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宴话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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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驶的奇快，碾开了浓密的浮萍，不一会的工夫，便远远地看到了有淡淡水雾萦绕的君山峰顶。
船还没靠岸，西门长老便一跃而起，跳上木版搭成的码头，拉着船绳寄上。他年纪岁大，却身手及其敏捷。据说，是朱雀门一等一的高人前辈。
师傅先上了岸，西门长老伸手扶月姨也上了岸。我提了裙边欲跨上岸去，抬头看见西门长老家朝我伸出手，笑容慈祥，我也粲然地回敬了一个笑容，放下裙裾把自己的手递到西门长老手里。他看似只轻轻反手抓住我的手，却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从手上传过来，并没有提气御风，却如同御风一般飞到了岸上。
一行人说说笑笑，一路上有不少朱雀门的弟子向月姨和西门长老行礼，其中还有个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向来不避别人的眼光，于是朝他灿烂地笑了一下，当作是一个招呼。
来到了朱雀门的正厅。进门以后，正门旁边正站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副剑客的打扮，看见我们来到后，恭身朝月姨和西门长老道：“圣女大人，爹！”然后对着师傅拱手道：“在下朱雀门西门迟陌，见过歧黄圣手柳熙炀先生。”
师傅扶住西门迟陌；“西门贤弟实在是多礼了！”西门长老则在一旁笑道：“老身的犬子，刚刚从西域轮台驻守回来，你们两个，想必也有六七年不曾见面了吧！”
西门迟陌？我回响了一下，没有印象，大约当时在洞庭的时候年纪还太小，除了月姨，其他人恐怕都统统不记得了吧！
“是的，爹！”西门迟陌看着师傅，应答着他爹爹的话。他看师傅的眼神，冰凉而刚毅，似乎带着很浓重的情感。我吓了一跳，再看看师傅，他的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他微笑，那笑容仿佛温暖的火焰，温暖着对岸的冰冷。
我对西门迟陌印象不佳，师傅让我给他行礼的时候，我也只是随便福了个身，道了句万福。他和大家寒暄几句，然后似乎说自己还有还有别的事情，就告辞离开了。
我这才抬头，开始环视正厅，正厅装饰的古朴简单，左右两排邵阳竹雕桌椅，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是一副巨画，上面部分是朱雀巨鸟，浓墨重彩，下面部分则是点点蓝波，像是大湖的水面，一位仙风道骨的侠客打扮的中年男子，在画面上履水而行。
我累累地在左侧的坐椅上坐了下来，刚刚想品尝端上来的君山银针，师傅则环顾了一下厅堂，转过身去对西门长老说道：“枢密史大人在哪里，救人如救火，我们还是先去看一下枢密史大人的病情吧！”
西门长老点点头，对师傅说，“好，那么先生请随我来 。”
我马上放下了茶盅，起身拿了师傅行医的针药箱。快步走到师傅身边。
月姨却拉住了我的手臂，笑着说道：“逐霓，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你的修为和体力都不如我和你师傅，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月姨会给你师傅打好下手的。”
我扭头看看师傅，师傅莞尔，说，“乖逐霓，那你先坐一会吧，师傅和你月姨去看看。”
哼！又是乖逐霓！我撅了嘴把针药箱递给师傅。朝师傅吐了吐舌头。
不过有得休息，我倒乐得轻松。
月姨提高了声音说，来人啊。一位粉色裙裳的使女走了过来，月姨说了句：“藕荷，你先带逐霓去西厢房休息。”使女点头应诺。月姨则回过头来告诉我说，少顷便要用膳，要我先别四处乱跑了，去收拾收拾。我答应一声，月姨嫣然微笑，然后转身，和师傅跟随西门长老往侧屏风后面的廊坊走去。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粉色裙裳了女子，鹅蛋脸，白皙的像藕节一样的皮肤，深深的笑靥，厚厚的刘海盖在长长的睫毛上。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袖间带着一阵淡雅的荷叶清香。柔声说，“逐霓小姐，请随我来。”
我拉她到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了茶盅嘬了一口烫烫的茶水，笑嘻嘻，“藕荷姐姐，等一会走好么，我渴了好些时候了，想喝水。”
我在西厢房吃着莲子和灯心糕等月姨和师傅诊完，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师傅和月姨还没有诊完，我早就饥肠咕咕，却实在是想等他们一起用晚膳。藕荷姐姐看我饿了，就拿了不少糕点吃食过来，我便和她一边聊天一边吃。藕荷姐姐是两年以前来到朱雀门的使女，接替已经出嫁的霜菱照顾月姨。
期间又迷糊地睡了一会，到了二更时分，西门长老才来叫我去用晚膳，说是师傅和月姨已经诊完。我便赶紧随西门长老穿过花园的长廊往偏厅去了。
“西门爷爷，那个枢密史大人病得如此厉害怪异么？为什么我师傅和月姨诊了这么久，可确诊了病情，下了方子？”
西门长老回头看我，慈祥地微笑道，“小逐霓还不了解柳先生的医术么？这位枢密史大人确实病得怪异，但肯定也是不会难倒柳先生的。”
听见别人如此夸赞我的师傅，我也高兴不已，无声地笑了起来。
随西门长老到了偏厅，饭菜的香味和浓厚的酒香扑面而来。莲子还是吃不饱的，而且……这么香的味道一闻肯定也会饿……我自顾自地想着，这才发现虽然月姨正笑意盈盈地看我；西门迟陌和月姨之间间隔了一个座位，他正低头喝酒没有说话；师傅的表情却有一点清肃，看见我来，脸上才展开了微笑。
我走过去，挨在月姨和师傅中间坐下，这个位置他们一定是留给我的。西门长老则坐在月姨的身边，大约对于月姨，西们长老也是一位敬若父亲的长者。
“师傅，这位大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已经确诊了病情，下了方子？”我探头问。
师傅不语，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月姨支退了使女，亲手为西们长老，师傅和我斟满酒。
“好香，月姨，这个是……茅台吧！我可是一进来就闻到酒香了!”
