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洗尘

1、关于初识

　　上个世纪，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众多的酒吧和慢摇，甚至连拉拉，也甚少。是不是很古老？便是很古老的故事吧。我的记忆，应该是小学四年级，突然某一天老妈说，你想不想转学？去找外公外婆，我想都没想便说好，那个小镇有所有我所不熟悉的新奇游戏，甚至让我忽略了老妈那有些阴暗的眼神。转学，不过是一个没有概念的名词而已。

　　所以当某个早晨我睡眼朦胧中被外公叫起来，穿着土到掉渣的校服跟着健步如飞的外公走进那所小学的时候，我满心的惶恐。这时我才知道我的选择面对着什么。我想那时候我一定丑极了，睡眠不足的眼，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怯怯的眼神。那时候，全校同学正在出**像个傻瓜一样被众人看着，好奇又轻视地，注视着，手足无措。我分到的是四年级二班，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楚。只有外公每天严厉又不失温柔的教导，每天努力地读书赶上别人的进度，我以前学习并不好，我也不聪明，小说里那种聪明得不可一世的女性，从来不存在在我身上。四年级的下学期，我的出潮来了，记得那天是个很闷热的下午，那个小镇气候很是炎热，我就是觉得不舒服，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我从来不懂这些事，也没人教。那个小学乱极了，这是我唯一的感觉。男生欺负女生是常有的事。你以为是拿什么毛毛虫吓人吗？你也许不知道，还会有这么恶毒可怕的小孩子。当时我们班有个男生，名字我还记得，叫赖俊宇，他是个干瘪得如吸过毒的男生，我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收复了全班男生的，只能说真是悲哀。他用某种淫威，折磨着我们，比如放学后全班女生被堵在教室里，他会用篮球砸过去，谁抢到了篮球，谁就可以先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会被打。你问我怎么打？你以为是拳打脚踢吗？不是。那男生是个BT，他BT的程度让人发指，他会让人用打扫用的水桶接满一桶水，强迫你全部喝光，喝到你吐得早上吃什么都知道了。他会玩一种游戏，想必80后的人都知道，就是叫你深吸一口气憋住气，然后叫个人按住你的胸口，人会因为突然的窒息昏死过去。你看一点伤痕都没，却可以折磨得你生不如死。也有人告老师，正确的说，老师知道的，却不管，也有老师管，后果就是，某个告状的人会被孤立，他不允许任何人和你说话，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不允许你说话，回答问题都不行，不允许你认真地做作业。那时候，我唯一的念头便是，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庆幸，因为有个女生被一群男生打到子宫出血，不是我们班的。。我说，还好还好，还好这个男生没有恶毒到此。我三年里，卑微又痛苦地活着，学习是很好了，我却没有半点快乐。

　　小学的时候，我是喜欢过一个女生的，只是我不懂。她的温柔美好，她的善良和悲伤，让我觉得世界没有抛弃我。所以被人问出来的时候，他们叫我同，性，恋。我还朦胧无知，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词。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下，流而羞辱的意思。

　　我每天的娱乐很少，我甚至不会跳橡皮筋。我们学校旁边有个水库，我喜欢到那里去玩，那里有长得瘦弱的野草，水里还有小虾，那虾笨得很，用手一捞就捞起来了。某个午后，我在那里玩儿，一个看不出年龄性别的小孩对着我喊：喂！你不要命啦。这一喊差点把我吓得掉进水库里。我可不会游泳，于是我生气道：要你管！他（她）噔噔噔地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叠洋画（80的朋友知道的吧？就是小纸片上弄些西游记变形金刚什么的），见我看着，就打开手凑到我鼻子下面说：怎么样？厉害不？我赢的。我嗤之以鼻，虽然我确实很羡慕，起码他（她）有很多朋友吧。我看看她身上的校服，似乎不是我所知道的学校的。见我不理他，他好奇地问：你在干嘛？我说：要你管！他谈口气道：你怎么说来说去就这一句？

　　我说：那好，你走吧。其实我想说，你滚吧。可是我又希望有个人和我说说话。对，你猜得没错，被孤立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受不了了，因为他上着课叫我们去找报纸给他看，他要睡觉，所有女生赶快跑出去找报纸，看见报纸大家都你争我抢，什么友谊，什么朋友，全是屁话，在弱者的群体里，没有这种东西，彼此拳打脚踢只为了保全自己。。而我受不了了，因为他说，他想看一场表演。放学后，他叫我们班的一个可怜女生，那女生脑子有点问题，趴在桌子上，叫一个男生，骑在上面。那男生开始不肯，赖俊宇威胁他说：不肯，我就请你喝水。男生屈服了，而我们女生，被强迫着看，谁不看，就用篮球砸。我受不了了，真的。我还是班长呢，你见过当着这么窝囊的班长不？我告老师了，在于那个年代，告老师是多么可耻的行为，是懦弱的，你却不知道，我鼓着多么大的勇气。老师来的时候，连那个白，痴女生都摇头否认这件事。结果老师没说什么，我却开始遭殃，但是因为我学习好，又或者我那愤恨的样子实在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不准任何人和我说话。所以当那个土里土气的孩子和我搭话的时候，我竟然升起一点渴望，我想要他陪我说说话。

