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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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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的洛王府,上下张灯结彩,大厅内燕歌笑语,丝竹齐鸣,一派热闹景象。
洛王坐在主席,举杯说道:“今日小王寿诞,得请众位大人前来,不胜荣幸,小王敬大人一杯。”
众人皆口称“言重”,举杯站起回礼,惟有一人竟如愣住一般,并未起身。
洛王看见,眉头微锁。
旁边的官员暗推那人,口中轻唤:“曾大人,曾大人,王爷敬酒呢!”
曾允南如梦初醒,连忙站起。
洛王一笑,说道:“请。”便一饮而尽。
众人也均饮了酒坐下。
洛王将酒杯放下,说道:“曾大人,方才如此凝神聚虑,不知大人在思索什么,可否说与本王听听?”
曾允南慌忙站起,说道:“下官无礼,刚才多有得罪,王爷请见谅。下官只是看到席上的一盘点心,不由的想起家乡的故人来。”
“哦,是什么点心?”洛王问道。
“是这盘‘碧云酥’。”
洛王笑道,“状元郎果然眼光独到。这‘碧云酥’乃是我半月之前访得,今天特意请各位前来品尝。”
一位官员说道:“据下官所知,这‘碧云酥’应是苏杭甜点,曾大人好像是江平人氏啊。”
曾允南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洛王哈哈笑道:“这真是巧了!此味点心与传统的‘碧云酥’有所不同。因南人偏爱甜食,因此苏杭的‘碧云酥’总是甜味甚浓。而北人多不爱食甜,此点心正是为了适合北方人的口味,改变了做法,将甜味减淡,且口感更为细腻浓郁。而府上今日这制作点心之人正是江平人氏。想是江平人制作这味点心时,俱是沿用此法,因此勾起曾大人的思乡之意吧。”
众人听了,疑念顿消。品尝点心后也纷纷点头称赞。
曾允南此时却心绪更乱,心中想到:“芷烟,一定是芷烟,她现在竟也身在王府之中,我无论如何定要设法见她一面!只是这王府后院,又岂是随便进得?”
他暗暗思索片刻,起身说道:“王爷,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下官来京数年,与家乡之人少有联系,下官想与府上这位同乡见上一面,询问些家乡的消息。请王爷成全。”
洛王端杯喝了口酒,笑道:“这有何难,待会儿安排大人与之偏厅相见,如何?”
曾允南松了口气,说道:“多谢王爷。”
洛王笑道:“举手之劳,曾大人不必太客气。想不到曾大人是个如此念旧之人啊!”
曾允南心中一刺,面上却勉强维持着笑容坐下。
一时间,大厅里又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芷烟走在小丫头身后,心中泛起一阵阵疑团。方才制作完点心,回到屋里收拾了衣物,正想着与王府打个招呼便回客栈去,却来了一个小丫头,说有一位大人要见她。
芷烟甚是疑惑,问道为何要见她,小丫头只说是王爷吩咐来请,别得都不知道。芷烟无奈,也只得跟着小丫头往偏厅来,心中想着:“或许也是因为‘碧云酥’的缘故吧。”
到了偏厅门口,小丫头却并不进去,只作了个请的姿势。
芷烟心头疑惑更深,走进门去,见厅中一个下人都无,只在中间站着一个人。待看清那人容貌,芷烟大吃一惊,转头欲走。
“芷烟!”那人急急叫了一声,上来一把拽住了她,正是曾允南。
芷烟挣脱不过,转身冷颜说道:“这里是王府,曾大人请自重。”
曾允南怏怏地松开手,说道:“芷烟,我知你不愿见我,可我时时惦记着你,想与你说几句话。”
芷烟说道:“那日在府上,我要说的话俱已说完,如今我们已经无甚可言。”
曾允南看着芷烟,说道:“芷烟,我——对不起你。”
芷烟冷哼了一声,说道:“大人言重了,你我二人当年并无婚约,也无承诺,何来对不起一说?”
曾允南被芷烟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方问道:“老师他,是何时去世的?”
被此一问,芷烟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允南看着,不禁柔肠百结。他伸出手去,欲帮芷烟拭去泪痕,却被她侧身让过,手停在半空,心中无限痛楚,只得慢慢放下。
芷烟擦去泪痕,稳了稳心神,说道:“是去年春天。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又总爱喝酒,那天原本还好好的,还念叨着……念叨着要把藏在窖里的酒取出来,说等你回来给你接风。结果突然中了风,大夫也来不及救,就去了。”说完眼泪又滚落下来。
允南听了顿时心如刀割,“扑通”一声跪下,哭道:“老师,我对不起你。”
芷烟摇了摇头,说道:“爹去世时脸上带着笑,十分安详,并无痛苦。他一直相信你必能得中金榜,如今你也完成了他的心愿,他从未怪你,你不必为此自责。”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允南站起,追上几步说道:“芷烟,我知道你心中恨我,我也无颜面对你。只是,只是我心中着实愧疚。那日自你走后,我就一直惦记着你,担心你孤身一人,无亲无靠,你一个女子如何谋生?今日在宴席上吃了那‘碧云酥’,我就知道是你,因此求了洛王,让我能够见你一面。其实,其实这几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记挂着你。”
“我不想再听这些。”芷烟打断他的话,往前走了几步。
允南却紧步跟上,接着说道:“我知你怪我另娶他人,心中鄙薄我是个贪慕富贵的小人,可你怎知我的苦处!想我寒窗苦读十年,为的就是金榜题名,将来能在朝堂之上,有一番作为!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中了状元又能如何?最多不过到县城里作个九品的县官,我又如何可以实现我的宏图大愿?而那些榜末的学子,因为是王丞相门生,竟可以出入六部,在朝为官!仅仅是因为没这个出身,我太不服!因此,因此……”
“因此有了这样的机会,你便不会放过,是不是?”芷烟冷然问道,“因此你便将爹往日的教导,还有往日的情分,往日的誓言统统忘掉?”
允南无言以对。
芷烟看着眼前的允南,仍是那张面容,可从前那个俊秀文雅,一身傲骨的谦谦君子已经不在,眼前的这个人紫袍金带,满脸愧疚,竟是一个全然陌生之人。
芷烟心中一片冰凉,转身朝门外走去。允南无言挽留,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