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武则天传》四叶草su

4、四、权力

　　婉儿，你可知道，权力，可以让一个人生，也可以让一个人死。可以让一个人活在天堂，也可以将人打入地狱。可以让一个人成为圣人，更可以让一个人变成魔鬼。
　　我想我是爱过治的，正如他曾经爱过我一样。可是在后来漫长的充满宫廷纷争的日子里，他离开了，我也离开了。他迷恋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萧淑妃，姐姐，贺兰……而我，则爱上了权力。
　　——是从那一天，从上官仪差点将我废了的那一天起，我告诉自己，我不犯人，人必犯我。我必须自己保护我自己。
　　还有我的孩子。

　　很多年后我看着小太平的时候，常常想起那个因宫廷斗争而无辜作为牺牲品惨死了的小公主。王皇后总说她是冤枉的，而被无数人怀疑为打倒王皇后痛下毒手的我，则更是有冤无处伸了。虎毒不食子，就算要扳倒王皇后，我何必非要走这步棋。更何况，饶是当时的状况，有长孙无忌、褚遂良一干老臣的力保，废王皇后尚如此困难，我怎会拿自己的女儿来押这个胜算不大的赌局？她是我的女儿啊，是我和治恨不得宠上天去给她全世界的心爱女儿啊！

　　多年后我明白，杀死小公主的，是权力。如果不是因为权力，小公主也不会死。如果我当时就拥有权力，我可以让小公主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我可以让她拥有一切，而不是成为宫里的一缕幽魂，如同宫内千千万万死在权力争斗下的冤魂一样。
　　在小公主死后不久，我当上皇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来了包括感业寺僧尼在内的僧人在宫内为小公主超渡。法事作了七天七夜，所有的嫔妃宫女太监都要为小公主凭吊。看到全宫上下的人头戴白花、披麻戴孝，我的心里感到一丝的满足。我想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恋上权力和欲望。
　　权力，为什么我不能恋上它。权力是个那么好的东西，它让人变得强大、自由，不受约束且无所畏惧；它让我能制人而不受制于人；它令我可以控制一切——几乎一切。原来握有权力的感觉是那么地好，抓住了权力，我才真正感到自己真正拥有了什么。到那一刻，我才终于不再惧怕到夜夜难以入眠。
　　小的时候，我和母亲受尽欺凌。可是现在，所有武家的男子都不得不臣服于我，向我卑躬屈膝，谄媚微笑，虚情假意。就连治，虽然心离得越来越远，但是在国事上却渐渐地依赖于我，从最初的常常过问到后来的悉事交于我手。

　　李治
　　治……这样的背叛我，却为何还要拿着奏章微笑地向我拜托。是要补偿么。这样地依赖我，却为何还要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情？若是王皇后、萧淑妃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我的亲生姐姐？！你们是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两个人啊!

　　我知道，其实姐姐，很像当初和治相遇时的我。那时的我，无助，彷徨，还带着孩子气的天真纯善。初入宫时的姐姐，比我当初还要显得更无助、更孤独无依。而这时的我，早已在长期的宫廷斗争中蜕变出来，练就了一身果断狠决的气魄和本领。宫廷斗争是会让人蜕掉一层皮的，治，自然会投入孤独无助的姐姐的怀抱。
　　可是治，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真的需要问你一句为什么么——面对我的质问，你竟能这样残忍地说出我不如姐姐、以及姐姐像当相遇时那个无助的我那样的话！治啊治，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做个平凡的女人、妻子和母亲，我也希望尝尝被别人保护的滋味，可是，大唐天下的皇后，李氏皇朝的主事者，不能是孤独的、软弱的，等待别人来保护和拯救。若是如此，我就完了，大唐也早就完了。

　　我选择称帝，是为了我，为了父亲和他告诉我的那个预言，但同时也是为了李唐王朝。
　　“唐三代而亡，女王昌。”——“唐三代后，女王武氏，代有天下。”
　　天下人都知道那个预言，可是，在李淳风和袁天纲的预言里，还有另一个所有人连后世都不知道的——
　　“大唐天下，兴，原于女子，衰，原于女子。”
　　我决不会让大唐亡于我手。

　　所以，治，我选择称帝，你会原谅我吧？终究，这终是大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