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万仙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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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春秋浑身是毒，且又心黑手辣、诡计多端，与他相斗，自是极耗心力。那日，慕容复在那小酒店中得以击毙丁春秋后，便觉浑身疲累不已，于是，便随意在附近城内寻了一处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也不多加讲究，只为能好好的休憩一番。此后数日，他一直在客栈中深居简出，直至将无崖子传予他的七十年浑厚功力全部炼化为己所用之后才决定起身离去。
离开客栈后，慕容复一路漫无目的的向西行去，兴之所致，竟无意间错过了宿头，直行到了天黑，却仍是在山道之中，越走道旁的乱草越长，放眼看去，所见之处皆是道路崎岖，乱石嶙峋，想要找一个可供宿息的所在，着实不易。
他一口气奔出数里，在转过一个山坡时，忽见右手山谷中微微露出一点灯火，那灯火距此相隔甚远，只见其在山影树丛间闪闪烁烁，却瞧不清楚远处屋宇。慕容复只以为那是猎户山农，登时心中一喜，向着那灯火的方向快步走去。他可不想露宿在外，不说这潮湿闷热的天气，便是这山间的蛇虫蚁兽也绝对会让人苦不堪言,况且他小有一些洁癖，在这样地方呆着，他简直觉得浑身都在发痒，难受的紧。
走的更近些，自然对那灯火也瞧得更清楚了。影影错错的树影间，那灯火明灭不定，摇摇曳曳，却发着绿油油的光芒，迥不同寻常灯火的色作暗红或昏黄。显然，这不可能是寻常山农猎户的居所，也更不会是正派的武林人士在此聚会，倒像是一群邪魔外道盘踞于此。此时此刻，凭着慕容复的机智武功，对江湖上不论哪一个门派帮会，都绝无忌惮，但他却是不想招惹那些无谓的麻烦，他又不是江湖上那些人人称颂的所谓大侠，一见到邪魔就正义凛然、饥渴无比的扑将过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与这些小鬼们纠缠。慕容复掩住眸中讥讽的神色，定住脚步，转身向着来路的方向不疾不徐的缓步离去。
只待他走出十余步，便听得黑暗中“嗤嗤”两声，金刃劈风，一刀一剑猛然从身侧的长草中斜劈了过来。慕容复宽大的袍袖在侧前方微微一拂，连忙运起“斗转星移”，借力打力，转瞬间，左首那人的一刀砍在右首那人头上，右首那人一剑刺入了左首之人心窝，仅只一招便料理了偷袭的二人。慕容复脚下不停，继续前行，右手一挥，迎面冲来的一名敌人便骨碌碌地滚下山坡，左手食指轻弹，左前方一名敌人便“啊”的一声大叫，喷处一口鲜血。黑暗之中，突然闻到一阵腥臭之气，跟着微有锐风扑面，慕容复急凝掌风，将这两件不知名的暗器反击了出去，但听得“啊”的两下惊呼，敌人已中了他门自己所发的歹毒暗器……
夜黑如幕，慕容复蓦地陷入重围，也不知敌人究竟有多少，只是随手杀了数人，杀到第六人时，慕容复暗暗心惊，寻思：“今日竟如此倒霉，难道是误入了贼窝不成？”
便在此时，左首高坡上有个声音飘了过来：“何方高人，到万仙大会来捣乱？当真是将我们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都不放在眼内吗？”
慕容复轻轻“啊”的一声，眼睛登时一亮。若说什么”万仙大会“，慕容复还真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名头，但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这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提示一出，慕容复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不清楚此时的状况，那他可就真的愧对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了。前几日，他还正烦恼于不知如何与那天山灵鹫宫的天山童姥巫行云以及那在西夏当皇妃当的不亦乐乎的李秋水相接触，却没想到老天竟如此善待于他，还未待他有什么举动，就将一个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送到他眼前，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如此，他还不多加利用，那么他就是蠢得可以切腹谢罪了。
想罢，慕容复朗声道：“在下姑苏慕容复，因错过了宿头，故乘夜赶路，却不知众位在此相聚，误打误撞来到此处，方才无意中多有冒犯，谨此谢过。黑暗之中，事出误会，双方一笑置之便了，还请各位借道。”他这几句话不卑不亢，且吐露了身分来历，是以此让对方多加忌惮之意，又对误杀对方数人之事，也赔了罪，当真是面面俱到。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四周许多人都是“啊”的一声，显是听到了“慕容复”这三个字颇为震动。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落针可闻，过了稍许，四下里竟突然之间哈哈、嘿嘿、呵呵、哼哼笑声大作，且越笑人数越多。初时不过十余人发笑，到后来四面八方都有人加入大笑，听声音不下五六百人，有的便在近处，有的却似在数里之外，声势极为浩大。
