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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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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游历•雪谷•冰霄花
“拥有足够强的妖力却一直无法顺利变身么?原因,如果是如我猜想的那样,你也真是……嗯……这算是简单么?就连我也分辨不清到底应该算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了。”
“知道么?那时我在想的可不是你毛色变化的事情……嗯,至少不只是……”
“不过我在想的是什么,绝对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反正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笑什么呢?古古怪怪的……”岚疑惑地看了一眼子衿,女人笑的样子是很漂亮啦,但总嗅得到一丝……危险?呜,总归是让心悬空一般飘荡不安的味道。
“你刚才吃那个果子的时候,不知怎么,感觉有点悲壮呢。”
“这样啊,”岚不在意地眨眨眼,“悲壮倒是说不上,只是多少有点伤感罢了。”幽深的眼睛转望着前方,“槐伯的朱果里,有很强的妖力,让离家的年轻妖族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不能再回雾之森了么?”子衿微微讶异。
“也不是……”,岚把一缕滑落到身前的发丝扫到肩后,“等到妖力比槐伯更强,足以冲破他附上的禁咒后就可以回来。”
“为什么要这样呢?”
“呜,意思就是说,既然要离开,就只有变成真正强大的大妖怪才能回来”,岚长吁了口气道,“‘下定决心出走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归来,那就死在外面好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看了一眼子衿,续道:“这个雾之森,是月影、魅影、丝络三家共有的育儿所。妖族的父母大多只生不养,即便如我们这几支古老的族群,也不过是把子女送到育儿地就算万事大吉,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反正这里的食物充足,由着孩子自生自灭好了。最多三家的长辈再费点心负责不让雾之森受到过分惊扰,而槐伯则管理林里的一切,又严禁三家的孩子在林中争斗,所以要活下来不难。不过他们的职责也只到这里为止,一旦小一辈决定离开,就再不管了。出去就是决心不再受到庇佑,踏上成为大妖怪的道路……”
“因为这里是育儿所,所以只有变强才被允许回来?”
“嗯,族群里不需要废物,只有足够强大的才可以回来繁育后代……”
子衿一笑,“还以为你很强呢,原来比不上槐伯啊。”
岚皱了皱眉,淡淡地道:“在同辈里我当然很强,不过槐伯是几万年的老妖,我才十六岁,怎么和他比。”
子衿又是一笑。
面无表情地用低沉冰冷的语气说着话,一点都不像是在伤感呢。但我感觉得到,那是实话,这就是你伤感的方式了吧。”
不过,被划作禁地的所在,只是育儿所而已么?
一路打败的妖物,只是为年幼的妖族磨砺爪牙的玩具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话,那大妖怪的实力就无法想象了。妖族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人们却仍旧好好活着,那么单方面把妖物当作仇敌的巫女到底算是什么?巫女们驱退妖物的职责是不是有点无谓呢?
巫女的职责……吗?
“笑嘻嘻地干什么?”
“原来你十六岁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比我预想的要小好多。”
“那你原来猜我几岁?”
“本以为你大概是几百岁吧,在妖里也算是年轻的吧?”
“哼,要是等到几百岁才走出去,就基本上可以认定是一事无成的废物了,与其出外送死,还不如一直缩在林里呢。”
“也不能怪我看不出来啊,毕竟妖族的年龄是很难分辨的。”
“这样。”
……
撒谎、撒谎,还是撒谎。已经听到多少谎言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十六岁的事实可以让这个女人的笑里带上自嘲的凉味。
不过问她在想些什么是我不对。无论何时想了解他人的心意都是无聊又无谓的事情——无论对象是人是妖……
为什么要开口询问呢?不,为什么想要知道?
为什么允许她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闪烁遮掩还要帮着她继续这些无聊的话头?
心,变得浮躁了。给我安静下来。
反正也是为了想知道为什么如此在意才决定和她多待一会儿的吧,不必着急,时间还多得是。
一路漫不经心地走走说说,时间就过得好快,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入口的石碑前
岚停下了脚步,瞥了子衿一眼道:“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外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你的同伴。需要我回避一下么?”冷淡而低沉的语气,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的神色。
“同伴?噢,我想我知道是谁,没关系,和我一块儿出去就好。”说着牵起岚的手,越过最后的一层迷雾。
不远处有三个女子,一卧两站。两个站立着的正看过来。岚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去,径自走到了一边,找了棵树靠,冷眼看着这边。
站立着的两人快步走上前来,黑发的那个打量着走到一边的岚,红发的则对着子衿大声说道:“没事么!”
子衿微笑行礼,“冯萍先生,鹿先生。”眼光一扫,“筝也来了么。”
冯萍•崔嵬略微一怔,当真搞不懂这个女孩。让人那么担心,却还是一脸无事的样子。不过看情况似乎也没受什么伤,那就好。
鹿•霖心把眼光收了回来,看了一眼子衿,也是微笑道:“看起来气色不错,你可以平安归来,总算是放心了。和关分开了几日,又迟了半日出来,没遇到什么事吧。”
子衿微笑道:“都过去了,筝是睡着了么?”
冯萍这时也回过神来,道:“是昏过去了。还不是照你的吩咐?”
鹿接口道:“关在子时突然昏倒在东方家,还受着伤。我和崔嵬立刻就被传了过去,除掉土蜘蛛的毛刺不久她也醒了过来,把和你分开的经过说了一遍。本来治好伤后应该把她送回关家静养的,她却无论如何都要回这里来。”
冯萍吁了口气,道:“她当时大吵大嚷的样子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带着伤还饿上了几天的人,没办法,通知了关家一声,她们也同意由我和霖心送她到这里等你出来。我们本来劝她睡上一会儿,等你出来了再叫醒她,可她完全不听……”
鹿点了点头,道:“我判断她再不休息会影响到康复,所以就照着你吩咐的,送了个昏迷咒过去。”
冯萍在一旁叹气:“才总算安静下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轻松,子衿心下却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结业典后,关家的长女带伤出现在东方家,自己却不知所踪。这种情形无论关家还是东方家,都会混乱上一番。筝是关家的人,又受了伤不宜劳累,所以即使家里那群人再怎么想也没办法当夜就问清原委。但筝的脾气子衿很清楚,一定会立即说出一切再要求两家来雾之森解救自己,但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到时一定会吵闹上一番,她受伤的身体未必会撑得下去。鹿是东方灵舍里最擅长医术的巫女,又是自己和筝的导师,一定会被召去医治,料定了筝不会去多看自认为是耻辱的伤处,所以当时察看她伤势时就在撕开的衣料内侧用灵力印下了“弄昏她”三个字,鹿准备医治时就能看见。若是她吵嚷起来不肯好好疗伤,就直接弄昏她省些事情。疗治好后她自然就会被送回关家,到时可以在醒来后慢慢说清原委。反正自己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又何必多事?