月姨放下酒器，拊掌开颜，“好个逐霓呀，居然能一闻就知酒啊。看来也是你师傅带的，带出来一个小酒鬼。”
我掩口嘻笑一声，师傅虽然平素对待医术态度严谨,却也是一个喜欢杯中之物的人。饮酒赋诗也是师傅的风雅爱好。
至于我，虽然没有得到师傅歧黄圣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却不知怎么青出于蓝地继承了师傅的杜康之好。在我们的旅途里，每到了一处，总会找到风景圣地，再来美酒陪伴，这时的师傅就不在是那个严肃又疼爱我的长辈，而是一个文采风流豪情激越的侠士。
东海鲛人相思瘦，
南渊巨鳌逍遥游。
临礁仰首笑情痴，
御风踏浪歌自由。
师傅曾在古浪屿上，手里拿一支高山族的木雕连杯，带着五分的醉意，吟唱这首律诗。
面对着寥廓无边的南海。我还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相思，什么是情痴，却记得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真正爱上了这种无羁的自由。沧海无尽，彤云高展，师傅眼睛里有一些东西在轻轻的闪烁，倒映着幽蓝幽蓝的海水。让幼小的我迷离眩晕。
我轻轻舔了一口茅台，柔软的酒液便自己流进了喉咙,我放下绿玉杯，笑嘻嘻朝月姨挑了挑眉毛，说道：“这么浓厚的香味自然是白酒中的酱香，丰满醇厚、幽雅细腻、空杯留香。和其他白酒比起来，比浓香要浓，比清香的要香，比兼香的要醇。呵呵。而酱香酒主要就是茅台了。”我心里想了一句，其实还有蜀地郎酒的。只是蜀地更加遥远些，相互比较，我们朱雀门自然是更方便从黔北运酒。于是我挽住月姨的胳膊撒娇，“月姨给我和师傅接风的酒，自然就是这名满天下的茅台了！所以我一猜就猜对了！是不是？”
师傅泯了一口，赞叹道：“‘集灵泉于一身，汇秀水东下’，正是酿造茅台的赤水。‘风味隔壁三家醉，雨后开瓶十里芳’，正是幽雅细腻醇厚的茅台。”
师傅放下酒杯看我，突然轻拍了一下木桌：“逐霓，你来说说你知道的内服酒的功效吧。”
我的笑冻结在半空中。
“说说吧，乖逐霓，看看师傅教下的东西你可记住了？”
我挠了挠桌子，“嗯……一般来说，药酒能治理胃肠道，补益身体，活血。比如绍兴的花雕黄酒可以活血提神、消除疲、增强脏腑活动、开胃声津。比如鹿茸参鞭酒，补肾精、生气血。嗯……用于畏寒肢冷，精神……萎靡，腰痛，失眠多梦，肢体麻木……还有……”
月姨笑道“怎地如此琐碎？”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缩了脖子，等待师傅责罚。
师傅微笑着摇了摇头，“看你记不住师傅叫你背诵的酒的治病功效……却能对酒香了如指掌，还能一下就品尝出好酒，一下就记住美酒的名称出处，诶……”
我心虚地低下头，抿着嘴。
“熙炀，你那一个想法，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尝试，逐霓倒是有可能做到。”
我抬头，碰上师傅和月姨相视一笑，笑得我摸不着头脑。
“逐霓，我需要在君山待上一年有余，枢密史的病有些不简单，既然枢密史是在君山染上疾病，必须在次处把这病给根除了，对朱雀门才是万全。”师傅举起筷箸夹了一片腊鱼，顿了顿。“而这一年多的时间，师傅在这里当然是最合适的，而师傅觉得你倒是可以去做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不错，你师傅一直想去好好研究一下酒类，可是你师傅的鼻子，自然是不能把这个做好了。不过，逐霓一定可以，是不是？”月姨接下了师傅的话，扬起眉毛，嫣然一笑。
“这个……可是……”我有点莫名其妙，“师傅不是每次出游的时候，都试过各处的好酒？而且以后我们不是还要出行么？为什么师傅想要我在这一年里一个人出去呢？”
师傅莞尔：“和师傅一起也走了不少的路程，想不想试着一个人出去走走，磨练磨练？”
“哦,其实师傅和月姨是想让我自己试着一个人出去走走啊……”我一副看穿了你们意图的表情。
师傅微笑不语，月姨妈则伸出素手，葱白一般纤细的指尖轻轻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会：“一年的时间，逐霓也不能走的太远，从洞庭湖出发，西边就是黔东，茅台湄窖，在往蜀地，五粮液，泸州老窖，剑南春，还有不少就不用师傅说了吧。再从剑门蜀道北上陕西，凤翔宝鸡的西凤，山西汾酒竹叶青。恩，差不多可以南还了，黄河下游，淮河上游，汉水一路，则有白龙井石花……若有时间，最好是都不要错过了。”
