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加的梦》ooe

24、艾塞尔与阿什莱（下）

　　跑回到广场，玛蒂尔德、约瑟他们已经跳完舞坐在旁边休息了。一众人对爱德加失魂落魄的模样十分诧异。

　　“发生什么事了？”玛蒂尔德问道。

　　爱德加摇摇头。

　　远远跟在后面的阿什莱垂着头，这边艾塞尔跑上去，两个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爱德加坐在广场的椅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累。克里斯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不适合再来这种场合。但此时此刻，爱德加是那么的希望克里斯能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烟火。

　　爱德加闭上了眼睛，直到加贝尔的声音把他从一片空茫中唤醒。

　　“你还好吧？”

　　抬头是加贝尔在夜色下有点苍白的脸。爱德加很意外加贝尔居然在担心他。他们虽然在一起生活一起玩闹，但两人之间是非不断绝对不是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关系。

　　“我没事。”

　　“你听着，那对兄妹绝对有问题，你最好别再搭理他们。”

　　爱德加也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他想不起到底是因为什么。

　　“加贝尔，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今天一定要教会你跳舞！缪塞哥哥，过来帮我！”两个人的谈话就这么被活蹦乱跳插嘴进来的玛蒂尔德打断了。

　　看着被玛蒂尔德强行拉走的加贝尔，爱德加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世上的人都和玛蒂尔德一样单纯可爱就好了，一想到自己就要和她分开，心里就一阵不舍。

　　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爱德加回头却看到艾塞尔向他走来。树林里见面的时候，爱德加对艾塞尔是抱有好感的，特别是听了他唱歌以后，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我妹妹马上15岁了，她一到16岁就必须嫁给不认识的男人。这是父亲一开始就决定的事。她想反抗但又做不到，所以渐渐地变得喜欢伤害别人。我可以请求你不管她做了什么都原谅她吗？”

　　一直嬉皮笑脸的艾塞尔第一次露出严肃和忧伤的神情。林中那句“一定会带她走”是艾塞尔的心声吧。

　　“被那么美丽的女孩子吻是我的荣幸，不要责怪她，是我反应过度。”

　　爱德加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心伤所致，怎么可能会因为被女孩子吻而郁卒。

　　艾塞尔的神情变了变，他看了眼远处的阿什莱，陷入了沉思。

　　一年一度的集会，镇长总是会在放烟火之前出来说些祝福和鼓励的话。在场的人们未必真的在聆听，不过还是会按照惯性聚集过来，共赏烟火时自然也是人越多气氛越热烈。

　　心不在焉的爱德加不知不觉被人群遮住了视线，发现自己和其他人走散后，他努力穿过人群四处搜寻，却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换来肩部的重击和粗俗的骂声。因为是不计身份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场合，所以难免有醉汉和心怀不轨的人瞒过守卫混了进来能。

　　就在爱德加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撞上旁边的人时，胳膊突然间被抓住才得以重新维持平衡。

　　“小心！”

　　爱德加转头看，抓住他胳膊的人原来是艾塞尔。

　　“啊，真巧。你也跟他们走散了么？”

　　“是啊，一下子人多了起来。”

　　“听说还有外省的人专程赶过来看烟火。”

　　艾塞尔开始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在爱德加以为他看到其他人时，艾塞尔突然拉起他的手跑了起来。

　　“喂！放开我。”

　　艾塞尔并不放手，一直到他们俩站在一个黑魆魆的入口处。

　　“这里是？”

　　“呵呵，这里是看烟火最好的地方。”

　　说完，艾塞尔就走了进去。爱德加无奈只好跟在后面。但因为很黑，进去后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跟我来。”

　　手又被艾塞尔抓住。感觉到脚下有台阶，爱德加只能一步步地跟着他往上走。

　　“这里是镇公所的塔楼么？”

　　“猜对了。前面被封住了，我们刚刚走的是后门。”

　　“这么黑的地方，你怎么会认得路？”

　　“因为我白天来过。本来想带……阿什莱上来看烟火的，不过她现在被约瑟叔叔看着。”

　　走了一会儿，终于眼前有了光亮，脚下也变成了平台一样的地方。塔楼的窗台很低很大，前面没有护栏，大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里才会被封锁起来。

　　“怎么样？从这儿可以看到广场和大半个天空，烟火也比在下面看清楚多了。”

　　“嗯。”

　　“现在没人会来打搅我们了。告诉我你和阿什莱在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爱德加走进塔楼时就有了心理准备，虽然不是没有顾虑，但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呵呵，没错。”

　　“她在马车里吻了我，就这样。对她来说，那只是游戏吧。”

　　“她是怎么吻你的？”

　　“……”

　　艾塞尔突然抓住爱德加的肩，将他压在窗台旁边的墙上。12岁真的是最尴尬的年龄，头脑和心理上已经步入少年阶段，对一切都开始有了认知和理解，但身体上却依然停留在孩童的形态，所以无论是阿什莱还是艾塞尔，以爱德加现在的力量都无法真正地对抗。

　　“放开我！”

　　艾塞尔的唇停留在爱德加的上方，微热的呼吸拂过爱德加的皮肤，令他不禁有些战栗。

　　“嫉妒的话就直接去问他啊！”

　　“住口！小心我把你从这里推下去。”艾塞尔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变得尖利起来。

　　“为什么把没有关系的人卷入你们无聊的游戏？你们有没有想过，把他人的感情看得如此轻贱，你们又怎么可能珍惜彼此。”

　　“住口！你懂什么？！”