这是子衿当时的设想。却没想到筝会承受不住使用回程符的震荡而先了昏过去。听两位先生的说话,想必鹿在听到筝醒来后所说的一切后并没有照着自己的意思做,反而站在了关一边说话吧。东方家的那群人,从来都不是好商量的,事情又牵涉到关家,三言两语就要他们同意让筝她们守在雾之森的外面那是想都不要想。不对,按筝的性子多半还会要到里面来找,互相妥协么?都费了不少唇舌吧。当时的场面一定热闹到好看。虽然抱着这种恶作剧一般的心思想着,子衿心下仍是升起一股暖意。
但毕竟不能带到面上来,和岚在一起的这几天里,喜怒哀乐显露得也太多了。所以她也只微笑着又行了一礼,道:“东方家和关家除了请两位先生看好关以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转达的吧。”
“嗯!”崔嵬一点头,“关家倒是没什么,都是一些托我们向你感谢的话而已。那个人则希望你完成结业典后立时回家一趟,有一些灵舍里的事务要交待一下。”
子衿心下冷笑,“应该是若是我可以活着出来就立即带我回去吧。这么渺茫的事情都不肯放过么……”口中淡淡地道:“我拒绝。我打算从现在开始就直接进行游历。”
“连最后的仪式都不参加么?”崔嵬挑眉道。
“只是授予丝绦的装饰而已,可以自己准备,那个仪式即使不亲身参加也没什么问题。还是她说了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我出现在仪式会场?”
“那倒没有。”崔嵬一笑。
“可是,既然我们负责转达她的说话,少不得也要回复遭拒的理由。是什么让你急于进行游历的呢?”霖心微笑道。
“我只是个刚刚完成结业典,连初位丝绦都还没佩戴的巫女而已。让像我这样毫无经验和实力的年轻巫女插手东方灵舍的事务无论怎么说都还太早了。我的选择只不过是尽快开始游历来增加经验阅历,为以后更好地完成自己的职责作准备。”子衿淡淡地说着,抬眸直视着霖心,展颜笑道:“这个理由如何?”
“如果只是一时的话,足够了。不等关醒过来么?”
子衿走到熟睡着的筝的身边仔细看了她一眼,虽然隐隐觉得再见面恍如隔世,但明白地知道其实也几天。几天不见,筝就消瘦了很多。肤色有点苍白,眼圈四周是青色。连原本显得朝气蓬勃的金发也变得有些干枯凌乱。应该是缺乏睡眠吧,居然累到连霖心先生都看不下去……
子衿回转身来,淡淡道:“还是不必了……她活着,我也活着。既然这样,要见面的话,总有机会再相见的。”
“我会这样转告她。”霖心说完躬身一礼,向旁边让过一步。
子衿点了点头,“那么致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扬手招了招,和岚一起绝尘而去。
“连头都不回……东方家的人无论老小还真的是一样冷血。”崔嵬抱怨着说道。
“想听她道谢么?”霖心戏谑地看着崔嵬。
“怎么可能!”崔嵬揉了揉头发,“啊,啊。关醒过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我的耳朵怕是又要遭罪了。对了,她旁边那个人是谁?没有在东方家见过。”
霖心叹了口气,“是和她一起走出雾之森的。所以应该不是人,而是妖物吧。你也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了吧。”
崔嵬换了副严肃面孔,“能收束住妖气的妖物。那东方为什么和它在一起?”
“要去禀报么?”霖心一笑。
“你说呢?”崔嵬回以一笑。
霖心叹了口气,“东方家的嫡女和妖物走在一起,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一定会乱成一团的吧。”
“然后导师们就会被强加上一大堆的麻烦工作做,我连现在的授课都已经忙得快四脚朝天了……”
“而且貌似不会有薪俸加。”
“真是悲惨。”
两人相视一笑。望向子衿消失的方向。眼角算计的戏谑里带着几不可见的忧色。
“那个孩子的话,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的吧。”
“大概吧,真难想到向来随波逐流懒得多说多动的她也会有这么坚决的样子。在她说出不回东方家的‘理由’时,就算明知道一点诚心都没有也是无法拒绝呢。”
“这点,从她可以让关乖乖听话就知道了。即使这样,我也被她抬头一笑的霸气吓了一跳。”
“强大的气么……”
霖心抬手止住了崔嵬接下来的话,指了指筝,两人走到她的身边。
筝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些,蹙着眉,眼珠转动正要醒过来。过了一会儿筝眨了眨眼,慢慢坐了起来揉着模糊的眼睛。
“东方没事,已经走出雾之森了。”霖心轻声道。
“什么!”筝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四处张望,“人呢?”
“刚才离开了,也不会回灵舍。直接进行游历去了……”
看她迅速沉下脸,崔嵬赶快接道:“她要我们带一句话给你。”
筝抬头看着两位先生。
霖心道:“‘她活着,我也活着。既然这样,要见面的话,总有机会再见的。’她是这么说的。”
筝一脸阴沉,就在霖心和崔嵬等着听上一阵咆哮时,她却突然一手拂开披到眼前的头发大笑起来。
“还活着就一定可以见面么,偶尔也会说出像样的话呢,这个家伙……”
真是吵吵嚷嚷的笑声……岚不耐烦地一挑眉。全不管由风送来的笑声其实有多么细微。
女人的手……滑腻柔软。还没有完全习惯用两腿走路,被她的一带下重心微偏,疾走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走出林外到底还是不想和人多打交道,所以抽开了手,走到一边冷眼看着女人和另两个人说话,“会说上很长一段时间吧”,就这样无聊地想着。
但没过多久话似乎就已经说完,女人挥手招呼自己一起离开。虽然没有像预料中般等上很久,但心中仍是闷闷的。故意不正眼看那几人却没办法不嗅到味道。“可恨!”岚痛恨起自己敏锐的嗅觉来。
心正因为什么而不痛快着,到底是什么却又摸不着头绪,岚有些疑惑。“反正问题一定出在那几个女人身上!”岚想道,“看着女人和她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就不舒服!不过为什么呢?呜,那是月影一族的高贵血统对人这种低等食物的排斥吧!嗯!就是这样!不过……”岚瞟了一眼身侧的子衿,仍旧是惯常的淡然而温和,但眼中分明地飞扬着神采,嘴边的微笑似乎也加上了一丝傲气。
