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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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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有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当年仅七岁的梁连,心性骤然产生了变化。
他变得随心所欲,而不是顺天理、行五德。待到十七岁时,梁连梁大公子的名号,整个临安城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着年纪增长,他越发隽逸。
然而,他的名声却不是因为非同寻常的俊美,而是因为为非作歹。
怎么个为非作歹法?
抱歉,因为作者是个善良的人,实在脑补不出什么惊心动魄的恶毒场面,罪过啊罪过。
总之,被过度娇惯,造就了梁连强横刁蛮的性格,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贵人,只能委曲求全,不敢对他当面冲撞。
少年人总偏爱玩乐,梁连也不例外。他藉其富贵、人脉,经常与一些朋友去酒楼达旦畅饮,寻欢作乐。
某日去一酒舍,名唤“长乐庄”。
本来是要了雅间,但同行中有一名玄衣公子非要坐大堂,称是喜欢热闹。梁连做庄,没有拂了吃客的意思,一行人就在大堂落座。
“爷,您看……下面那位,不是梁公子么?”
楼上雅间有人目光极尖,他衣着素净,像是随侍。在他身畔端坐的,就是他家主人,是一个年轻公子,衣着华贵,腰间佩玉,清冷俊美的容貌,一双细长凤眸。
“好像是。”年轻主人瞥了一瞥楼下,一笑,“不妨事,我们就在这儿,别去打扰他们。”
梁连对楼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一行人落座之后,敞开肚皮,吃吃喝喝。
席间,大厅的舞台上走出一名歌伎,歌以助兴。
这歌伎生得有些貌美,红妆罗裙裹素身,莲步灿花足纤纤。歌声更是一波三折,凄美动人,高峰处如黄鹂鸣啭,低谷处似夜莺婉转。
一曲唱毕,赢得满堂喝彩。
歌伎垂了眉目,浅施一万福礼,一颦一笑,皆映在与梁连同席的那位玄衣公子眼中,顿时让他心猿意马。
三杯酒下肚,玄衣公子把持不住春情,有些飘飘然。
他起身,端了一杯酒,走上舞台,欲寻台上卖艺歌唱的歌伎挑弄一番。
“小妞儿,来陪爷喝一杯。”玄衣公子贼眉鼠目,将酒杯推到艺伎面前,一阵邪笑。
艺伎还没领受那杯酒,他又一把将酒泼倒,杯中酒酿溅湿了自己的衣衫。“小娘子,这下你看怎么办,给爷陪个不是?”他借酒撒泼,伸出手去,想要摸歌伎的脸蛋。
这名歌伎虽是艺女子,为人却不卑不亢。见得一只咸猪手伸过来,立刻一蹲,避开,让他捞了个空。
玄衣公子一下没抓到,又嬉皮笑脸一个趔趄蹭过去。这下子,她想躲无路,索性伸高了手,一巴掌抽向这无聊的公子哥。
“啪”,清脆利落。
一同来的人正喝得高兴,听得一声脆响,齐齐回头。
其中有玄衣公子的护卫,也不乏他的熟识。护卫一见自家公子被如此侮辱,顿时怒冲脑门,拔剑而出,冲上去就要打杀一番。
刀剑一出,四座哗然。
有人酒钱都未来得及付,直接缩到角落开溜。
酒楼老板则急急忙忙地躲在柱子后,偷偷露出半个脑袋,规劝道:“各位少爷少侠千万悠着点啊!小店皮儿薄,一撞就破,禁受不起折腾!”
楼下演变成如此情形,楼上雅间的随侍不禁忿忿然:“一群狗奴才,竟想坏了公子爷的酒兴!待我下去……”
“慢。”年轻公子拦住他,“且看看事态如何演变。”
大厅之内已是剑拔弩张,瞬时发话消除这种紧张的,是梁连。
“慢着。”他举起剑鞘,拦住了身旁一人。
带头做庄的公子一发话,许多人就自然停了手。
而那惹事生非的玄衣公子非但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情趣,推开歌伎,对梁连冷笑:“梁连,老子我被欺辱了,不用等你来收拾。可你我同行,却阻碍我等行事,又是个什么意思?”
