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留洋英国（清穿）》绯萍绕竹

16、同盟

　　在贾母确定家里几个优秀的小辈，也就是她最疼成心肝肉的宝玉、最喜欢的湘云宝钗、最头疼的黛玉都要去为出海这件事上学后，心里又担忧又安心。

　　担忧的是她疼爱的宝玉几乎没受过苦，更没离开家里过。突然去那什么皇家学院，不知多久能回一次家，她一想起来就忧心。

　　安心的是她家送去的不止一个公子，还有三个小姐。总归有照应的。而且这出海的事，小姐们也参与，想来不会太幸苦。

　　成功让自己放心一些后，贾母张罗着让小辈们多聚聚，要他们每天中午来自己院子里用饭，饭后坐在一起谈谈心。到她安排这件事的时候，距离皇家海事学院开学只剩三日了。

　　湘云已经从金陵回来，宝玉也见完了他外面认识的朋友，黛玉没那么多交际，几人都能到场。只是宝钗那边，薛姨妈给贾母送来一些谢礼，说家里很舍不得宝钗，还是想留在身边亲香几日，只怕后面没机会。还顺便邀请宝玉湘云黛玉过去梨香院小聚。贾母理解，便应下来。

　　来贾母院的路上，黛玉跟湘云胳膊碰到胳膊，同时扭头相视一笑。

　　经过前一晚的休整，湘云情绪总算好不少。她顺势挽着黛玉的手臂，凑过来轻声问：“黛玉你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黛玉诚实地点头：“开心，还有点紧张。不过你之前不是确定想去的吗？怎么这两天有些情绪低落？”

　　湘云道掩饰地嘟嘴：“哪有？只是路途上累了点。我还是很想去的。哼，你跟宝姐姐都有亲爹亲娘心疼，不像我从小是个孤儿，去哪不是一样？”

　　黛玉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会是跟你叔叔婶子吵架了吧？”
　　湘云闻言眼泪掉下来，脸上还带着笑：“是啊，他们都很欢喜我入选，要我一定努力留下进出海名单……你说，他们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婶子呀，为什么还没有姑祖母心疼我……”

　　看到湘云的眼泪，黛玉不知所措。为什么？因为人心就是这样让人难以理解，无法参透。她让湘云靠在自己肩上，对她说：“永远不要考验人心。云妹妹，那就不要多想，一起留下来吧。”

　　两人进贾母这边正厅，老太太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上首。她看见两人明显的亲密，心里有些不愉快。在她看来，黛玉不是个淑女，而原本湘云是个行事很有分寸的人，湘云应该离黛玉远点。她知道湘云和黛玉住一套房子，但没想要她们这么亲密。她担心黛玉把湘云带坏，可忍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说。

　　但她还是要敲打黛玉：“黛玉，出去学校就跟外祖母这里不一样，遇到的都是身份比我们高贵的贵人。要懂得谦让、顺势而为、多看多听少说话，外祖母知道你是个烈性，可去了那里，说错话是要杀头的。你可千万学的规矩些呀。”

　　黛玉行礼道谢。

　　贾母又叮嘱湘云：“湘云，你是个懂事的丫头，有分寸，人情世故比你林姐姐强不少。去了那边千万记得多看别人脸色，早点弄明白别人身份。可不要随便说话。”

　　这话说得黛玉很明白用意。看着像对湘云说的，实际在指责她呢。

　　“老祖宗，这些就是您多虑啦！我们是一个家走出去的，上学后自然该相互照应，怎么处事跟人结交这些，有我教她们呢！别忘了我可是上过学的人。”贾宝玉突然从内室过来，把黛玉湘云惊吓到了。

　　贾母听宝玉的话，赞同地点头。湘云回神就起身，冲着宝玉道：“二哥哥，你怎么来了？不是又吃酒去的吗？”

　　宝玉已经向贾母行礼完毕，此时躬身跟湘云黛玉见礼，在对面椅子坐下，这才回答湘云问题道：“不去！我都被那些混蛋喊出去七八天了，也吃的差不多。剩下邀请我的我不想理会。还想清净几天呢。”

　　贾母也叮嘱宝玉一些话，然后就告诉他们宝钗不来，转达了薛姨妈的邀约。

　　宝玉这次见黛玉神色坦然许多，也不害怕了，又开始管起黛玉的日常行为：“林妹妹，听我母亲说，你在家里又挥起鞭子，对从姑苏带来的仆人态度纵容。不知妹妹能否听哥哥一句劝，这挥鞭子打人的事实在不淑女，也有损姑父名声。纵容家仆则会伤到自身，到有用的时候使唤不动就麻烦了。”

　　黛玉笑了起来：“谢二表哥。不过祖母也好，二舅母也好，似乎都以为我玩鞭子是性子暴戾喜欢打人，也似乎以为我管教下人毫无章法。我不想辩驳，只想说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请各位不要挂心。”