“女人心情很好的样子……”岚迅速回转眼神,不让子衿发现。“可恨!和那些人见面就那么开心么!”女人身上那丝冷淡的骄傲分明是自己最欣赏的味道,如今却让心情不好到万分,岚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掌心中还留着女人适才牵起自己手时的味道,“很软很小的手……不过女人的手明明冰冰冷的,为什么感觉暖暖的?”这样想着,恍惚间又是一丝暖气直从手心钻到心底,像调皮的羽毛般把心挠得痒痒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岚猛地甩了甩脑袋,墨蓝色的发丝飞旋起来,然后很不听话地跑到面前,害得岚样子滑稽地披头散发着。
“怎么了?”子衿微笑着问道。
“没什么!毛……头发扎得不舒服……”岚闷闷不乐地处理着凌乱的长发,不敢多想更不敢看她。“人身还真是不方便啊,”感叹一下,晃晃脑袋头上的长毛,呜,长发,都会跑到面前来……那个女人也是长发呢,不麻烦么?偷觑她一眼,正对上女人的笑脸。
岚慌忙把视线避开,女人通透如白玉般的素手已经拂上自己的发梢。
惊讶地后退半步,却被她轻柔的话语止住了脚步:“我来弄吧,好像有点打结了……”
子衿以手作梳一下一下顺着。冰凉的发丝在纤长的指间流过,好在岚的头发虽不柔软却很光滑,稍稍捋顺后纠结的地方也轻易地分开。子衿再略微整理了一番,将岚披垂的发丝掠到耳后。退后一步细细端详了片刻道:“这样就好多了。”
岚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当作道谢,女人的手划过头皮时麻麻痒痒地舒服,突然又记起那天女人抱着自己轻轻蹭着毛皮时的样子,脸“腾”地就红了。一瞬间耳朵突然从头顶支了起来,尾巴也露了出来。
在子衿略带惊讶的目光下,岚尴尬地按住耳朵,长长的毛尾巴却扭来扭去地无处可藏。
子衿眨眨眼不说话。
“我……我……”岚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般期期艾艾地“我”了半天,突然眼光扫处,一块下面丛生着低矮野草的巨石正好映入眼帘。这是送上门的一根救命稻草,岚的尾巴不自觉地甩了起来:已经到分隔雾之森的边界了。
雾之森是一片巨大的笼在云雾下的林子,但奇怪的是四周方圆数十里都是荒漠。被灵舍列为禁地的只是雾之森林子的那一块,但实际上世人所划出的边界却要一直到荒漠的外围,比灵舍规定的还大上许多。之所以让人止步不前,林中盛行妖物固是主因,四周干燥缺水寸草不生的萧索也是使这里人踪全无的重要缘由。
眼前的巨石下却有着一蓬乱草,虽然因为缺水焦枯得发黄,但到底也标志着到了雾之森的尽头,再往前走,怕是就可以看到人烟了。
“呜,是这样,”岚故作镇静地解释道,“我们离开前还有一个习俗,要留下点记号。嗯,虽然变成大妖怪之前是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但好像说,留下记号的话总有一天可以回来……当然也没什么用……嗯,总之就像是惯例一样的东西……”
“这样。”子衿了然地微笑道。
“嗯!就是这样。”岚用力地点点头,“用人身不太方便……”说着走到巨石前将右手抬到左上方。手仍是人手的形状,只是指甲变成了狼身时玉色半透明利爪的样子。岚闭上眼吸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随手挥下,石屑纷飞处,坚硬的石面上顿时添加了四道整齐的深痕。
指爪撕裂空气、割开坚石的快感让翠碧的眸子跳出一抹嗜血的兴奋,原先心中的慌乱也平复下来。岚面对着巨石又深吸了口气,眼睛消去了兴奋的波动回复成平静的清澈湖水般的颜色,耳朵变回人耳的样子,尾巴也消失不见。
“这样就可以,好了,走吧。”岚回转身,平静地说道。
“衣服是用妖力幻化的吧?”子衿饶有兴致地一手扶着下巴说道。
“是啊……怎么?”岚愣愣地道。
“好方便,尾巴变来变去都没有洞呢。”子衿无邪地微笑着。
岚的脸霎时间又红了,耳朵热得一跳一跳的,仿佛又要支楞到头顶去……
“所以都说了,你看到的那些衣服,不对,破布!纯粹是恶毒的嘲讽!老妈听说我没办法完全变身特意弄回来嘲笑我的!”一路上岚气哼哼地解释着。
“爱捉弄人的妈妈呢。”
“就是!”岚有点丧气,“从来就只捉弄我一个,很开心么!”
“乖啊,不气不气。”
“呜……”
“岚?”
“怎么?”
“可不可以走得慢一点?不急的。”
“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是,没有关系的,只是想走得慢一点罢了。”
“这样……”
解开了妖法,和子衿一起慢慢走着,子衿在一边默不作声,仿佛在想着什么,不去打扰她,岚无聊间也想起了心事。
或许……不只是这样……,大妖怪么……
仍旧是记得,那一天还是懒懒地趴在自己的洞里睡觉,半梦半醒间突然闻到了噩梦的味道!嗯!噩梦!于是马上清醒了过来。
每一次老妈回来就绝对会有事,而发生的事往往会让自己很倒霉……
要不要夹着尾巴开溜,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甩了甩脑袋把这种可耻的想法甩了出去。我是月影家的岚!而且,也来不及了……
在岚的四爪踞地严阵以待下,转眼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洞前。
她用的是人身,和变身后的岚像极的人影现在就慵懒地斜靠在洞壁,精致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小宝贝,难得见一次面,不要总是板着脸嘛。”
“少来!这一次又打着什么主意!”岚毫不动容,冷冰冰地吐出话语。越早把她打发走越好的样子。
“呜,被宝贝讨厌了,妈妈好伤心……”伤心欲绝的语气却被嘴角边的笑意抹得一干二净。
“别宝贝来宝贝去的!我有名字的!”
“那当然,宝贝,那还是我取的呢。”一副“我当然知道”和“这种说法很白痴”的神情。
岚低下脑袋,阻止着扑上去让尖牙利爪沾血的冲动,嘶声道:“那么能不能请母亲改变一下那些没品的称呼!”