　　黑暗中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爱德加的话显然击中了要害，钳制的力气顿时变小了。爱德加一下子推开那人，重获自由。

　　“我知道你不是艾塞尔。演出完你们就互换身份了，所以和我跳舞的是艾塞尔，吻我的人也是他，不过放心吧，那根本不能算是个吻……”

　　“……”

　　“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了吧，连声音动作都一模一样。”

　　“因为我们从小就喜欢模仿对方。”对面的人淡淡道。显然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假扮的。

　　“像这样玩弄人心真的很有趣么？”爱德加皱起了眉头。

　　“呵呵……呵呵呵……很有趣啊！”

　　阿什莱站到了窗台上，有点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阿什莱小姐……”

　　“我啊，一直希望有人能带我走。扮成艾塞尔的样子，用他的声音说话，就好像真的是他在说着那些会带走我的话……”

　　虽然今晚的月亮很淡，但只是那点亮光也足以照见阿什莱脸上滴落的眼泪。

　　“上个月，我见过我的未婚夫了，那些赞扬他的话果然都是假的。那个男人极其傲慢无礼，嫁给他，我一生都会很不幸。我母亲的身份不高，所以父亲想通过这桩婚事抬高自己在家族里的地位。很可笑是吧，父母自己不顾身份相爱结婚，却用孩子来讨好家族。不，对父亲来说，和母亲结婚其实就是个错误，母亲也许并不像她看上去的那么幸福……母亲之前怀过两次孕，但都……”

　　“我们确实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艾塞尔扮成我的样子戏弄喜欢我的男孩子，我扮成他的样子和爱慕他的女孩子周旋，然后心里暗暗地嘲笑他们，说什么喜欢却连真的假的都分不清。”

　　“……”

　　“但是，艾塞尔会想要吻对方这还是第一次。互换身份也是他临时提出的……也许他喜欢上你了？呵呵，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去嫉妒一个男孩子。刚刚我差点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阿什莱的身体有一半探出了窗台，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向外跌落。

　　“不管我怎么逃避，终究还是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即使是艾塞尔也会喜欢上别人，有一天也会离我远去……”

　　“阿什莱小姐！！”

　　爱德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上窗台，抓住想要往下跳的阿什莱，但也许窗台上有青苔的缘故，阿什莱脚下打滑已经无法控制跌势。爱德加本能反应用力往回拉，虽然让阿什莱跌回塔楼内，但窗台石壁上的青苔滑不留手，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止住向前的冲力，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去。所幸爱德加拉阿什莱的时候侧着身体，胡乱求生时左手抓住了窗台旁的排水管道。但就算是12岁孩子的体重对用来排放顶部积水的简易管道来说还是压力太大，眼看就要断裂。

　　“爱德加！”耳边居然响起了加贝尔的声音，抓着排水管道的左手也被对方抓住。加贝尔探出了半个身体，另一只手紧扣着墙壁的裂缝。

　　“还不快过来帮忙！”似乎是对跌坐在地上的阿什莱吼着。

　　这才又多了一只手，爱德加的右手奋力抓住窗台的边缘，在他们合力往上拉的时候，来回荡了几次，终于翻身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远处突然传来整点的钟声，一串串烟火在眼前骤然绽放，照亮了瘫坐在窗台上惊魂未定的三个人，一时间噼啪声不绝于耳。当烟火燃尽声音停止的时候，兰伯斯的夏天也宣告结束了。

　　“你是白痴吗？！哪有救人的时候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

　　外面安静下来后，加贝尔终于把方才积压在肚子里的怒火发泄了出来。

　　“从这里摔下去根本死不了吧。”爱德加假装检查身上的擦伤，内心一阵感动，却死不松口。

　　“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话说你怎么会……”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结果你还是傻呵呵地跟她跑了。当时我在人群里没看到你和她，就知道不会有好事。能找到这里纯粹只是运气。本来还以为没事了，结果你这个傻瓜居然就那么掉下去了！！”

　　“嘿嘿……”

　　“你笑什么笑？”

　　“你不是恨我么？为什么还要救我？”

　　“笨蛋，你要是不明不白死了，我还怎么恨你？”

　　“都跟你说了，从这个掉下去死不了。”

　　“我管你！”

　　阿什莱站起来向塔楼的阶梯走去。爱德加并不是故意要无视她，只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什莱小姐……”爱德加连忙跳下窗台跟了上去。

　　“对不起，刚刚差点害你……谢谢你救了我。”隐在暗处的背影，束发的白色手帕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

　　“在你们玩那个游戏前，你哥哥一直说想要带你离开……”

　　“已经没关系了，你不用安慰我。我也不会怪艾塞尔，无可救药的人一直是我。等着别人带自己走，本来就是软弱无能的人才会有的想法吧。”

　　“今天……你们表演的那首歌是谁选的？”

　　“是艾塞尔……”

　　烟火已经放完了，聚集的人群也陆续散去。下了塔楼往广场走的半路上，迎面撞上了带着守卫和仆人四处需找他们的约瑟和缪塞。

　　“你们跑哪里去了？”大人们皱着眉头质问。

　　“我们在那边的塔楼上看烟火，比你们在下面看得可清楚多了。”爱德加笑道。

　　“胡闹！爱德加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坐马车回去的时候，爱德加问加贝尔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读寄宿学校，加贝尔惊诧之余还是很干脆地答应了。

　　“如果通不过入学考试，你就会永远比我低一级，只能一直当我的学弟。”爱德加笑眯眯地说。

　　“想得美。”加贝尔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假装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