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天堂不哭泣》Micky陌墨

16、第五章 我也会渴望月光倾城

　　我站在门口调整了下呼吸，才拿出钥匙打开家里的门。我想这个时间，妈妈和陆叔叔肯定都已经睡下了，至于哥哥，我想他一定也回来了吧。
　　只有我还没有回家，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钥匙的哗啦声在这样静谧的午夜听起来也变得分外刺耳。
　　我打开门，才发现一切都在我的想象之外。客厅里灯火通明，此时妈妈正满脸愁容地坐在沙发上。
　　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我楞在了门口，一时间都忘记了脱掉鞋子，只是结结巴巴地说：“妈……妈妈，你还没睡觉啊……”
　　她的视线投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我竟然恍惚觉得她变得苍老起来。只是短短几个月的工夫而已，可是她的眼神里好像盛满了太多的难以言喻的忧愁，眉头紧锁，像是有某种怎样都无法抒怀的悲伤。那抹忧伤直击在我的心上，我觉得好心疼她。
　　我这样想着，若有所思的眼神就变得愣愣地，我看着她，她已经走向了我，站到了我的面前。
　　“妈妈……”我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
　　她却没回应我的话，反而急切地问我说：“橙橙，晨屿呢？”
　　“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我不知道。”我磕磕巴巴地回答。心里却想难道哥哥丢下我一个人并没有先回家吗？哥哥居然还没回家那他去了哪里呢？一瞬间我的心中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我不是让你去找他的吗？你没有找到他吗？那怎么还这么晚回来？”在我听来，她的语气中有责备。
　　大片的委屈溢满了我的心，我找了哥哥一个晚上，却被他丢在了喧闹的网吧，一个人回家之后，居然还要被妈妈责骂！为什么就没有人考虑我的心情呢？
　　我仰起脸看着她，觉得下一秒眼泪好像都要掉下来，我倔强地瞪着她，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无声地抗议着，默默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终于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橙橙……”她叫我的名字，声音温柔。
　　我还是不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正当我非暴力不抵抗地和我妈妈抗争的时候，大门突然咣当地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我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我瞪大了眸子，惊奇地看到哥哥此时正缓缓地从门外走进来。
　　他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此时的我还站在门口，因此挡住了他走进来的路，他看似不经意地用手推了我一把。
　　因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险些摔倒。他却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屋子里走，丝毫都不顾及我的情绪。
　　“晨屿，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我妈妈和颜悦色地对哥哥说，我不清楚为什么妈妈对哥哥永远都可以这副好脾气的模样，我心里顿时变得更气。
　　“喂，你干嘛用手推我！就不会说话吗？”心里的气愤无法抑制，我索性冲着哥哥的背影大声吼。
　　他的背影顿了顿，显然没想到我会对他这么凶，可是只是一瞬间，他便继续朝着楼上走去，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似乎听到了他冷冷的笑声，看到了他那副分外揶揄的表情。
　　“喂！”我不死心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吼，我想我真是气极了，满腹的委屈此时都尽情地发泄出来，所以才会这么勇敢，这么无所顾忌。
　　“林默橙！”我妈妈狠狠地叫我的名字。
　　你看！她从来就只会对我凶，只会知道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却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女儿的情绪和想法。
　　我紧紧地咬着嘴唇，灯光好刺眼，我咬着牙不让眼泪掉出来。
　　随后，我说出了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和妈妈对峙的话，我说：“妈妈，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女儿吗？你确定吗？”
　　我说完，便一把推开挡在我面前的我妈妈，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梯，蹬蹬的脚步声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分外突兀，像是重重地敲击在谁的心上。
　　也只有我知道，那是我的心。那颗胆小脆弱的心。
　　我快步地跑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头倒在床上，再也忍不住地眼泪刷刷地流淌下来，那些有温度的眼泪一滴滴地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流在厚厚的被子上，留下悲伤的痕迹。
　　我甚至没有起身去开灯，只是借着窗外的浅浅月光和小区里忽明忽暗的路灯光芒，看着周围的一切，墙上有明灭的光影，大落地窗外漆黑一片。
　　一片空寂的陌生。