“好伤心,这可是出于‘母爱’而对子女的昵称呀,呜呜,居然被我的心爱的小心肝称作是没品,妈妈被伤害了……”
“所以都说了……”岚闭着眼,身体因为克制着怒气而微微抖动着,四爪紧紧地抓住地面,连落脚的石块上都留下了清晰的抓痕。
“呜……,真的那么想要我好好称呼你的名字么,我的小可爱?”一脸好笑的神情。
岚愤怒地抬起头,直视着母亲。同样的翠绿色的眸子对到了一起。
“等到哪一天,你可以让我承认你是真正的大妖怪的时候再说吧。”嘲弄的眼神和突然飘荡起来的杀气,让岚在瞬间毛发直立。
她转过身去,突然又扔过来个包裹,回头笑道:“噢,对了,包袱里有给你的礼物,我走后再拆吧,不要弄坏哦,会倒大霉的。”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倏忽转冷。不同于岚墨蓝带银的纯正银蓝色发丝一晃,那副恶意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就已经影踪不见。
过了好久,浑身的毛还是奓着。等到稍微平复下来后,围着那包袱转圈嗅了半天也没发现危险,最后抱着“大不了一死”的觉悟小心翼翼地用爪尖拨开包袱皮,里面赫然出现的就是一大堆身后打孔的衣服……
当时自然立时就想把它们撕成碎片,到底还是想起了母亲临走前的警告。虽然貌似没有附上什么恶咒,但也不值得冒险……
无法可想下,干脆就把那堆可恨的破布包了回去踢到角落里,却不想事后被女人翻出来看到丢尽了脸……
想到这里,立时把“或许这是激励我早点成为大妖怪”的想法打碎成一片片,“纯粹是可恨母亲的恶作剧”在岚的心里立占上风。
要前往的雪谷离开雾之森并不太远,但不用助力也要走上几天。岚从未走出过雾之森,又是陪着子衿走,所以要到哪里完全随着她。按子衿的说法是先要到有人烟的地方置办点东西,岚自是没有异议。风中隐约夹带着人群的味道,就在不远处,子衿说不必考虑浪费路程的问题,就由岚带路顺着味道前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间或再互相说几句话,感觉过不多久就找到一个小镇。两人出林时林中日已昏,其实也不过未时左右,走到林外仍旧日头高照,四周没有树木遮蔽亮得晃人眼目。走到镇上花了一两个时辰,春日里天暗得晚,太阳也迟迟没有落下的迹象。正好那小镇上有个集市,趁着天亮虽然各个摊贩剩下的货物已经不多但也还没收场,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突然有两个绝色少女从镇口走来,银发的温雅从容、蓝发的冷峻神气,来往的人群登时眼前一亮。好在小镇上的民风淳朴,虽然对外人好奇也没有驻足围观,各自还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是沿街的小贩在两人经过时免不了卖力吆喝上一段兜售物品,身边的人也会多打量上两眼。
子衿把微笑挂在脸上,温和又拒人千里之外。只是那笑容便让人如坐春风如饮美酒,小贩忘记吆喝,附近的行人也痴痴地停下脚步看着二人渐行渐远。靠近岚一边的就不怎么好运,几个大着胆子想凑上前来的闲汉被那冷冽的眼神扫过,不自觉地全身发凉,讪讪地摸着鼻子退回人丛中去。
并不理会沿街的小摊,也不知子衿如何认路,七拐八弯地直往一家偏僻的小店走去。
小店飘散着灵力的香气,但曾尝过子衿和筝阵法中镇角石龟里美味的岚并不把这些杂七杂八的灵力放在眼里。小店里又黑又闷,所以在子衿说要进去换点东西时,岚提出在外面等着就好。
子衿想了想道:“我大概要花点时间,你在外面不要乱跑才好。”
“嗯!”岚大点其头,目送着子衿进去。
没有子衿相陪,小店又所在偏僻,四周没什么人。等了一会儿岚就觉着无聊,蹲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四周动静。人耳的话没有狼耳敏锐,只能在风吹着青石小路里丛生的杂草的沙沙声中模模糊糊地听到远处集市里嘈杂的人声。附近有几只家犬走过,虽是普通看家的土狗倒也精神十足,想是小镇还算富足吧,连狗也吃得肚子溜圆。没用妖力在日头下走了许久,虽说还远没有疲惫欲死但岚也有些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和子衿在雾之森的窝里的时候,因为她一直拒绝吃小妖肉,身为主人的岚自不好意思让客人吃清水果子自己享用大餐。不得已陪着子衿吃了几天的水果茶叶,岚现在是看到活物就两眼放光。直直地瞪着那几只土狗,被她看得害怕,狗儿哀鸣一声,纷纷夹紧尾巴撒开四足飞逃。岚吞了口口水,舔舔嘴唇。还记着子衿的吩咐,也没追上去。正无聊地翻着路边的石头看看下面有没有虫子,耳边传来脚步声,有什么人走近。
小镇小店,虽然也卖些符咒道具却也实在比不得东方家的收藏。子衿也不如何挑剔,随意买了些防具挑了把不错的铁剑,再加一大张的空白符纸,结了帐后走出店外。门口却不见岚的影子。
“呜,这里……”岚在巷口招手。
子衿走上前去和她一起回到集市上。
“这就走了么,还是有事情办?”岚殷勤地说道。
子衿扫了她一眼微笑道:“还有些东西要买,再等我一下。” 接着又到附近的成衣铺去了一趟,岚依旧是选择等在外面。
子衿出来时岚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头,听到子衿的声音,岚略微惊讶地回头说道:“这么快?”
“还要我进去一会儿么?”子衿好笑地说道。
岚慌忙摇头,“只是因为听说女人挑衣服很费时间的,随口问问……”
子衿眉一挑,却道:“集市上还要过一会儿才收摊,一块儿去看看么?”说是询问,但口气却不容拒绝。
岚点头答应。
太阳已经变成了橙黄的颜色,离日落也不远了,集市上人少了许多,摊贩大多已经把剩下的货品收拢准备回去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小摊还在断断续续地叫卖,打算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做笔生意。两人走马观花地看着,子衿的目光随意淡然,岚则是眼光溜溜地离不开肉食铺,偶尔转开也只是为了不让子衿看见。
在岚不知第几次暗自吞咽口水后,子衿忽然道:“我们去买点肉吧。”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一边却又忙不迭地点头。子衿微微一笑,走到肉铺摊前拣了几块肉骨头让摊主用荷叶包起来,问过价钱,递给了摊主几枚小钱取过荷叶包。
“哎——?”岚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小钱,“这些小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啊……”忽然间住嘴,看向子衿。
子衿微笑道,“差不多就这样了,我们走吧。”温温柔柔的样子,岚却觉得一丝凉意从背后升了起来。
肉铺老板惊讶道:“两位姑娘,天就快黑了,这里附近又有个到处是妖物的林子,出镇的话很危险的,不如在镇上待一晚明早再赶路吧。”
子衿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白衣。
“哦,原来是巫女大人,”老板呵呵笑道,“瞧我,人还没怎么老呢眼就花了,居然没认出来。既然是巫女大人那区区妖物自然不放在心上,那两位走好。”
子衿微笑点头,和岚一起向镇口走去。
出镇后不久,天也渐渐黑了,两人停了下来,回头望去远远看得到小镇上零星的灯火。
“今晚就在这里宿下了吧。”子衿把荷叶包递给岚,“吃吧,这是为你买的。”
岚揣着荷叶包怔怔地望着子衿。
“忍很久了吧,以后想吃肉的话就自己吃好了,不必顾虑我。”子衿温柔地笑着。
岚“呜”了一声,慌忙低下头拨弄荷叶包上的线头掩饰自己心中酸胀的感觉。子衿一笑,伸手一抽,扎着荷叶的线绳就解了开来。荷叶散开,肉香四溢。
岚不管现在是人身,双手捧着荷叶凑着吃。轻轻叼起一块块骨头,啃了开来。她吃东西向来是风卷残云,片刻间一包肉骨头就只剩下“骨头”二字是名副其实了。岚吃好后重新包起骨头,看着子衿细嚼慢咽地吃着带来的茶叶水果。子衿吃得少,用过几个果子也就饱了,抬头正对上岚的眼。
“吃完了么?够吃么?”
