”

　　“嗯。”

　　克里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空气里透着清晨的寒意。已经在隔壁洗漱完毕穿好校服的爱德加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昨晚睡太早，五点就醒了。你从兰伯斯赶过来一定很累吧。”

　　克里斯摇摇头，正欲起身，却被爱德加按住肩。

　　爱德加的黑发稍微有点长长，低下头的时候，两边的卷发会跟着垂落，本来就很秀气的脸，更是因此多了种妩媚的感觉。周末得带他去理发才行，克里斯暗暗想道。

　　“我现在画的画还很糟糕，等我像威尔那么厉害，我就可以把你每天的样子画下来。”

　　爱德加看得出神，微凉的手指滑过克里斯脸上那些让他痴迷的线条。克里斯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一把将他拉倒在自己身上，平整的制服面料顿时被相互贴合的身体压出了禁忌的褶皱。

　　克里斯修长的大手包裹着爱德加的脸颊、双耳还有颈脖，他抬起头细细亲吻爱德加的眼睛和温软的唇。

　　无论如何都想要独占这个孩子，这份自私和疯狂，会将自己和爱德加带往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