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遗忘都市》玄黎

1、第 1 章

　　当我发现自己正站在这一片由钢筋水泥构筑的白色迷宫当中时，我知道，我在做梦。

　　纯一色的建筑物以奇异的方式扭曲着，无分上下左右．而我在尝试过向不同方向都走过一遍以后，不得不无奈地承认——我，在这个似梦非真的世界里，迷路了。

　　没有试图出声求救，因为如此怪异的图景以及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寂静让我对有人可以帮助我这一点丝毫不抱希望，所以，那个声音才会让我受到惊吓——

　　“你迷路了吗？”

　　声音是从头的上方传来的，我仰起头，无法认清那张脸，只知道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是呀。”我云淡风轻地答，轻松的表情下隐藏着几分警惕。

　　“这好办，我带你出去好了。”轻盈地从楼顶上翻身下来，落地时竟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少年轻松地把手揣到牛仔裤的裤兜里，向我露齿一笑。

　　“我什么都没有哦。”拍拍口袋，我挑衅似的望着他，心里暗翻了个白眼——什么嘛～连梦里面也不得清静～～

　　他显然不解我的行为，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对我撇撇嘴：“你别那么多心好不好～”

　　“什么？”

　　“我带你出去——免费的哦！”他顽皮地眨着眼睛，大大的棕黑色眸子毫无阴晦之色，带着我所难得一见的清澈洁净。

　　不自觉地点了头，向来习惯怀疑与否定的我竟然安心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行走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茫茫白色当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闲来无事，而且无聊中好奇心也生起了，我问出了这早该问出的问题。

　　前面轻快的身影突然顿了一顿，男孩没有立刻作答。

　　面对这种情形，我很自然地误会了，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不会吧！你也不知道吗？”

　　“才不是呢……”他背对着我轻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以那种很慎重的直视方式：“这里……是遗忘的都市……”

　　心里一惊，明明听清了，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遗忘的什么？”

　　“都市……”他噙着笑容抬起头，高耸入云的白色建筑把天空划分成了无数窄小的方块，我们却只是身处于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角落……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那种不属于这个年龄孩子的感伤情绪令我冷漠的心出现了一点松动的裂纹。

　　他接着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遗忘的都市……只有被遗忘的事物才会来到这里，并且永远徘徊在这片广大的迷宫里……”

　　“开玩笑！”一开始被话题的沉重吓住了，过了一会儿，我才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声笑起来，“你是说我把自己也忘了？哪有这种蠢事！”

　　男孩看着我，用一种包含同情和怜悯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

　　在他的目光中，我渐渐笑不下去了，最后终于无力地停下来，扭头看着他，求助般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这里，是你的本我。”男孩走过来，握住我颤抖冰冷的手——他的手很温暖，而且结实有力，我仿佛正在透过它汲取他身上的力量，于是，颤抖慢慢停止了……

　　都市的曲曲弯弯似乎永无尽头，我渐渐失去了耐心。当又转过一个路口，眼前却仍展现出诸多拐角和岔路时，我终于忍耐不住地爆发了。

　　“不要走了！我注定要留在这里了，那样……根本没什么！”

　　被我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少年迷惑地转回头来看了看我，见我已经自暴自弃地坐在了路边，停在那里踌躇了片刻，便转了回来。

　　他坐在我身边，伸展开双腿，仰天叹了一声：“也好，休息一下……”

　　把怨气呼喊出来以后，我又恢复了理智，不由得因自己的失态而羞愧起来。尴尬地沉默了一阵，我转移了话题：“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望着天的少年微诧地把脸转向我，大概是我先前的冷漠让他没料到我会跟他聊起如此私人的话题，而我原本也并不想做这些深入的了解的。

　　——我们本是陌生人，早晚会各自分开，所以没必要好像认识他似的知道他的名字。

　　我这样想着，看着他的侧脸，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来了。

　　“Seiya。”他说，“你可以叫我Seiya。”

　　一瞬间，我产生了一股似乎很熟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太模糊了，我困惑地摇摇头，让它消失了。