“嗯!”岚点点头。
“天也晚了,反正也不冷,就这么睡吧。”递过一个衣袱包儿,“就拿它作枕头吧。”
岚应了一声,伸手正要接过,却因为子衿接下来的一句话僵在半当中。
“那么,在睡前是不是可以说明一下‘这些小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在卖道具的小店等子衿的时候,闲着发慌的岚蹲在地上翻石头找虫子。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本不打算理会,但那脚步声却在自己身边停了下来,还赖着不走。岚虽然不在意,但也并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懒懒地抬头,面前的是个青年男子,正笑嘻嘻地看她。按人的标准若不是他脸上苍白眼神闪烁还勉强算得上英俊,要满足高位妖类的审美观却实在还差得太远,所以在岚的眼里,眼前笑嘻嘻的白痴是一副十足的欠揍模样。不过岚评价自己还是很懂得体谅人的,知道人长得怎么样只有靠父母再加运气,不像妖类一样会因为妖力强大而变得漂亮些,所以即使觉着那张脸孔有碍观瞻也没有把反感带到脸上,只是看着他有什么话说。
被岚冷冷的眼神刺得有些不舒服,男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仍是一张笑脸,道:“在下是附近饭庄的老板,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刚刚看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想问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忙罢了。”
“饭庄?吃饭的地方?”
“是,是,”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却没有逃过岚的眼睛,“小姐不会是饿了吧,那在下愿意做个东,请小姐好好吃上一顿。”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的食物是不是会对自己胃口,但听到“吃”这个字时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的确……好饿了……”
看着岚有答应的意思,男子更加迫不及待:“小姐不必担心,在下的饭庄就在附近,吃好后小姐可以马上回来继续等人,不会有事的……”
“那你就跟着去了?”子衿托着脸颊轻声说道。
“嗯!”岚点点头。
“可那个人说话很奇怪啊。”
“嗯!”岚还是点点头,“说是刚刚看到却知道我在等人,其实明明从集市上就开始跟着我们了。”
“那还跟着去?”子衿觉着头有点痛。
“反正也没坏处啊……”
那男子带路,又是一阵七拐八弯后到了一条更僻静的小巷。从暗处蹿出四五个人把来路封死,正是在集市上的那群闲汉。
“兄弟,干得不错啊,”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用力拍了拍带路男子的肩膀。
男子被拍得晃了晃,忍着痛,却仍是陪笑道,“也是小弟运气好,别看是个冷美人,其实是个傻子呢,怪不得看人都是那眼神。我走过去时,那么大一个人居然在翻石头玩儿。”
四周立时传来一片粗俗的大笑。
明显是打头儿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挤在上下两块肉球里的小眼骨溜溜转,把岚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啧啧”了两声,流里流气笑说道:“果然是个美人儿,就算当真是个傻子也没关系,有大哥们疼……”
那人的话说到一半,就像被卡住喉咙般突然停了下来,四周几人先前还不明所以地陪着笑脸,后来看头儿的脸上越来越青,老鼠眼瞪得溜圆,不由得也慌了神,想走上前去,却发现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般动弹不得,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没礼貌的废物……”岚有点生气,“谁是傻子?!大概听出来了,我翻石头玩又干你们什么事!”
一气之下又放出点妖气,众闲汉只觉得一阵窒息,满脸横肉的家伙吐了几口白沫,却被妖气压制着无法昏倒下去。带路来的那个脑中一激灵,突然记起她身旁女子的衣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巫女大人,小的们当真是生了狗眼!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了小人们这次吧……”众人也连连哀声求饶。
巫女长巫女短的岚听着心烦,却也没必要和这些人解释什么,干脆再加重几分力让他们闭嘴,过了半晌才轻轻地道:“是我的错……”放开了一点束缚,众人大口大口地喘气,为首的那个昏晕在地上。
“原本就料到的事情……即使是满口谎言也的确是有食物没错……”岚郁闷地想着,深碧色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闲汉们被这眼光冻得两脚发软直欲跪下去。
“可惜劣质得过了头……”,岚闭上眼,没兴趣再多看一眼那副脓包样子。嘴角一牵,“为了人生气也太丢脸了……”,吸了口气,心情也就平复下来,冷冷地道:“滚吧。”
忽然失去包裹在身周妖气的支撑,闲汉们倒了一地,挣扎着爬起来只待落荒而逃,又听到岚冰冷如霜雪的声音:“对了,虽然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好像还是应该留下点什么……”,众人听不太明白,战战兢兢看时,只见那蓝发的少女嘴角一丝冷笑。众闲汉满头冷汗直冒,带路而来的那个脸色更是白了几分,陪笑道:“是是是,那是当然。”赶紧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小心翼翼地走上一步放在地上,再退回去拍拍身上表示没剩下什么东西,其他人见状赶紧依样画葫芦,有个人手一抖,袋里的小钱撒了满地。
这和岚想象中的留下一手一脚什么的完全不沾边,又不知道那些地上乱滚的小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但没心情和废物多说废话,手一挥,众人立时就要作鸟兽散。
“回来!”冰冰冷的两个字又吓掉众人半条命,却也没人敢继续走,“把地上那个垃圾收拾掉。”众人才松了口气,两个胆大的赶紧回来架起还晕倒在地上的头儿,闲汉们才如逢大赦般一溜烟地跑走。
“哼,跑得倒和魅影家的废物差不多快……”
众人走后,岚闷闷地看着地上的一个个钱袋,虽然不知道到底可以派什么用处,但战利品也不能不要不是?还是把它们收到斗篷里,突然想起答应女人不要乱跑的事情,不知道她东西买好没有,于是就匆匆赶了回去……
“所以是在巷口看到你……”子衿叹了口气,“幸好他们把你当成了巫女……”子衿想了一想轻轻地道:“以后到有人的地方再不要乱跑了。”
“呜……”没遵守自己答应过的事,岚自觉有愧,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应。
“那么这次说话没有算话该不该惩罚一下呢?”
岚抬头看着子衿微笑的脸,觉着背脊有点发凉。但还是泄气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把眼睛闭上……”
岚依言,听着子衿走到自己身后,从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接着头发被收拢起来,岚睁开眼想转头去看,却被子衿用手轻轻抵住脑袋,“还没好,闭上眼。”
岚只好转回去闭上眼等着,接着头皮略微一紧,长发好像被扎了起来。
“好了。”子衿走到原处一手支颐侧卧下来。
岚赶紧回头,头发在脑后用一根丝带扎成了一束,只有前额和鬓角处故意留了几缕飘荡在外面。丝带打得简单,一个活结而已,岚伸手到脑后抓过余下的带子看,大概有二指粗细,海蓝色的底子镶着一圈银边,简洁又雅致,和自己的发色也很相称。
“还满意么?”
