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大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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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雷雨就如同人生中的突发事件，总是说来就来。
爱德加起床的时候天气还很晴朗，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气压开始变低，空气中多了潮闷的感觉，乌云也在天边聚集。正当爱德加磨磨蹭蹭犹豫要不要去布莱克伍德时，乌云突然散开了，天也开始放晴。加上听说下午爱玛要过来，爱德加还是决定让仆人套上马车前去。
结果走到半路分叉的地方已经雷声大作，雨点像箭矢一样携着重力敲击着地面和马车的车厢顶部。正当爱德加想推开车门吩咐车夫往回走，马车却停了下来。一早去了镇上的克里斯正在在外面敲打着车厢的门，爱德加赶紧开门让他进来，但克里斯说不能把马丢下，而是催爱德加他们快回弥尔顿。
在差不多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弥尔顿庄园轮廓的地方，本来跟在马车后的克里斯突然调转马头往一棵大树下飞奔。就近才认出是骑着马驹出来转悠的加贝尔。后者现在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拴在树上的马驹则吓得不停地嘶鸣，想要挣脱束缚。
克里斯解开绳索，马驹立刻跑了个没影。加贝尔捂着耳朵抱着头，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克里斯无奈上前刚要开口劝他，突然觉得不妙，就大力抓住加贝尔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刚刚拉着他奔离大树，雷就劈了下来将树从顶上往下劈开，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也一阵剧烈的摇晃。
那一瞬间，加贝尔觉得心脏都要被扯裂了，他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克里斯也受惊不小，刚刚如果反应迟上片刻，估计两人的下场会跟那棵树差不多。
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和能见度很低的雨雾，克里斯皱起了眉头，他把加贝尔抱上马，自己坐在后面，凭方向感往弥尔顿奔去。
但老天偏偏不肯放过他们，没跑多远，一个雷直接劈到他们前方，马吓得直立嘶吼起来，一下子将他们抛离出去，各自滚出了一段距离。克里斯忍着痛爬起来，动了下筋骨，确定没有受伤，便走向滚落在不远处的加贝尔。
“你不要紧吧？”克里斯上前搀扶他时问道。
大约因为再次被克里斯亲手救下的缘故，加贝尔的愧疚感激之情终于克服了对雷电的恐惧，他摇摇头，咬着牙想要自己站起来。但不幸的是，被甩下马的时候似乎扭到了脚踝，刚站起来便痛呼一声栽倒在地。
克里斯看了眼失蹄的马，一时半回应该是爬不起来了，看来只能靠走路回去。
“抓紧我！”克里斯说着将加贝尔抱了起来。
加贝尔的体重和爱德加差不多，坚持一下走回弥尔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希望一路上能侥幸避开雷电。
抱着加贝尔，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斯有种怀里是爱德加的错觉。加贝尔的身体仍然有些颤抖，克里斯心里升起了一点怜惜之情。
“看你平常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想不到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在风雨中走路本来就已经相当艰难，何况还要负担多一个人的重量。加贝尔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轻，一直抱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想法活到现在。但当克里斯伸手保护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其实也有眼泪也贪恋着名为爱的感情。正因为如此，此刻在这个人温暖的怀抱里，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也惧怕着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兰格雷先生，你把我放在这里好吗？你一个人走快很多，到了弥尔顿再让马车出来接我怎么样？”加贝尔哀求道。
“别说傻话。”克里斯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
雷声再次密集了起来，加贝尔在恐惧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兰格雷先生，你真的是太善良了…”
说完，他双手抱着克里斯的头，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克里斯一惊之下想甩开他，但是一想到他的脚踝还受着伤就算了。他只是将脸侧到一边并没有放慢脚步，但加贝尔就像豁出去了一样，再次吻上去。在这样雷声大作风雨交加的时候，这个不合时宜的吻不知为什么有种让人心碎的感觉。