我挠挠头，想着这么长的路线，一年如何能走得完。
“不过熙炀，逐霓一个小女孩子家……”月姨问了一句话。
“这倒不妨……”
“是啊，这有什么关系……”我一句话唐突了师傅的话，赶紧收了话头，吐了吐舌头。
“呵呵，看来逐霓倒是很想一个人出去了呢！看都这么着急了。”师傅开怀地笑了起来。
“不是嘛！我不小了……再说，女孩子怎么了，我可不怕什么！”我理直气壮。
月姨点点头：“是是，我家逐霓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些地方，逐霓都跟随我去过。”师傅颔首，“而且一路都有好些老朋友，逐霓一路过去，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月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问道，“说到朋友……熙炀，逐霓的内力，修炼的如何？”
师傅颔首思索，片刻道，“现在的境界，只怕还远远没有把她的潜力发挥出来……”
我老不高兴，“我每日都按照师傅交代的修炼了，清心诀，御风术，散毒咒……怎么还‘没有把潜力发挥出来？’呢？”
月姨瞧了瞧师傅，戏口说道，“这个呀，可怪不得你，是你师傅的责任。”
师傅听了，尴尬地笑了一笑。末了，居然还点头称是。
月姨接着说道：“你只顾着让逐霓跟着你四处乱跑，背你那些老古董医书，再跟着你，可惜要浪费了一个这么好资质的孩子……我看这一年多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送逐霓去青眉门那里好好学习学习，酒鬼是青眉长老，正好也有个照应。这个对于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酒么，我看等逐霓下山的时候，不需要几个月，我看就可以给你个好答案。”
青眉门酒鬼？莫不是赤煌酒仙？我一阵惊喜。赤煌酒仙是青眉剑派的长者，也是师傅的老友。江湖上人人传诵的仙人一般的人物，虽然是得道前辈，却是非常有趣，为人行事洒脱不羁神影无踪。大约五年前，曾经与师傅在江苏太湖遇到他，赤煌酒仙御剑飞来，两人老友相见，却不寒暄多言，就在吴中的飘渺峰上，饮酒赋诗,大醉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我清早上山的时候，就只看见一缕青色的光尾地消失在云端了。
我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道是很想学赤煌酒仙前辈那套可以来去无踪的御剑术！”
月姨不禁失笑：“御剑术可是千年之前青眉老人创下的奇术，现在一般的青眉门弟子，不修炼个几十年，都不能够领悟哦。”
“师傅刚才话里面的意思，不是说逐霓的资质很好么？难道就没有可能花费比别人短了很多的时间就领悟？”
“哈哈哈哈……”西门长老摸了摸花白了胡须，开怀大笑，却还连连点头，“昔日也曾听说，当日青眉老人一日之内，便从赤剑魂的境界升至最高的晶虹境界，……”
月姨浅笑着，摇头不语。
师傅点点头，说到，那我用通心术和酒鬼联系一下，你我都知道，他也喜欢云游，我看，这会多也不一定在眉山……
月姨摇摇手道，“那倒正好让我知晓了，酒鬼这两年都在山上，江藤子从前年开始，闭关五年，说是要补回失传的逍遥剑法，座下的事情都丢给了酒鬼和他的桑隐几位师兄了，大约他这五年，可都不好怎么下山的。”再转身向我说道，“老酒鬼若是知道你谴了个小酒鬼去陪他，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子！”
师傅微笑着颔首，“那如此甚好了，明天我通心了酒鬼，再让逐霓带了我的修书去……五年没见，孩子长得快，自然是不认得了。”
我插话道，“师傅忘记了，赤煌酒仙前辈给我的紫玉葫芦……”
师傅恍然道：“是了是了，酒鬼的紫玉葫芦还在你这里……我怎么忘记了……”师傅沉吟一会，转了话头道，“不过……逐霓红装出门，自然是不方便…… ”
“啊，师傅是说让我着男装出去？甚好甚好！”我登时觉得有趣，拍手附和。
“不过熙炀，你可要再让逐霓陪我两天，我可好久没有见这个小可人儿”
“当然当然，月姨师傅不答应，我也要陪您的！”我抱了月姨的肩膀，摸到了披肩上柔软细腻的璎珞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宴话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