“呜……”岚讷讷地想道谢,说出口的却是:“这丝带怎么来的?”
“在衣铺挑的,”子衿微笑着说道,“这样头发就不会披到眼前了。”
“对了”,岚忽然记起,“你身上的那些小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说钱么?”岚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递给岚。岚抽开布袋上的线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几粒小拇指大圆圆的金黄色透明珠子,正是自己当初替她治伤时看到的穿在里面的中衣上的扣子。
“这是金珀,琥珀的一种。特意制成扣子的样子,既可以研碎当消炎止痛的药物,必要时也可以稍微换点钱花。这些是今天换剩下的,喜欢的话拿去玩好了。不早了,睡吧。”
岚看着掌心中滚动的珠子,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被手心的热气一熏,隐约还有股松木的香气。忽然又想到当初替她治伤的情景,连忙晃晃脑袋把那些画面赶走。涨红了脸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大大方方地谢一声,鼓足勇气抬起头时,子衿这边早已经睡下了。
岚叹口气,刚刚的勇气也不知都跑到了哪里,干脆也躺了下来。
春夜里,草虫低鸣,微风细细。岚一手枕在脑后,听着身边细微的呼吸,嗅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看着浅淡如水的新月和漫天的星子,这一晚,怎么也睡不着觉去……
一夜无话,只是在这一夜里,岚不太情愿地欣赏到了满天星辰缓缓东升西落的美景而已。次晨,当地平线上抹出一缕金线的时候,子衿早早地醒来,看到岚睫毛下深深的黑影,微微一笑,却也没多说什么。这让岚很是松了口气。
仍是借助她的妖力,洗漱过后,略微吃了点带出来的东西,也就起身上路。
一路上的景致飞速地由沙砾遍地到稀稀拉拉的草丛再向着草地、灌木转变,由赤黄到翠绿的衔接,看过去倒也并不单调。天气晴朗,早晨又清凉,逐渐置身一片绿色间,分外畅快。虽然子衿无意赶路岚也是无可无不可,脚步也免不了轻快了许多。
在午后天最热的时辰休息了一下,天凉后再继续上路。两人都没花心思来计算路程,不知不觉间也就错过了宿头。反正备着的食物还有一些,天气也好,两人并不介意再露宿一晚。
天黑得好快,前一刻还是一片红霞转眼间就已经群星璀灿。
随意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岚安置好一个光球,两人坐下准备吃些东西,却蓦地发现虽还有食物,储存饮水的竹筒却差不多见底了。虽然充作食物的果子里有些水分,但若是没有清水把那份甜腻冲下多少也有些不舒服。岚抬头嗅嗅空中,风从不远处起夹带有水气,招呼了子衿一声便拿着蓄水的竹筒取水去。
循着风送来水气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岚就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拨开树丛,一条小溪近在眼前。水清而浅,流动的溪水在大小不一的圆石上碰撞,发出叮叮咚咚好听的声音。银色的月光下,溪水仿若一条泛着光华的带子般由黑暗的树丛后向着远方蜿蜒开去。将竹筒斜斜地浸到水里,手指触着略微冰凉的水面,岚心底里一阵轻松快意,下一刻却突然察觉到风中奇怪的鼓动。
该死!岚转身飞跑起来,即便是向来喜欢享受疾风拂过皮毛快感的她也从不曾有哪次跑得这样迅速而焦急。
女人现在是单身一人,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该死!该死!该死!脑海里回响的是诅咒的声音,心中却被塞着的一团冰冷的怒气堵得严严实实。
十来只石怪松散地围作一圈,却已经堵住一切退路。被围在中间的子衿一手持剑,神情淡定,在地上的几块碎裂的巨石间纵跃闪避。
一边让过身侧的攻击,一面迎向另一只石怪,轻巧地躲过迟钝的挥击,双手交叠于剑柄,将剑身牢牢地插到石怪当作躯干的那最大一块巨石中间靠左处的细小裂缝里——对应着人心口的位置,这也是身体根本就完全由坚硬岩石组成的石怪最大的弱点。
随着一声空洞的嘶吼,被刺中的石怪分崩离析还原成一块块巨大的石头。
子衿用力抽出佩剑,同时小心地避开失去束缚坠向地面的石块,惊觉身后的突袭,迅速地侧转身体。脚尖微点,向左后方疾退半步,总算没有被击中身体,但也还是慢了半拍,翻飞的衣袖在石怪的大力殴击下碎裂了一角。
岚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围成一圈的丑陋石怪和飘飞到半空的雪白布片共同组成的诡异景象。
一团褐色的尘土席卷而来,森碧的翠眸、直竖的轮廓尖利的耳朵、墨蓝的长发、嘴角的冷笑、寒光闪闪的利齿、随意挥甩的尾巴,一点点从飞舞的烟尘和滚走的砂石间显露出来,为强烈的杀气所慑,即使是无知无觉的石怪也纷纷战栗着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岚挑着眉狠笑,微微抬手横扫过去,随着一声刺耳的刮擦声,石怪不论远近,双腿的石柱齐刷刷地断裂。
岚看了一眼又化出指爪的手,缓缓踱到倒得最近的一只石怪身边。骤然失去双腿的支撑,石怪用双手撑地企图再一次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近在眼前的岚,本能地挥手想把她甩开。
就在石怪的手将要触到衣角的瞬间,岚抬起右脚踩在它的一只手上,用力之猛、动作之快,只听到一声“砰”的巨响,便看到石怪的整条手臂都硬生生地嵌到地里再崩裂成细碎的石片。岚指尖凌空一划,将它的另一只手齐肩卸了下来。再抬起脚,就着它巨大的身躯轻轻一蹬,石怪骨碌碌滚到一边。
那一脚本来用力就不大,再加上石怪本身身体沉重棱角又多,滚不多远就停在了一个人的脚边。岚阴沉的目光顺着滚动的石怪缓缓移动,再沿着停下的石怪转到那人的双脚,慢悠悠抬起眼,沿着她的双腿缓缓向上,直到对上那绯红的眼。
“为什么不出声叫我。”冰冷的语气平淡的声调,却被眼中闪动的寒芒和紧扣在掌心的指爪拆穿。
岚在生气,气得快要发疯。
同时失去双手双腿的石怪仍旧笨拙地滚动着,四周的十几只也是用手撑了倒倒了撑,试图站起来。被那间或的撞击声吵得心烦,岚再一次挥手,一片吼声中,石怪先是从身躯心口位置的裂缝断成两半再碎成一块块。