　　他问我：你叫什么？我说：你管我叫什么。他说：我叫Z林哦，你叫我姐吧。我斜了她一眼道：你是女生哦？她点点头指着自己说：是不是很像男生？我妈也这么说。我咕嘟了一句：肯定是嘛，没见过男生还穿这种土到掉渣的的确凉，还有花边。她就乐了：喂！是你自己怀疑的好不。我继续用手捣着水，漫不经心地说：你几年级的啊？她乐呵呵道：初一。我一下子站起来叫道：初一？？？？！！你骗人呀你。你比我还大四岁？她莫名其妙地站起来道：我看着是小啦，但是以后我肯定比你高啦。你真的是四年级？她怀疑地看看我。我哼道：废话了啦，我才没那么老。她绕绕头说：看你一脸小大人样，我以为你比我还大勒。我怒气冲冲地叫道：你才大啦，老女人。她也有点不高兴了：你发什么火嘛。我红着脸，总觉得今天特别地热，没有谁乐意别人说自己大吧，特别是被女人说。如果是父母，恩，我倒乐意他们当我是大人。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用脚一下下提着脚下的荒草，她说：喂，你玩过蚂蚱没有啊！我看了她一眼，没啃气。她笑了笑，将脏兮兮的洋画装进校服的口袋，就开始在荒草中翻找，一跳一跳的，像什么动物一样。我站在一边百无聊赖。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浮云，我开始想很多我不该想的事，我活着干什么？我活着有什么意义，诸如此类。前几天我还写了遗书，准备了小刀，我想自，，杀。对的，我想自，杀。对父母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淡，我会愤恨，我想念他们，他们总以工作太忙来推脱，虽然我老妈有来看我，但是见到她的时候，我又异常的淡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是变相的指责，还是有种发泄的愉悦。林突然凑到我身边捏着一只蚂蚱道：怎么样？大不大？我吓得滚到一边骂道：你做死啊，这是鬼蚂蚱好不。所谓鬼蚂蚱，就是那种灰噗噗的外形的蚂蚱，听说是尸骨变成的，小时候特迷信这些。她说：别怕啦，玩一下又没什么。说着用一根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白线栓在蚂蚱的身上，放开，那蚂蚱就一直围着头顶飞。她乐道：好玩不？我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那蚂蚱怎么那么像自己，不被喜欢，又逃脱不得，压抑得痛苦。她慌了神，拍拍我道：你哭什么啊？好不好的。我从隐忍的哭泣变成嚎啕大哭，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她无奈道：好了啦，我放了它成不。说着真的放了那只蚂蚱。她看看天色，冲我一包拳道：时辰已到，在下走了，保重。说着跑了老远，见我傻傻地还坐在原地，又跑回来将我拉了起来：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低低道：X晨。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妹子，大姐走了。后会有期。

　　之后经常见到她，虽然没有什么规律性。我从来不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她也不问我家是哪里的？因为我口音确实不是本地口音，所以常被排斥。可以说，在我阴暗绝望的童年，是她陪伴我度过的。有次我被一个男生打了一顿，原因是他曾经追过我，而他现在追的那个女生追不到，赖俊宇说，是我在挑拨。我还记得赖俊宇张开嘴巴，黄黄的牙齿都嘲讽地颤抖着，像在说，我就是不让你好过。

　　我哭了，我干嘛不哭，我又不是什么英雄人物，我是女生，我怕疼，我哭着跑去水库边，真想跳下去算了。我委屈我觉得盼不到头了，我生无可恋。可是我还是不敢跳下去，我还是不敢一死了之。左手臂隐隐做疼，校服上几个大大的脚印张牙舞爪地宣告着什么。她来了，蹲在一边，双手抱在膝盖上道：妹子，你干嘛呢？我猛然抱住她，泪水顺着脸赠到她脏兮兮的校服上，我隐忍着，默默流着泪。

　　她说道：被欺负了？我点点头。她叹口气，将我拉离身旁，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我说：为什么不反抗？我呆呆的望着她，我说：我打不过，他很高很壮。她漫不经心地说：那又怎么样，你有那么脆弱？他敢杀了你？我恶狠狠道：他敢！！！她笑了起来，摸摸我被胶水浇得黏忽忽的头发说：你记得了，人善被狗欺。我一愣，低低道：是人善被人欺。她说：他怎么会是人呢？我觉得这话特解气，点点头道：对，他不是人。她笑呵呵道：妹子，姐叫你几招。我兴奋地站起来，好像从此自己就可以天下无敌。好像我遇到了英雄，好像我是那个用一根绳子睡觉的小龙女。她说：呸！小龙女，你最多是天山童姥。我大怒，又在变相骂我老。哼哼，等我学会了武功，我先败了你这个师傅，然后当武林盟主。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和她说的，我怕她不教我。她教得有模有样，我学得刻苦认真，虽然我觉得我怎么不会轻功不会什么吸血大法。她说：其实教你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一个字：狠！我迷惑不解：狠？？她说：对！狠，对自己要狠，对别人才能狠。我半知半解，她说：下次别忍着。我点点头。暗暗下决心。

　　好巧不巧，才过了几天，赖俊宇又发难，虽然平时众人视我如空气，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也相安无事。我甚至感激自己再不用受他的折磨了。结果某天，那个打了我的牛高马大的蠢，货又将我堵在教室，我偷偷看了眼赖俊宇，果然，他正一脸兴奋地看着，真是个BT。那男生一把将我推到，我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他有些诧异道：哟！你还拽了你。我依然不说话。林告诉我，要将怒火燃烧成大火，不能呈一时口舌之快。我忍着，我告诉自己，假如他放过我，我还是当个沉默的透明人。可是他没有。

　　那蠢，货抬起脚来，其实他人虽然高大，但动作很迟钝。我学林所说的，猛然扑上去抱住他，他果然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我想都不想一口咬住他的脸。。其实我想咬脖子，其实林教我的是用拳头，但是我当时太紧张，心里有熊熊大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