　　接下来的两天考试还算顺利，所谓的顺利不过就是没有再次出现缺考抑或迟到什么的意外，而这次中考的成绩，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就算我接下来的几门考得再出色，因为第一门缺考，也难以挽回总成绩无力回天的溃败之势。
　　两天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考完最后一科的时候，同学们显得都很兴奋，刚出考场，就有同学在兴致勃勃地议论这个暑假要去哪里玩，一脸心驰神往的欣喜模样。
　　可是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像是在无奈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尽管我已经知道自己与向往的高中失之交臂，心里还是有抑制不住的悲伤与失落暗涌。
　　可是该来的总归会来，不会因为人的意识而改变什么。就像是日夜交替，就像是四季更迭，这是一种既定的轨迹，亘古不变。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不知道是谁发明的钟表，可是我想自从时间的概念具象化了之后，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永恒了吧，所谓的天长地久不过是人们幻想出的美好设定，而自以为是，从来都是人类通病。
　　下成绩的那天我去了学校取成绩单。
　　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时的天，清楚地矗立在记忆里，以永不泯灭的姿态，即使苍白了色调，那种感觉却依旧那么深刻。
　　那天的天阴阴的，云沉沉地在天边垂着，那么远却又那么近，让人心生怅然。
　　我找到老师拿到成绩单后去了一趟图书馆，把曾经借过的几本书归还后，心里才更加真切地意识到，因此从图书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隐约有雨点落了下来。
　　其实一路上我的心里都在不停地忐忑和纠结，心里百转千回地想了好多理由，可是直到我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才发现之前惴惴不安地想了那么多对策与借口，根本是没有什么用的。
　　当我打开门看到妈妈一脸凝重地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时，整个大脑呈现一种死机的状态，变得一片空白，我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关上门走进去，感觉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我走到妈妈跟前，我不敢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睛，我害怕看到那种失望，真的会一瞬间地打垮我伪装的所有平静与坚强。
　　“去学校取成绩单了？”她开口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我想她一定是用我的准考证号码查过我的成绩，知道我第一门零分的成绩，可是她依旧那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
　　“我帮你查过成绩了。”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
　　“嗯。”我还是一个字，低着头默默地。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妈妈的声调提高了许多。
　　我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地面，只觉得窗外的阳光一寸寸黯淡下来，地上斑驳的光影被无限拉长，窒息而沉闷的黑色调越来越浓烈。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作弊！林默橙，你说，你为什么要作弊呢！”妈妈拼命压抑的话音里已经掩不住痛心疾首的味道，我不敢看她的眼神，但是我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尽管她已经在拼命控制，可是却是徒劳。
　　作弊……妈妈竟然以为我的成绩计零分是因为作弊……
　　我紧紧咬着嘴唇，两只手死命攥在一起，她误解了我，可是我能说些什么呢？我能说妈妈，其实我没有作弊，只是因为那天你没有送我去考场，我考试迟到了吗？这样她要多内疚啊！我不能解释，所以只能沉默，我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站得笔直。
　　显然我的沉默在妈妈看来是一种默认的姿态。
　　死寂一般的沉默。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是悬河，无边无涯，深不可测，溺在其中，只能看到满目苍凉，感觉无限彷徨。
　　“都是妈妈没有教育好你！”妈妈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隐约的哭腔。
　　听到她近似哽咽的声音，我有种万箭攒心般的疼痛，我紧紧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一发出声音来，便是哭声，口腔里隐约有了血腥的味道。
　　“林默橙，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少顷，在我以为会被这窒息的沉默深深淹没的时候，妈妈突然开了口。
　　只是一句话，却是重重地击在心上，那种窒息感让人心里压抑极了，透不过气来。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没有任何眼泪落下来，可是心中早已经大雨滂沱，这一刹那，就只觉得眼睛里看不见丝毫的光，只有无尽黑暗一点点地蔓延。

　　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刚刚进来的时候那样，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
　　从头到尾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说：“妈妈，对不起。”
　　我看到妈妈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楼梯的方向走过去。
　　我抬起头，她的背影落在我的眼睛里，那么伤心的背影，那种失望在一瞬间终于还是打垮了我，让我的眼泪潸然而落。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瞬间击垮了我，我感觉两条腿好像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我好累，好想移动步子，可是我做不到。
　　于是就只能这样一点点地任凭身体瘫软下来，到最后索性就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地上。
　　地面一片冰凉。

　　我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客厅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墙上时针静静走动，只看到窗外阳光点滴消逝。
　　终于，天空的颜色越来越凝重，终于收起了最后一点的光芒，倾泻了黑暗的海洋。天暗下来，却没有光。
　　陆叔叔没有回来，哥哥也没有回来，妈妈一直都没有下楼。
　　我能感觉到她有多伤心。这让我的心里愈发地难过。
　　我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天越来越黑，我没有去开客厅的灯，整个室内只有窗外路灯的零星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