“没意思呢,连气味都和死物没有区别……”岚冷冷地扫视着一地的石头,用低沉到嘶哑的声音说道,“它们是最低等、无知无觉的怪物,就算把那块小得可怜的石头脑袋弄下来,也会乱转上一阵的吧。没有知觉、没有痛感,若不是这样的话,一定要让它们陪我好好玩上一阵……”看了半晌,忽地眼光一扫,冰冷的视线重新转回到子衿的脸上。
“为什么,不出声叫我!”直视着子衿的红眸,岚冷冷地说道。
“即使不出声,你不是也来了么?”子衿脸上带着平淡温和的微笑。
“……不是也来了么?……”
岚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用力咽了口唾沫。冲天的怒气忽地化为无形不见踪影。怔怔地低下头去。
“……不是也来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柔声细气的话语,此时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又沉重地敲在耳畔、心上。
岚的心被敲得一震一震,无措地四顾一眼,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又怔了半天,才道,“水、你喝水么?”摸索着欲寻竹筒时才发现两手空空,想必是来时匆忙,遗在溪边了。
岚挠挠耳朵,“我去拿……”,转身欲走时,又倏地停下脚步,望向子衿。
子衿一笑,“我和你一块儿去”,走上前牵住了岚的手。
岚点点头,握住子衿的手时脸一红,转过头不看她,扯着她便快步走了起来。尾巴却晃得厉害,几次不小心下刷着子衿衣服呼呼地响。
“是因为相信我么?”岚心里暖暖地,全没去想这句话其实有着太多太多的解法。总之,只有一件事我们可以确定:从这一天起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岚都再没有把子衿一个人留下过。
连着走了几天,一路上也经过好几个村镇。岚和子衿却只是到里面买些吃食、取些饮水,仍旧露宿在外面。许是为了钱不够用,许是为了两人的姿容在人多处容易招惹上讨厌的目光,岚反正不管,子衿说宿在哪儿就在哪儿,也没多大差别,真要说起来,她觉着还是在野外自在些呢。
岚一旦不虞被人看见,就恢复成不完全变身的样子,既比人身方便得力上许多,也是为了即使收束妖气也可以摆明了自己是高位妖族,省下许多麻烦。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除了那一夜的石怪,两人再没碰上多少妖类。外面的妖类本远不及雾之森,白天大多隐蔽身形,岚也无心狩猎;在夜里有时可以在风中嗅到味道,但都远远地避着,不待她走近就溜走了。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走了几日,两人终于到了在雪谷之前最后的一个村落。
最近两日,突然间人烟就稀少起来,甚至还有看到残破无人村子。岚在那些断垣残壁间仔细地嗅过,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然,看那些房屋被荒废最近的也有几个月了,即便有什么气味也留不下。四周草木茂密,想必土地也肥沃,丝毫没有因为靠近雪谷而有被寒冻的迹象。岚也曾听说过,雪谷的入口其实是岩壁间宛若劈开的一道狭长口子,当中冷风劲急,却也绝少吹到外面来。那么人为什么减少?明明曾经有人的地方,那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正自迷惑不解,远远地就发现了这个村子,岚嗅着,虽然不多,但的确还有人在。
当时正是午时,也是两人休息的时刻,正好歇脚和打听一下消息。赶上几步路,没多久就到了村口。矮墙、竹篱、茅舍,间或也有几栋砌着白墙齐整些的房子,正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庄模样。
走到近前,岚才从风中嗅到了淡淡的妖气。因为太过微弱,在远处被人的味道盖得严严实实,走到村口才发现不对。
能被轻易发现的妖类本不必在意,但正好去看看是不是和人突然减少有什么干系。岚虽然跟子衿说了,倒也没抱多大希望,因为从这个味道,并不是隐藏得不好才透出来的,而是生病、虚弱的妖类才有的微弱气息。不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妨碍就是了。
岚沿着味道领路,两人一起走到一个小小的用篱笆隔起的鸡窝前。
子衿早在走出雾之森后的第一个小镇里就买下寻常衣物,赶路的这几天都是把巫女的服饰换下,现在的她只是简单的一身白衣。岚仍是一袭海蓝色斗篷,只是她的样子本就清秀冷峻,披散着头发时还有几分柔美,束起后则是少年般地气度俊朗,说是翩翩美少年也不为过。两人走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般。这样的两人进村后却是二话不说直奔一个破旧鸡舍,如何不引人注目?
两人在竹篱前刚停下脚步,四周就已经围上一圈看热闹的闲人了。
岚被四周嗡嗡的声音还有指指点点弄得不耐烦,皱了皱眉,忍了下来。子衿却宛如事不关己般的一脸淡漠。
岚靠近些,往味道源头的一个小小鸡舍前输出一点点妖气,立时听到威吓的“呼呼”声。和子衿对望一眼,岚伸手掀掉窝棚上的茅草顶盖,阴影下晃悠悠站起一只小小的白色幼犬。
“看样子不怕阳光呢……”岚打量着幼犬。若是不看它身上黑色的条纹和血红的眼睛,外形上怎么看都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狗。
“好重的怨气,是新近由鬼化成的么?不怕阳光这点倒是奇怪……”岚蹲下身和犬鬼大眼对小眼,倏地伸手一戳,轻易地把正对着她龇着小小犬牙的犬鬼放倒。
犬鬼在地上一滚又爬起身来,依旧做着威吓的动作。岚一笑,“喂,喂,你可想清楚点,向我挑战可没有好结果的……”手指一弹,轻轻打在犬鬼的鼻尖上。
“我认得那只狗!”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大声嚷道,“那不是前两天小翠家淹死的……”
“别乱说话!”小孩的母亲一手捂住他的嘴斥道。
四周立时又散开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后倒退几步,却又不肯散开,仍是围了个大圈。
母亲一放手,小孩便不服气地嚷嚷,“明明就是的,鼻涕!你也看到了不是!”
他旁边一个拖着鼻涕的小鬼小鸡啄米般迅速地点点头,说话却不怎么利落:“我……我也看到了……小白、白会认路,怎么……也扔不掉,小翠的爹……爹说,留着……是白费粮食,就扔河、河里去了。”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难怪啊,居然出了妖怪,我说我家那几只鸡怎么不见了呢!”