　　黛玉虽然没乖乖听从意见，但态度和缓不少，贾母觉得她有些长进，宝玉则欣喜她会对自己笑。

　　大家又在一起说了些关于洋人、关于出海、关于上学的猜测和顾虑，等到贾母乏了睡中觉才散去。

　　黛玉和湘云次日中午去的梨香院，这次宝玉没来，说是前日晚饭来过的。
　　“黛玉、湘云，你们来啦？快进来。”宝钗早在自家门前等着，见二人走近，赶紧招呼着进门。

　　等三个姑娘都坐下，薛姨妈带着一个丫鬟给她们分餐具，摆出食盒。自己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一个劲地叫姑娘们多吃。

　　“黛玉吃点肉，看你瘦的……女孩子也不能太瘦，胖点身体好。”
　　“湘云吃这个青菜，你不能挑食啊，不然进了学堂，要是都不合胃口怎么办？”
　　“宝钗等会再喝汤，跟你说很多次了，边吃边喝伤胃，以后娘亲不在你身边你更要注意啊！”

　　就这么劝一轮饭，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薛姨妈忍不住叹一口气。
　　“哎，今年怎么就出这种事呢？都是娇娇柔柔的女孩子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拉出来跟男的一起上学，这怎么得了哇！哎，我一想这个事，心就疼的厉害……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来京城……我的宝钗，怪娘没用，把你推进了火坑……如果你爹还在……”

　　跟薛姨妈被情绪影响到长吁短叹吃不下饭不同，薛宝钗非常镇定。她不仅在好好吃饭，还按薛姨妈说的吃完饭等一会才开始喝汤。直到一碗汤喝完，她才拍拍母亲的背安慰她：“没事的娘，我会好好的。再说一个月可以回家一次呢，又不是几年见不着了。娘你吃点饭吧。”

　　薛姨妈握着宝钗塞过来的筷子，眉头没见舒展：“假如被选上，真就几年见不着了。而且进了这种学堂，你以后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呀？”

　　闻言，黛玉和湘云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薛姨妈。

　　饭后，宝钗送二人出门，走出一段路离梨香院有点远了，湘云问她：“宝姐姐，刚见姨妈的意思，很是舍不得你呢。你真的想一个月就回来吗？”

　　宝钗神色中带着些疲惫，勉强笑道：“这事哪是我说的算呢，就像这次选秀，上面自有规则。我只能按规则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黛玉看着宝钗，又一次觉得面前的人揣摩不透。她必然是有想法的，对父母安排的命运也没有些疲惫神色，所以她想要的是什么呢？她真的不想去吗？
　　不过思索了一会儿，黛玉就放下这个疑问，不想那么多了。

　　于是笑着对宝钗道：“那么宝姐姐，依老太太说的，这样下来我们就是同盟了，这一个月尽量互相帮助，去之前我们各自搜集消息，传信沟通，也好过两眼一麻黑，过去时毫无准备。”
　　宝钗点头：“好，那我这得了消息就给你们送去。”

　　薛宝钗这边到底得到消息容易些。她那个不靠谱的哥哥好歹心里还是爱护妹妹的，四处约人喝酒打探消息。很快，黛玉得到了一堆想到的信息。

　　“陛下指明要资质优异的，年纪不超过十三岁不小于八岁，读过书且会写会画。到了那边也要去学校学习。”

　　“这次的一百个孩子是从京城勋贵和大臣后代中选，选出之后也不是直接送出去，要进朝廷设立的学院学习。等到孩子们学的差不多了，才从中挑半数以上的随船队出去。这次出海的规模很大，据说直追前朝郑和的船队，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具体学什么不清楚，只听会有文化课和活动课。好像要学什么语言，还有马术这样……”

　　学校是这样的吗？仅仅靠着零星消息，黛玉就迫不及待想立马入学了。

　　出发前一天，皇家学院发来了一封信，上面不仅清楚地写明皇家学院的历史来源、这期学生的培养目标、学习时长、还有课程表、先生介绍，最后还写了注意事项，包括作息规章、衣食住行的安排。

　　如果说上面写着的占据学习一半时间的马术课、游泳课、武术课让黛玉眼前一亮，那么后面的学校内不允许携带任何仆人、生活自理却让她有些害怕。

　　她这两世都是闺阁小姐，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也不过分，要生活自理，可是从零学起，会闹笑话的吧？

　　雪雁听她讲完都要哭了：“不行不行！小姐不能没有人服侍，吃饭，洗脸，梳妆，穿衣，以前都是我照顾着的，这让小姐自己来怎么行？而且小姐是去上去的，学习那么累，没人伺候怎么过得好！”

