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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摇头底吟 逝世间九载 ...

  •   东方已翻鱼肚白,指钩般的弯月带着一琼蓝夜偷偷潜回西山脚下,再过半刻太阳该出来了吧!此时君山之上立着一人,微风拂过她裙裾飞扬,一头乌丝散散披在肩上,此时便由着风儿拉扯牵玩。她向着太阳,仰面朝天,张开双臂,唇角微翘,似是在享受这早间的片刻安宁,又似是迎接朝阳的一种仪式。
      太阳终于从重山间探出了头,刹那金色光辉洒满大地,这个立于君山之巅的少女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一般,缓缓低下头睁开眼,清眉如黛,凤目轻扬,深褐的眼眸,竟似宇宙般遥远,神色慵懒,嘴角常挂着似笑非笑的一道弯弧,她负手立于此处,竟让人恍惚生疑,到底是太阳照亮了她,还是她照耀了太阳?
      “离儿!”少女闻言只是微微侧身,轻唤“师傅,您来了。”
      此人正是萧离,而来者正是那日与五岁萧离品茶说道的老者鹤如白。萧离从师已经九载寒暑,每年的今天是鹤如白对萧离功课的考核时间。每到这一天,卯时未到萧离便在这里等候鹤如白,今年她的考题是“乐”。
      萧离此时从腰间抽出一管白玉箫,箫身通体碧白剔透,其温如千年不化之冰,再观之下竟是西番的冰玉制成,这箫名为“一水”,乃是东澧国第一乐师司长乐唯一制作的乐器。鹤如白在萧离八岁之时将它作为礼物送她,那时的小丫头一头黄毛,鹤如白嫌难看,又弄了一筐核桃给她补,没成想小丫头竟企图用一水去敲核桃吃,鹤如白大骇之下护箫心切,便不小心一头撞到核桃上,结果核桃碎了,鹤如白晕了,萧离睁大眼愣是看呆了,也没管鹤如白醒是没醒便缠上他要他教“铁头碎核功”,弄的鹤如白好不郁闷又不能发作,只得乱说一通。第二天便见萧离满头溅血的跑回来,鹤如白心疼又后悔的说明原委,萧离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她的狂笑声骚扰了君山整整一天,也让鹤如白彻底与核桃绝了往来。
      “离儿今日以箫代琴奏一曲‘静水流深’与师傅听,可好?”萧离问道。
      鹤如白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切先听我徒一曲罢。”
      萧离闭目,箫声起,初如一浣溪水,潺潺奔走于岩石之上,轻巧明亮,曲调渐渐平稳,欢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温文,箫声一转,眼前顿时开阔,竟是一洼阔湖,平湖观月,俯仰即得,九曲桥前靡雨霏霏,绿柳堤上柳芽抽枝,此刻内心安宁,忽箫声一扬,似是一轮圆日升起于深沉的海面,海潮翻滚如鲤披鳞,一片广阔豪情之中又有几丝惆怅,这日升绚烂,这日落也黯然呵!
      箫声停而余音不止,师徒二人均未言声,似沉静在这一丝惆怅的尾音中久不自知般。
      许久,鹤如白慢言道“离儿,有你为徒实是为师之幸啊!虽是机缘让你进了这无魂的孩子的躯体,但为师一直视你为她,她为你。而今,为师能教与你的均已顷囊相授,某些方面连为师也难敌于你……”萧离知是终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就是今天,恍惚间已是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鹤如白忙去扶她起来,但闻萧离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于我便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亲人,离儿无甚回报于您,只请师傅能让离儿跪着听师傅教诲,以尽子孝。”鹤如白轻叹,便由她去了,而后接着说到,“离儿啊!非是为师故意隐瞒,但你前一世的记忆太刻骨,有些事为师只有等你慢慢调理好了再说。而今你虽离坦然面对仍有些距离,但你要记得,为师最大的愿望是你此生能快乐的活着,能为自己快乐的活着,这“乐”并非考题,而是为师给你的一字决。”鹤如白慈爱的看着已是动容了的萧离,接着说到“离儿,为师今天要告诉你你今身的身世,你且仔细听着罢。”

      原来,萧离进入的这个躯体是北燕国左神武大将军成谌烈之女成萧离的躯体。成谌烈只有一结发妻,其妻生有三子成萧风,成萧齐,成萧然,唯有一女便是成萧离。成谌烈英勇善战,其子也不羞其名,长子成萧风年仅十二便随父出征,十五便被今上封为神风将军,怀成萧离时,父子二人正在边境与西番恶战,不料遭敌奇袭,成谌烈重伤昏迷不醒,成萧风为保护父亲安全,不惜以肉身挡敌刀剑,待援军赶到,成谌烈生死不明,而成萧风则战死沙场。战场噩耗传来,成妻悲痛欲绝,因而早产,待生下萧离后便撒手人寰。萧离出生后如何唤也不出声不吃食,呼吸甚为稀薄。成萧齐毅然擦干泪水忍下丧母之痛,带上年幼的成萧然为他们这唯一的妹妹四处求医,但他们无日无夜奔波了半月换来的只是众大夫的摇头叹息,女婴的呼吸越发微弱,成萧齐一怒下策马狂奔到北郊一处荒庙,扶墙痛哭,半月内其母兄已死,其父生死难测,而现在这个小小的生命也无法挽救么?
      说道此处,鹤如白深深叹了口气,“我那时也不知为什么就跑那破庙去找那浑和尚喝酒,看见萧齐如此,心下不忍,便随他回去一看。”
      鹤如白看见萧离,心下一算,此女婴的魂魄应早到了,但此时命数仍未定。原是冥冥中已经注定的缘分,不该让她就这么去了,便带了她的躯体到君山为其续命。
      听到此处萧离恍然,那失去的五年正是她硬拖着命带西西的骨灰去旅行的时间。
      鹤如白与萧离临走时,府中的仆人皆已泣不成声,成萧齐与成萧然抱着萧离,虽拼命忍住泪,但眼里的痛苦与不舍却如何忍也忍不住,怕是这一去再也见不到了,这个生命虽只相处了半个月,但她却是最痛苦时候他们唯一的依托,是为了她他们才挺了过来。
      鹤如白看已是满面泪痕的萧离说,“离儿啊,你若是早来五年,不用什么孟婆汤什么忘情水,你便也不会有上世的记忆,可你偏偏是个痴儿。哎!”
      萧离忽觉心中一痛,匆忙忍下,问道,“那么成谌烈后来如何?”
      鹤如白摇摇头,“再未联系了,离开时我跟你的兄长承诺,若你能安然活下,便在你十五成年前送你回府。”鹤如白微微一顿,“离儿,这个家并不轻松,背负了太多责任,虽然你的哥哥们如此疼你,但……哎!你若不愿回便不回,为师只是想看着你快乐便好。”
      萧离看着欲言又止的鹤如白,心想,竟是何事,让她这个坦荡荡的师傅如此?当下也不想多问,便道“师傅容离儿好好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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