“就是就是,我家的阿黄最近也不大对头……”
“我家昨日里少了两条就饭的腌肉。”
“……”
“怨气啊,原来如此……被人遗弃的怨恨,不肯走吧……嗯?”岚仍旧一戳一戳地欺负着犬鬼,嘴角边多了层鄙夷的冷笑。她玩了半天,四周的嗡嗡声越来越响,子衿却没有半点动静,岚奇怪地抬头,却看到了如血的红瞳里转动着的晶莹。
女人,在伤心……
岚一怔,身后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分开了条路,一个拄着条长拐杖的老妪慢慢地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老妪走近几步,停了下来,道:“看两位打扮想必是游方的巫士吧,不知可否帮村里除去这妖魔?报酬方面,集一村之力,绝不敢亏待二位的。”
所谓的巫士就是可以使用巫术的人,其实和巫女的意思一样,只是大多指的是没有取得朝廷承认的巫女资格的人而已,岚听着头大,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也不行——还有事要打听呢。又看了一眼显然有点失魂落魄的子衿。
从没见过……女人这么伤心的样子……
岚又是一阵烦躁,站起身一挥袖,一声暴响下犬鬼所在的地面凹陷了个大坑,里面还有几块烧得焦黑的骨片。
子衿全身一颤,双手紧握,默不作声。
在众人惊讶的注目下,岚拍拍手,“除掉了……”
岚和子衿被殷勤地迎到一座修葺得比较好的房屋前,也就是那老妪的居所。进到厅堂,老妪亲自奉上两盏茶。这次换作岚望着茶水发愣,子衿却已经恢复常态,起身谢过后坐下略微啜了一口放下。花了半天工夫婉拒酬劳后开口向老妪打听雪谷的状况和附近人烟绝迹的缘故。
老妪叹了口气,道:“不瞒二位,其实雪谷附近的村子大多是靠着在雪谷里挖草药、打野物卖给收药、收皮货野味的贩子谋生。像雪参、雪莲一类再没有比雪谷生长得好的了,雪谷的皮货也是俏得紧。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是靠挖药打猎过活,会的吃饭本事也只是在什么时候进山、在哪里挖药、在哪里下夹子罢了。衣食用具什么的都是靠同往来小贩交换,要我们去学人耕作那是委实不会。”老妪又重重地叹了一口,续道,“也是从前年开始,猎物草药都越来越少,为这附近的几个村子照例封了几个月的山,却没改善,反而因为几个月的封山让生计更加艰难,那也罢了,只是这谷里的风雪也是越来越古怪,运道不好撞上风雪的往往就是有去无回——那些可大多是壮劳力、一家的主心骨啊。即便如此,想着要养活一家老小,仍是有人咬着牙往那谷里钻,可这半年来,去谷里的要么是有去无回,要么是两手空空,竟再无一人采到半根药草、打到半点猎物……没法去雪谷,附近的野物药草也总有尽头,靠着积蓄捱着,又能捱多久?日子是没法过了,前面几个村子也陆陆续续搬了,若再这样下去,迟早这个村也保不住,老婆子是不行了,也不走了,就让这把老骨头埋在这里算了……”
两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子衿出言抚慰了一下,道:“正巧我们也到雪谷有事,想请教一下老婆婆入口的事。”
老妪大惊道:“两位帮村里除掉了大害,老婆子多嘴劝一句,现下的雪谷当真是去不得啊,这半年来老头子和我那唯一的儿子……”说着说着眼角便渗出泪来。
岚不会劝人,又是一阵不知所措。子衿温言道:“不瞒老婆婆,我们此行是为了冰霄花,这雪谷是必然要走上一遭,区区风雪想必也阻不了我们,若是天幸可以凑巧找出雪谷大变的缘由,或许还可以保住这个村子也说不定。”
老妪一怔,道:“两位自是有本事的人,但人力又如何胜得过天去,若是为了冰霄花……” 叹口气,回入里屋,拿了个小小的黑色木漆盒子颤巍巍递到子衿手里。子衿询问地看了老妪一眼,在她的示意下揭开了盒盖。里面是朵玉色小花。虽然花叶都已经枯得皱巴巴,但从那犹自润泽晶莹的颜色和完整的形状,仍可看出几分花朵盛开时的可人。盒盖启时尚不觉得,过了片刻才觉出几丝幽幽的香气。
岚也回过神来,凑近点看看,“冰霄花……”
老妪点点头,“正是冰霄花。这花只在雪谷有,数量本极少,又没有特别的时令地点,采摘极艰难,好像也只能制作特别的巫药用,药贩子也不收。只是村里故老相传,这花上有灵性,可以带来福气,所以偶尔遇到也当作是吉兆彩头,会请下供着。老婆子留着是没什么用了,这花也有些年头,是当年……咳,两位看看,若是用得着,便带去吧,不必再费心了……”
子衿静静地合上盒盖,置于几上推了回去,道“老婆婆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也只有我们自己采来的才合用。”
老妪又劝了半晌,见两人去意已定,只得详详细细地把入口的地形解说了一番。最后又道:“这花还是送给两位吧,但愿吉人天相。”说罢长长一叹。
子衿不好再拒绝,点点头,谢过收下。起身告辞,又是一番挽留辞谢,直到日暮时分才带着岚一起离开了村子。
出了村后子衿就默默地不言不语,岚觉得好没意思。
看看离村子已经远了,岚甩甩头,又变成不完全变身的样子。子衿却还是理也不理。
“我说……”岚停下脚步,小心地瞧着子衿动静。
“怎么?”子衿回转身来淡淡地道。又回到了那种面具般的温和微笑。
“那个,花,给我看看好么?”岚随意地找了个借口。
子衿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了木盒交到岚手里。
岚无法,装摸作样地打开盒子拈起花来看,偷觑上子衿一眼,仍是比面无表情还要糟糕的浅淡笑容,递了盒子后便侧转身不再理她。
至于么,岚扁扁嘴,仰天一个白眼,一肚子的腹诽。随手把盒子往怀里一揣,转过头一手捏了花儿,另一手从袖子里掏出个毛球来塞到子衿面前。
“给你……”
子衿睁大眼睛,“你……”
“没弄死它,藏起来罢了。现在是我的下仆,小家伙还是很乖的……”岚别扭地说道。“不要么?”
子衿点点头,又摇摇头,双手捧起那只白色的毛球,把脸埋到它厚实的皮毛里。雪白底子上黑色的条纹间突然现出几点水痕,在夕阳的柔光里显得鲜艳动人。
岚站在一边不说话,只有小小的犬鬼不解地舔着身上咸涩的水珠。
“好点了么?”待子衿起伏颤抖的肩头平息了一点,岚轻声说道。
“嗯,”子衿抬起头,又是平时的温和微笑。不是戴着面具的,是那种相遇后最平常的让岚看了安心的笑容。
子衿小心地把犬鬼放到地上,走前一步环住了岚的脖子,让下颌抵在她的肩上。
“谢谢你。”子衿闭着眼轻声说道。
难得的,岚没有惊慌,更没有躲避。只是手上微一用力,早已干枯的冰霄花化作无数纤细的粉尘。
血红的残阳不止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也给随着微风纠缠飘扬的银色和墨蓝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在相拥的两人四周,漫天冰霄花的碎片闪烁着,晶亮。
(本章完,下一章欲望•守护•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