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无眠之月 ...
-
夜凉如水。
我静静躺着，思绪飘飘荡荡。
一到夜晚，我就难受，害怕自己睡不着，又害怕自己睡着。
忽地，我的好耳力捕捉到房顶上有轻响，几声过后，又静了。我想想，有些好奇，干脆披衣起床，走出门外。
我站在院子里，望屋顶望去，果然有个人坐在那里，衣袖随风轻摆，看起来很是单薄。
我四处找找，在屋子背面找到了一个梯子，我也顺着爬了上去。
“你好哇。”我尽量轻轻地爬过去，笑眯眯地对着冷眼瞟过来的桃夭打招呼，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他瞟瞟我，又转回去继续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通通透透，冷白冷白。
“这个地方看月亮倒是真的不错。啊，还有搁酒菜的地方。你设计这屋子的时候就想到这一点了吗？”我四处瞧瞧，赞赏道。这一块特别宽敞，人坐着绝不会掉下去，不过仅限于两人，还有中间高出一块的小案几，上面正搁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不是我设计的。”桃夭忽然说。我抬头看他，却看到他略略眯眼看着月亮，脸上浮出一种奇怪的笑容来，像是嘲讽又像是幸福。
我咳了声，又道：“你今天怎么了？又是生气又是道歉的？”
桃夭怔了怔，转过来，伸手倒了两杯酒说：“你记得我说过，这世上大概只有你和我的封印是一样的这种话吗？”
我点头。
他递一杯酒给我，然后和我碰一碰杯，轻轻慢慢地说：“敬一样的傻子。”说罢，仰头干了。
我凑到嘴边尝尝，很辣的酒。说起来，我还从未喝过这么呛辣的，最多也就喝着水果酒或是米酒。桃夭托腮看着我，媚眼瞟瞟，一只手提留着杯底晃晃，示意他已经喝完了。
我呼一口气，端起杯子，仰头也喝尽了，随即“啊”地轻叫出来，这酒比我想象的还烈，从喉咙一路烧下胃，转头怀疑地看看正觉着有趣而轻笑的桃夭，原来这人是个酒鬼么？
桃夭接过杯子，又斟一杯，递了我。看我一脸为难，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没用呢。”搁下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放在手里把玩道：“你不像我，我一难受就喝酒，成天治病，或是找些消遣把自己弄的不省人事最好。你不一样，你就算难受，也决不会让自己头脑不清楚，总是这么挺着，不累么？”
我默然。
他又说：“不过，就是因为你这么坚持，我才帮你的。”他的声音很轻，里面带着一丝轻笑，一丝黯然。我转头担心地看他。
他又仰头干了一杯，把杯子握在手里，轻轻旋转，然后叹道：“我们的封印，不是降灵师给加的，是我们自己。”
我抽一口气。自己？是说我封印住我自己？怎么会？！
“做这个决定，那个时候的你，肯定很痛苦吧。”桃夭声音飘飘浮浮，眼神也不知飞去了哪里，好似在回忆一样，“因为灵力太强大，无法轻易被降灵师封印，又因为必须为了那个人去做，所以宁愿忍受整整十天的生不如死，封印住自己，即使知道许多先例都死在这十天里。”
我怔怔看着桃夭，他没有眼泪，面上都是冷淡，声音刻薄又嘲讽，“不过是想在一起罢了，原以为可以在一起的，即使没有肌肤之亲，我等待的，不过就是能够两个人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罢了，谁想到，却被弃之敝履，直到被死亡分开。”
“你，好像并没有恨？”我问道。
桃夭摇摇头，颦眉微笑道：“说的是呢。我也会想，为什么不恨呢？过了最初的一段日子之后，忽然又觉得没有关系，哪怕让我能看到她一眼，也就够了，不管她身边伴的是谁，我都要在她在的地方待着。她曾经为了我做了许多傻事，包括向他人下跪建了这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屋子，该轮到我来还了，却……”，他闭了闭眼，又道：“她明明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炼丹师和医者，我的医术都是她教的，为什么治不了自己呢？”
云家的……吗？
桃夭又倒一杯酒，干了，低低道：“她临死却留了封信给我，让我继续活着，看看外面的天地，说不定能逢着我喜欢的，我在外游荡了很久很久，有一天忍不住又回了，在她一手发扬光大的家业里做一个医者，日日在那里，看着她的子嗣钩心斗角，哼，她若是知道了，定然要发怒的。”
我们静了许久，各想着心事，他忽然又说：“你虽然不记得了，估计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你现在为了小带，一心一意，毫无后悔，所以我帮你。我看到你带了两个家伙回来，又甚是亲密，还以为你早想着后路了，所以才……”
“……我以为你不喜欢花灵……”的确，那天他对花灵的态度确实差了点。
“我不是不喜欢，”桃夭顿了顿，说，“不过是潋滟这人娇娇弱弱，又死心眼，说不得两句，我也不过是为了让你难过，犯不着把人逼死。”
“你还真直接啊……”原来是冲着我来的，“不过花灵也很娇弱啊？”
“那是装的。”桃夭毫不客气，“他外表看起来确实如此，不过心里要坚决的多，不是谁都能打击到的。我猜，你和他说话，大都会随他的意，这个家伙心眼儿多。你想，一个毫不留情杀死那么多人的人，决不可能是个软弱之人，即使他有理由也一样。”
我沉默，不得不承认桃夭是对的。花灵向来很有主见。
“不过，他大概很喜欢你，”桃夭轻笑，“不然不会做出这个决定，他大可以把你杀了。我和他不熟，不过感觉他和我有些地方很像，他若是能够得到幸福，我也……，呵呵，总之，我为我之前的情绪道歉，你若是真喜欢他，就应该让彼此幸福。”
我冲他笑笑，老实道：“我不知道。对他，我……”
我说不下去，我的确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可是我知道，我也并不想让他死去。
桃夭靠过来，迷蒙说道：“我好像有些醉了，你带我下去吧，我的灵力被封的很好，现在一点也没有，你倒是没封完全，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应一声，抱起他向下纵去。落地时没踩稳，“啪”地一声，滑了一跤，把桃夭重重跌了出去。
我慌忙爬起来看他的伤势，他“啪啪啪啪”连敲了我好几下脑袋，恼恨道：“猪脑子，猪脑子，连跳都不会跳！猪脑子！酒都给你弄醒了！”说完还啐了我一声，起身气咻咻地一拐一拐向屋里走。
我摸摸脑袋，嘀咕道：“说不定是因为你太重呢。”啊呀！不好！我看他转身大有杀人之势，连忙点头哈腰地陪罪，躬送他好走。
把阎王爷送走，我才转回屋里，正思索着怎么就没踩稳呢，却看见床上斜躺着一个人，娇娇俏俏地用被子遮住身体道：“我好像有些醉了，你抱抱我回屋吧！”说完，轻嘟起嘴，可可怜怜风情万种地朝我伸出藕臂。
原来是他。我摸摸头上的包，眼角抽搐地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无眠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