克里斯大致明白他的用意，心里就算恼怒但也无法真正的生气。就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克里斯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他的视线被加贝尔挡住，直到爱德加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加贝尔松开克里斯，克里斯这才看到半个身子探出车厢，已经快被淋湿的爱德加。
到了弥尔顿却看不到克里斯身影的爱德加，因为不放心又重新回到路上，结果却看到不顾雷雨两人抱在一起亲吻的情景。对爱德加来说，就算天塌下来的冲击也不过如此。
这当下，克里斯根本不可能好好解释，只得将加贝尔放入车厢，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本来还算干燥的马车内顿时变得很潮湿。雨水顺着沾了泥的衬衣裤腿流淌，一片狼藉。
加贝尔抱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对面眼睛里闪烁着什么的克里斯，爱德加忍着方才目睹那一幕带来的眩晕和呕吐感，掏出手帕帮克里斯擦拭脸上的雨水。
似乎已经顾不上场合，克里斯一把握住了爱德加的手，不出他所料，爱德加的手果然在颤抖。爱德加想要挣脱，但一直到下马车前，克里斯的手都没有松开过。
克里斯吩咐管家雷雨过去就叫家庭医生过来给加贝尔看脚踝，自己去浴室洗澡换掉被雨水和泥浆浸湿的衣服。加贝尔则由人搀扶去备用浴室，女仆莎拉拿了换洗的衣服帮他穿上，然后搀扶他去卧室等华特医生。
爱德加只是被雨稍微淋了一下，拿了毛巾草草擦了一下便倒在床上，将脸埋在床单里，脑袋一片混乱，直到外面敲门声响起。
他知道是克里斯在外面，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敲门声一直持续着，爱德加无奈最后只好去开门。
克里斯刚进去就把爱德加抱进了怀里，力气大得爱德加根本无法挣脱。但是爱德加不知道这个拥抱有何意义，在克里斯双手的禁锢下，本来就生气的他现在更恼怒了。
“放开我！”
“爱德加，你在生我的气吗？”
“…”
“你认为我和加贝尔在亲吻么？”
“难道不是？”爱德加觉得自己更混乱了，用力想推开克里斯。
“我又不爱他为什么要吻他。”克里斯的声音中也有了一丝火气。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你明明抱着他跟他…”
“你为什么不信？而且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在意的明明是你！放开我！我是你儿子，又不是…就算我误解了又怎样？”
“那你生什么气？”
“我…”
“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什么？回来的路上你的手一直在抖…”
“一般人看到自己的父亲跟个男孩子亲吻都不可能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是加贝尔突然亲上来的，他的脚踝扭伤了，我又不能把他扔在地上。”
不知不觉克里斯已经放开爱德加了，不过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争辩得十分忘我。
“克里斯，其实你也喜欢他吧…”
“你在说什么？”
“还要我说第二遍么？加贝尔一直喜欢你，你早就知道了吧。”
“你太无理取闹了…”
“你就是这样，你这种多余的善心迟早会…”
“爱德加，”克里斯终于无奈地打断他，“我们别为这种无谓的事争执好不好？”
“…”
“刚刚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
“克里斯…”之前被嫉妒蒙蔽的爱德加，这才注意到克里斯脸上和身上的轻微擦伤，他的心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雷电劈下来的一瞬，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克里斯叹着气将爱德加拉进怀里，手指伸进爱德加的黑发，可以感觉到爱德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我的宝贝…这世上没有比看不到你更让我恐惧的事情了…”
“克里斯，”爱德加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
“傻孩子。”
克里斯的心头狂震，让孩子说出这种话并觉得甜蜜的自己一定是哪里坏掉了。一瞬间克里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对爱德加其实有种强烈的独占欲。所以，对爱德加那些毫不掩饰的嫉妒表现，他非但不反感，反而甘之若饴。只要爱德加是因他而起的情绪他都悉数接纳，反之，他会不安和生气。被加贝尔吻的时候，克里斯的脑中全是爱德加的脸，如果不是加贝尔在车厢里，面对生气和嫉妒的爱德加，克里斯可能早就控制不住地强吻上去了。
一直以来，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着爱德加...其实在舞会那晚的草地上第一次看到爱德加漆黑的眸子被眼泪打湿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做父亲的资格吧。