梁连在逆光处抿起嘴,一道冰箭似的的目光,射了过去。
他起身,身如玉树,颜若朝华。
别人都是五分酒醉,他未到三分,且醉色不上脸,没有半点混沌之意。周围人仔细瞧见了,暗中赞叹实乃一翩翩公子。
梁连冲那同行的玄衣公子哥冷哼一声:“今日是我做东家,我要你停你便停,哪来那么多混帐理由。”
“梁连,……你!”这玄衣公子虽是个酒囊饭袋,但也是个没吃过什么亏的人物,听得梁连这么一讥诮,顿时七窍生烟,“狗日的杂种,看在你爹是相国,我才给你点面子,别他妈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一句说完,他还不消停,继续骂骂咧咧,莫不是胡天胡地的污言秽语,听得旁人不堪入耳。
梁连左耳进右耳出,面色不变,只嘴角一扬:“是么。”
他拂了酒宴,走上前,行至歌伎身边,一把将她拉起来,道:“姑娘不必畏惧,你是卖艺讨生计,有些人识不得相,不用跟他一般见识。那一耳光,赏得好。”
最后三个字着重强调,听得玄衣公子的猪皮脸儿一阵儿白,一阵儿青。
歌伎一抬头,见眼前为她出头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漆黑长发用金环束起,唇红齿白,嘴角含一抹笑意,近乎邪恶的魅惑,深静幽邃的瞳眸,如森如海,风流雅逸。
歌伎略红了脸,对他一施礼:“多谢公子仗义执言。”
“不必客气。”梁连淡淡答道。
玄衣公子在旁看他们一问一答、眉来眼去,气得快要七孔流血,他恨不得扑上去把梁连生吞活剥了,放到地狱油锅里去炸上一炸,让他这身细皮嫩肉全变成漆黑焦炭!
梁连看穿他的想法,挥挥手让歌伎和从旁伴奏的乐师下去了,自己则站在台上,兴味盎然地盯着玄衣公子瞧。
这灼灼目光盯得玄衣公子全身发毛:“看、看什么看!”
“你不是说我不识好歹么,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修理我啊。”
“岂有此理!给我上!”
玄衣公子一挥手,推了随侍上前,自己却躲到后面,拿着刀,颇具戒心地偷觑梁连。眼睛不闲着,脑子里也不停歇,浮想联翩:怎么办,梁连这孬货竟然在看我,他竟然用卑贱的眼光盯着本公子高贵的玉体瞧了又瞧!
不知道是不是被梁连平静无波的目光瞧得犯了羊癫疯,玄衣公子不但浑身鸡皮疙瘩,双腿更是抖如筛糠。
对方下令互殴,梁王府的侍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人撂了一个,干起架来。
梁连站在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梁王府的侍卫比较多,局势是一边倒的有利,完全不用担心会轮到自己出手。兴许是由于太过无趣,他拔出随身长剑,轻轻擦拭起来,目光时不时斜横向玄衣公子,眼中藐蔑之色暴露无遗。
玄衣公子心里虽然很害怕,但当看到对方这等轻视的眼神,怒气却遏制不止,直冲脑门。血气一冲,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刀直冲上前,一阵胡挥乱砍。砍了好几下,都没有砍到人,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隙,虚眼偷看,才发现梁连早就移了身形,颀长的身躯靠着柱子,视线瞥过来,莞尔一笑。
“你杀过人么?”梁连问他。
“……本公子!当然……”
话音一滞,梁连手中长剑,已不知什么时候架上了玄衣公子的脖子。
他冷笑一声,又问:“我再问你一次,杀过人么?”
“……没、没……”玄衣公子肉在抖,心在抖,全身都在抖。他一抖,脖子就不住地往剑上蹭,血顿时落如玉珠,“哎哟!”脖颈吃痛,一屁股摔在地上,捂着伤口半天爬不起来。
“……无聊。”梁连收起长剑,剑眉微蹙,吩咐下属,“你们都住手。”
此时此刻,梁王府侍卫已将玄衣公子的随从们掀翻得差不多了,听自家公子一声号令,立刻住手,抱拳答道:“是。”
侍卫总管沉思片刻,道:“公子,刚才那厮是王尚书的幼子,恐怕……”
“你道我做错了?”
“属下不敢,只是公子突然为何?”
谁不知梁公子平日里恶行昭彰,今日怎么犯了混,做起好事来了?
“本公子高兴。”
——一句话堵得侍卫开不了口。
侍卫们又哪里瞬时联想得到,他家公子虽然平日仗势欺人,干了不少坏事,偏偏见不得别人欺负女流之辈。
梁连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案几上,用撑筷小碟押好,对掌柜说:“这是今日的酒钱,以及砸损店内物事的赔金。”又转身对护卫们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说罢,他不管面面相觑的侍卫们,径自大步出门,去马棚牵了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踏歌而去。
歌声回响于街道巷间,片刻之后,再无声息。
场面被安顿下来,楼上雅间上的公子摇着扇子,笑了起来:“我不过是来喝酒,哪知还有戏看,非但如此,主角竟然是我的知交好友,让人又惊又喜。”他像是在对身旁的随从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四……不,公子爷英明!”随从赞叹。
“也好,最近娴儿、悦儿老央了我,对他的事问东问西,本来还在点担心……这下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枉自担心妹妹们会吃亏了。”
他话中有话,即使是心腹随侍,一时也辨不明自家主人是什么意思。
然而,却可以推出,梁连虽性格骄横、行事跋扈,诸多妙龄女性对他退避有加,但林广鸟众,临安城中爱慕他的少女,也似乎不算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