　　“Seiya，”我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嗯，你是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他歪着头问我，见我点了头，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来，“这要问你自己啊——你想丢掉什么？你想忘记什么？你又想坚持什么？”

　　“我……不懂。”听了他的解释，我只觉得更加困惑——为什么坚持的却要忘记，为什么宁愿舍弃一个自我也要丢掉？

　　这回，他露出了比我还要困惑的神情，专心地思考了很久，才回答：“也许……因为不得不这样吧……”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他的这种听起来极为矛盾的话语——我又何曾没有因为现实的压力而丢弃了儿时天真的梦想和无忧的快乐？

　　于是，我沉默了，很多被深埋心中，许久不曾触碰过的记忆慢慢变得鲜明，令我一时感慨万分。

　　这时，他站起来了：“走吧，很快就要到出口了哦。”

　　我茫然地抬起头，逆光下，他的笑脸依然是充满暖意的，让我不由得伸出手，接受了他的帮助，由他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果然，不久之后，我看到了豁然开朗的前方，心头也渐渐被那些令自己感动莫名的记忆充满了。

　　“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在我逐渐加快脚步的时候，他却慢慢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微笑着。

　　“你不出去吗？”临别之时，我向来对感情麻木的内心竟然产生些须不舍，于是，我站在出口向他回过头，目光中闪烁着几分疑惑。

　　“我？”他诧异地指指自己，随后又是开怀一笑，“我不能出去的。”

　　“不能出去？”我追问。

　　“因为这里是遗忘的都市嘛~一切被人心遗弃的都会来到这里——”

　　“难道你也是……”

　　无法相信地瞪视着那个总是会露出开朗微笑的男孩，虽然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但在这个都市中，他就好像黑暗中的烛光一样，带给人慰藉。

　　他无言地点点头，转头回望着巨大的白色都市，轻声喃喃：“当‘热血’‘青春’这些词句化为纸上淡漠的痕迹，对信念的执着也被引为茶余饭后的过时笑话时，我也就被人忘却了。于是，我便来到这遗忘的都市中，不知回程。”

　　“你怕吗？你怨吗？”我忍不住轻轻问出，目光里小心地不流露出卑微的怜悯。

　　他一愣，回头望望我，少顷又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绽放开一个阳光味十足的微笑：“不会，我知道他们终究有一天会来找回我们——没有了这些，他们的灵魂也不会再完整。所以，我等在这里，等他们愿意想起的时候。”

　　他不再多说，站在那里望着我，我却在完全没有迈步的情况下迅速远离开他。

　　很快地，他就要被纯白的光芒遮掩住了，我见他仍保持着手揣在裤兜里的姿势，只把右手抬高，向我招了招手，似乎说出了些什么……

　　我愣愣地望着他，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强烈地占据了我的心头，让我突然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等一等！”我大喊，却丝毫无法减慢自己离开的速度。

　　“你是谁！”我的脸上蓦地被冰凉的水滴打湿，我知道那是自己的泪水。

　　“你……我想起来了……你是……”

　　睁开眼时，十点多钟的太阳把金色的光芒洒在我的脸上，让我的眼睛一阵刺痛。

　　我顾不得这些，飞快地跳下床，从装满了多年累积的什物的箱柜中翻出早已陈旧泛黄的书本……

　　一本本书由手指摩挲着，那份沉重的喜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终于，一张曾经色彩鲜艳的封面映入我的眼睛——

　　红色的T恤衫，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短发飞扬在风中，浓眉下的棕黑色眸子明亮而充满期冀……

　　“Seiya……”

　　我看着他，这个记忆中明明难以舍弃的少年，然后闭上了眼睛——

　　现在，你也可以走出那座遗忘的都市了吧……

　　~THE END~

　　完成于2006年12月1日星期五晚20：42

　　篇末的闲话：应该说过某隐准备写篇奇怪的生日文吧？前半是早就写好的，只是迟迟无法完成。今天，终于可以为它画下一个句点了。
　　当“热血”“青春”这些词汇沦为笑谈，当我们再也寻不回年少时的感动。请想想那个少年——他用他的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做感动。

　　谨祝天马座的青铜圣斗士，我们的希望之星——星矢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