克里斯看看四周，一个想法支配着他，让他的眼睛有点发红，喉咙也变得干涸起来。
他抱起爱德加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孩子似乎因为方才的话而变得脆弱，乌黑的眼睛看着克里斯，长长的睫毛像蝶翅一样一张一合。
“爱德加，记住这是一个烙印、一个誓言。它意味着，我们属于彼此。”
手指轻轻掠过爱德加的唇，克里斯俯身吻了下去。
孩子的唇瓣柔软得仿佛会化掉一般。克里斯抓住爱德加不知所措的双手，十指交叉将它们放到他的头顶上方，他将一半的重量压在爱德加身上，让他无法挣扎。然后一遍遍地吻着爱德加的唇，有时他轻轻舔舐孩子的唇，引起他全身的战栗，有时则轮流将孩子的上唇或者下唇含在嘴里轻咬，换来孩子一阵软糯的鼻音。
过了很久，克里斯终于放开爱德加。孩子两颊绯红，平时粉色的唇现在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了。克里斯的神志始终是清醒的，对爱德加的独占欲驱使他夺去了孩子的初吻，就好像平时那些甜蜜的言语一样，克里斯编织着束缚爱德加的囚笼。他希望孩子从生命最初到最后都只属于他，第一次，克里斯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可怕的疯子。爱德加只有12岁，身心上都只是个孩子，自己不仅是男人还是他的父亲，本应该对他的人生负责，为他指明方向，陪他健康的成长，但却不知不觉像一头困兽一样被想要独占他的念头所支配，克里斯憎恨着这样的自己，但他却无法停止。
“爱德加，你长大后会恨我吧…”
“这就是吻吗？”爱德加的眼底浮现了一层水光。
“对，这就是吻。”
克里斯说罢，再次覆上了爱德加的唇。
女仆莎拉摇摇晃晃蹒跚在走廊上，她眼神失焦脑子里一片空白，按照平时的惯例，她去爱德加少爷的房间清理，收走要换洗的衣服。因为卧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莎拉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结果看到了克里斯亲吻爱德加的一幕。她像木偶一样退出去掩上门，然后神志不清地走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还在下雨的缘故，等不到医生的加贝尔，在房间坐到无聊，决定自己扶着墙看看是否能行走，刚来到走廊上就看到莎拉失魂落魄的样子。
因为当初莎拉刻意回避自己，加贝尔后来也对莎拉相当冷淡，但看到她这个样子，加贝尔还是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莎拉，发生什么事了？”
17岁的少女像是终于清醒过来般，拉着加贝尔的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加贝尔赶紧忍着脚踝的剧痛，把莎拉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莎拉一进去就开始四处搜寻着什么，加贝尔莫名地看着她东找西找自言自语的身影。突然仿佛得到拯救般，少女欢呼一声，从壁柜里拿出本陈旧的圣经。她走到加贝尔的身边，翻开最初的几章。
“跟我一起读这里…耶和华说，所多玛和戈摩多的罪恶甚重，声闻于我。”
加贝尔当然知道所多玛和戈摩多意味着什么，依照圣经的戒律，同性行为在英国可以判两年牢狱。自己做过男娼，当初也知道那是违法的交易。
莎拉一边念着一边泪如雨下。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吗？”加贝尔皱着眉头问她。
“我…我…”莎拉眼神狂乱地摇着头。
“说出来吧，没事的。”
“我…看到老爷在吻爱德加小少爷…这样是不对的，是吧？”
莎拉抓着加贝尔的手问，她的嘴唇颤抖着，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对她打击更大，是亲眼目睹违反纲常的罪恶，还是心上人美好的形象在自己眼里堕落成碎片时的幻灭感。
“父母亲吻自己的孩子，那种事不是很正常么？”
“不…”莎拉摇摇头，“那不是亲人之间的吻，那是…”
“别说了！”加贝尔突然打断她，抓起她手里的圣经扔进壁炉，不过因为夏天的缘故，壁炉里没有火，书撞到壁炉里侧，弹落在枯木和煤块上，已经老残的书脊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摔裂的部分一下子四散开来。
“做个好姑娘，把刚才看到的事忘了。”加贝尔将手覆在莎拉绞在一起的双手上。
“我…”
“你一开始就看错了，兰格雷先生只是喂药给爱德加喝罢了。”
“啊！这…”莎拉惊呼一声抹干眼泪，又哭又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真是个傻瓜。我…难怪爱德加小少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加贝尔看着这个单纯的女孩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莎拉方才的话对他的冲击也很大，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内心也是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大雷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