众人哄笑声中，高坡上那人开口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氏？哼！慕容复，你把话说的忒轻描淡写，把事情看得忒也易了。你已出手伤了咱们好几位兄弟，今日我们万仙大会的群仙假如就此放你走路，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的脸皮，却往哪里搁去？你姑苏慕容氏爱在中原逞威，那也由得你。但到万仙大会来肆无忌惮的横行，却不把咱们瞧得小了？”
慕容复淡笑道：“在下敬重各位是长辈，先礼后兵，将客气话说在头里。难道我慕容复便怕了各位不成？”
右首站在树上的一名大头老者闻言冷笑道：“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朋友们散处天涯海角，不理会中原的闲事。山中无猛虎，猴儿称大王，似你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也说什么‘北乔峰、南慕容’，呵呵！好笑啊好笑，无耻啊无耻！我跟你说，你今日若要脱身，那也不难，你向三十六洞每一位洞主，七十二岛每一位岛主，都磕上十个响头，一共磕上一千零八十个头，咱们便放你个娃儿走路。”
慕容复心中亦是升起了些微的火气，他眼眸低垂，轻声笑了笑，道：“既然你们不服我，且我又不想给你们磕头，那么，我们说不得便要手底下见真章了！”说着，当先一步跨上前去，斜手劈出一掌，将挡前方的一名中年男子击倒在地，围观众人见他如此，亦是层层叠叠的围攻上来，一时间已有三四百人之多。慕容复不愿多伤人命，枉自结下许多仇怨，就是方才他出言挑衅，试图激怒众人，亦是自有他的思量，乃是故意施为，且在他心里，这些人早已是他未来的属下，死一个便少一个，简直就是不可再生资源。因此，混乱中，他只是将人点倒即可，却并未伤及性命。
这时，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道：“慕容公子，列位洞主、岛主！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如此狠斗？”此人正是那江湖传闻早已死去的不平道长。
高坡上那人道：“这里的事情既已被慕容公子撞破，若有泄漏，那便是有关我们几百人的生死大事。此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家兄弟，存亡荣辱，全是系于一线之间，牵涉太大，我们实不敢冒这个奇险，今日，慕容公子却是说什么也不能离去。”
那不平道长看向慕容复，道：“‘南慕容，北乔峰’！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氏，谁不知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又转身面向那立于高坡上的人笑道：“乌老大，慕容公子这样大的人物，我们却交臂失之，岂不可惜？平时想求慕容氏出手相助，当真是千难万难，幸得慕容公子今日在此，我们何不开口求恳，这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么？”
乌老大道：“这个……这个……”语气中颇为踌躇，又显然有些意动。
不平道长哈哈一笑，说道：“慕容公子学究天人，侠名播于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路见不平，施恩不望报，乃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我们这一生受尽了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的凌辱，那童姥武功高强，行事恶毒狠辣，令人闻风丧胆，真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想必以慕容公子之侠义定是不会见死不救。”他这话虽是有劝道乌老大之意，却也连连称颂慕容复侠义之名，如此却将慕容复置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若乌老大当真开口求慕容复助其一臂之力，慕容复要是答应了，便是印证了其侠义之名名副其实，但要是不答应，那便明显就是沽名钓誉之辈，如此定会被人所鄙视。他却是不了解慕容复的为人，若他向其他江湖人士如此施为，说不定，便会真的顺了他的意，但是此时在此的却是慕容复，慕容复向来讨厌被人逼迫威胁，若是有人对他如此，他便会说什么也不会如对方的意，定会反其道而行之。所以说，这次不平道长显然是打错了主意。
乌老大闻言沉吟片刻，最后一咬牙，终是下了决心，走到慕容复跟前深深一揖，说道：“慕容公子，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兄弟们数十年来受尽荼毒，过着非人的日子，这次是甩出了性命，要干掉那老魔头，求你仗义援手，以解我们倒悬，大恩大德，永不敢忘。”他这几句话却显然说得十分诚恳，表情亦是身份真挚。
人丛中有人听他如此说，也大喝道：“乌老大，若是这慕容小子不识好歹，不肯答应，我们便将他截下来，休想离开这儿。”又一个粗壮的声音叫道：“到时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今日豁出去啦！”只听得擦擦、刷刷、乒乒、乓乓，兵刃声响成一片，各人本来已经收起的兵器又都拔了出来。
慕容复立于当场，眸光微垂，也不言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众人见他如此，便以为他已经答应。那不平道人赶紧道：“乌老大，恭喜恭喜，慕容公子肯出手相助，大事便已成功了九成。”乌老大亦是满脸喜色，直道：“是啊，是啊！”慕容听得嘴角隐晦的抽了抽，额头满是黑线，他什么时候答应他们要帮忙了，他都没有吱声啊好不好，还“是啊，是啊”，是你个头，你脑补过度了亲~当然，慕容复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方才是有意误导他们的。