　　湘云的奶娘也站起来团团转：“对呀，这可如何是好。小姐进去了，一个月才能回家歇一天。这一个月上学没人伺候，生活也没人伺候。小姐要做那些粗活，还每天从早学到晚，到时候岂不是掉几层皮？”

　　黛玉奶娘李嬷嬷一脸忧愁道：“小姐上学的事老爷夫人还不知道，如果他们在，小姐可能就不用去了。现在再让他们知道小姐在学校受那样的苦，老奴可怎么向他们交代啊！”

　　林黛玉看着大伙的神态，心中一暖，道：“好啦好啦，都不要急。反正我要去上学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怕什么呀，这么多王公贵族家出身好的公子小姐去，我怎么说也是有同盟的。对吧，湘云？”

　　湘云笑出声，道：“就是就是，奶娘你就是爱操心。等我去了学校，你就和映红回史家去，我回去了再看你啊。”

　　这话说着，很有种“再见、再也不见”的意味，她奶娘和映红，以及李嬷嬷雪雁都红了眼睛。

　　黛玉也交代自己的人：“我不在这里以后，李嬷嬷和雪雁你们自己出去找你们家人吧，我回来那几天你们再过来。我爹娘为了让你们家人常团聚，把他们都带过来管理京里产业，你们却一直没机会回家，这下正好啊。”

　　李嬷嬷和雪雁点头应下。黛玉和湘云又重新坐下，开始讨论一份流传的入选名单。

　　“皇四子雍亲王第三子弘时；内阁学士田文镜之子田浩然；户部郎中李卫之孙李光第；刑部侍郎张廷玉之子张若澄；内务府员外郎鄂尔泰之子鄂宁；皇十三子胤祥嫡女和惠郡主；御史大夫孙女唐蓝月；工部尚书孙女陈欢容……”

　　往后，黛玉等从贾府入选者的名字赫然在其中，她的名头是扬州知府之女；史湘云备注是“金陵史候嫡系孙女”；薛宝钗备注是“金陵皇商薛家嫡女”；再看贾宝玉备注是“荣国府嫡次子”。

　　黛玉不由得生出些微妙心思：原来，脱离贾府这个舞台，大家也是各有身份的，甚至在她这份名单上可以跟贾宝玉并列。

　　这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事，雪雁在院子里活动的时候看见门口徘徊的紫鹃，把她带了进来。
　　黛玉眼带探寻地看过去，紫鹃脸上有些泪痕，对着行礼后解释自己的来意：

　　“奴婢说句大不禁的话，自见过姑娘后，奴婢就觉得我大概前世就是姑娘的丫鬟，关系很亲近的那种。那天跟王嬷嬷走之后，奴婢干活精神恍惚，一直等着姑娘叫回来伺候您……听说姑娘要去读书，再见不知要过多久，奴婢斗胆过来跟姑娘道别，祝姑娘能得偿所愿……顺便，有机会的话，还请小姐不要忘了奴婢，让奴婢过来伺候您吧。”

　　黛玉很惊讶，也很感动，紫鹃不会知道，她说的是前世的真相。她红着眼笑道：“好的，有机会的话，一定让你来我身边。我走后，你也保重。”

　　贾府其他角落，也发生着类似的道别。

　　湘云在房里梳妆台前坐着，奶娘和大丫鬟边给她收拾行李，边事无巨细地叮嘱她注意事项，没见东西都有对应的注意事项……

　　宝玉的院子里乱的不可开交，小厮丫头们都不舍得他离开，也惶恐他许久不归自己丢了职位，挨个跟宝玉告别。
　　大丫头袭人强自镇定地边收拾东西，边赶走更多试图接近宝玉的人。

　　她劝宝玉休息下：“那一个个的，就是会烦人，他们都不知道爷为了腾时间跟他们说话，中饭没吃两口……爷，你一定不要留在学校，像老祖宗和夫人说的那样，有机会就淘汰回来吧，袭人会一直在家等你……”

　　宝钗这边，薛蟠难得的没出去找朋友，在家陪着妹妹一整天。
　　薛姨妈叮嘱宝钗：“虽说是以贾母的名头出去的，在外面不用跟她们太亲近。看那黛玉，行为不端，湘云跟她好的一个人似的，又哪是什么好姑娘。你就多认识些权贵小姐，听说有位得宠的公主也会去……”

　　薛蟠叮嘱道：“妹妹，你现在是出嫁的年纪了，不用害羞。依我看，这正是上天送来的好机会，让你能同公子们一起上学，那未来的妹夫岂不是随便挑。你去了后擦亮眼，好好分辨，也不急着回来，找到一个身份上等有钱又大方的妹夫最重要！”

　　宝钗突然觉得有些厌烦，敷衍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八九岁，我比黛玉他们大不少呢。这些事我有分寸，不用一直叮嘱。”

　　一夜过去，天光撒入人间，入学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