慕容复依旧是站在那儿，没过多久，便抬头问道：“你们要我助你们何事？”
乌老大苦笑一声道：“慕容公子，说出来也不怕公子见笑。我们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有的僻居荒山，有的雄霸海岛，似乎好生自由自在，逍遥之极，其实个个受天山童姥的约束。老实说，我们都是她的奴隶。每一年之中，她总有一两次派人前来，将我们训斥一顿，骂得狗血淋头，真不是活人能够受的。这童姥欺压于我等，将我们虐待得连猪狗也不如。倘若她不命人前来用大棍子打屁股，那么往往用蟒鞭抽击背脊，再不然便是在我们背上钉几枚钉子。我们在此聚会之人，没一个不曾受过童姥的欺压荼毒。我们说什么‘万仙大会’，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百鬼大会’，这才名副其实了。我们这些年来所过的日子，只怕在阿鼻地狱中受苦的鬼魂也不过如此。往昔大家害怕她手段厉害，只好忍气吞声的苦渡光阴，幸好老天爷有眼，这老贼婆横蛮一世，也有倒霉的时候……”
慕容复轻声疑惑道：“哦？”
乌老大双眉一扬，精神大振，说道：“她也是人，虽说武功高强，但也不是那山间的精怪，自也会生病。我们前些日子已知她此时正生了重病，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慕容复闻言却蹙眉道：“先前听说天山童姥强凶霸道，欺凌各位，在下心中不忿，决意上缥缈峰去跟这位老夫人理论理论。但她既然生病，乘人之危，却是君子所不取。”
乌老大闻言脸色一变，待要说话，身侧的不平道人就连忙向他使个眼色，接过话头，微笑道：“慕容公子是君子，不肯乘人之危，品格高尚，佩服，佩服！但那天山童姥武功深不可测，这却是我们唯一能过脱离苦海的机会。”乌老大也道：“说也惭愧，但我们却是不得不如此施为……”
……
慕容复继续整理自己的衣袖，每当他心情烦躁时，他总会情不自禁的做这个小动作。他看着眼前依旧滔滔不绝的乌老大，真想堵住他的嘴。没想到这乌老大看起来精炼利落的很，但说起话来却是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此时，已经过了将近有一个时辰，那乌老大的嘴中间就从没停歇过，偏偏旁人还听得津津有味，惊叹连连。在慕容复终于忍不住想要暴起的时候，那乌老大终于是闭上了嘴。
乌老大一招手，他手下一人便立即提了一只黑色布袋，走上前来，放在他身前。他上前解开袋口绳索，将袋口往下一捺，袋中露出一个人来，只见那人身形甚小，是个女童，此刻，那女童双手按在脸上，呜呜哭泣。
一见这女童，慕容复登时心中一凛，垂下头以掩住眸中划过的诡谲目光。其他人不知这女童是谁，他却是知晓的清清楚楚，这女童不是别人，正是此刻他们想要讨伐的天山童姥，慕容复抬头看向兀自洋洋得意的乌老大以及那神情激动雀跃的众人，心中的小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冷笑：“哼！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想要要挟公子我，做梦！”
此时，乌老大得意洋洋的道：“这个女娃娃，便是乌某人从缥缈峰上擒下来的。”
众人齐声欢呼：“乌老大了不起！”“当真是英雄好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群仙，以你乌老大居首！”
乌老大道：“我拿到了这女娃娃后，一再盘问，可惜得很，却是个哑巴。初时还道她是在装聋作哑，曾想了许多方法相试，什么拷打、浸水、火烫、饿饭，一切法门都使过了，有时更是出其不意在她背后大叫一声，瞧她是否惊跳，试来试去，原来她真不是在倔强，而的的确确是个哑的。”
慕容复冷声道：“以这等卑鄙手段折磨一个小姑娘，岂不羞愧？且你们要报仇，该当去对付天山童姥才是，对付她手下的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用？”
乌老大道：“自然有用。”接着提高声音说道：“众位兄弟，咱们今天齐心合力，反了缥缈峰，此后有福同享，有祸共当，大伙儿歃血为盟，以图大事。众家兄弟，请大家取出兵刃，每人向这女娃娃砍上一刀，刺上一剑。这女娃娃年纪虽小，又是个哑巴，终究是缥缈峰的人物，大伙儿的刀头喝过了她身上的血，从此跟缥缈峰势不两立，就算再要有三心两意，那也不容你再畏缩后退了。”他一说完，当即擎鬼头刀在手。
一干人等齐声叫道：“不错，该当如此！大伙儿歃血为盟，从此有进无退，跟老贼婆拚到底了。”
慕容复眼见那乌老大一刀便向那女童挥过去，虽明知那女童定然无恙，却也身形一闪，当他再度出现时，已是立于乌老大身前。左手向着乌老大微微一拂，一股大力便将乌老大推开，右手抓起地下的布袋，将那女童连袋一起拎在手中，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猛然舒展，便如一只优雅的鸿雁，翩然向着西北角的山峰滑翔而去。
众人一怔之后，齐声发喊，纷纷向他追去。但慕容复轻功卓绝，又岂是他们能追得上的，片刻之间便已冲入了山坡上的密林。诸洞主、岛主所发射的暗器，不是打上了树身，便是被枝叶弹落。
不久后，密林中传出一道清朗优雅的声音，道：“这女童无辜，我不忍其遭此暴行，便带走了，你们今后欲行何事，与我全无半分干系，就此别过，告辞！”
……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万仙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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