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傻》七江雪

8、第八章 拜堂

　　沈晚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陌生，陌生得让她又紧张又不安。

　　她原来以为嫁人是极简单的事，就象她哥哥当初娶新嫂子一样的简单，哪知道根本不是一回事。

　　新嫂子是坐着牛车嫁进她家的，只是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儿请乡亲四邻在院子里吃了一顿喜酒就算是成亲了。

　　她没想到在古代女子嫁人会是如此的复杂，她明明已经踏进了婆家的门槛，却被安置在偏厅，说是要等待吉时到了再去前厅拜天地。

　　一想到一会儿要拜天地她就紧张，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拜！

　　她在脑子里拼命回想自己看过的电视剧中是否有拜天地的场景，终于想起来确实是有一部戏演到过拜天地，可是刚刚才看到新娘子进门嫂子就把自己赶出了屋，自己是在房门外头听到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可这天地到底该怎么拜，她压根儿就没瞧见！

　　她现在的感觉就是两字——害怕，尤其是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敢移动更不敢说话。她想念沈夫人那温暖的怀抱，如果娘还在自己身边，她一定会把自己不知道的事通通用她那温柔慈爱的声音详详细细地说给她听。

　　可是她已经离开了沈府，这里是景王府，是她以后的家，可是在这里，她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单，她在这里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茫然无助地垂着头，红盖头又长又大，她只能瞧见自己的裙边，她紧紧地捏住手里的半个苹果，用力的几乎要把苹果掐出水来。

　　“小姐——”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的钻进耳中。

　　呀!是若云，她的心里头顿时一亮，就象一个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了一块浮木。在沈家，除了爹和娘，若云就是对她最好的人。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是若云，她帮她穿衣，洗脸，梳头，甚至穿鞋子，她是那么细心体贴，又是那么温柔周到，她几乎是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心坎里。娘说若云是服侍自己的丫环，可在她心里，她却是把若云当姐姐一样亲近和喜爱。

　　“若云……”沈晚的声音从大红锦帕下轻轻的飘出来，那声音，细细的小小的，轻悄得只有她才听得见，沈若云就只觉得心头一酸。

　　小姐比起以前真的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小姐，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是她终日仰其鼻息度日的主子，而现在的小姐，却温和怯弱得象是她的一个小妹妹，让她打心眼儿里想去疼去照顾去爱护的小妹妹，看着小姐那样用力又那样无助的捏着手里的苹果，她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听小姐那声儿，象是有话要和自己讲，又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她抬起头为难的看着这一屋子团团站着的喜婆子和丫环们，唉，得想个什么法儿才能把她们全支走呢？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恭桶。”她侧过头对自己身边站得最近的喜婆婆说。

　　那喜婆婆吓一跳，以为自己听岔了，连忙拿眼神询问她。

　　她点点头，意思是没错儿，就是恭桶。

　　喜婆婆转过头古古怪怪地看了沈晚一眼，然后走到门口给景王府的人传话去了。传完了话，转回头来她又使劲盯着沈晚看。她得把这姑娘牢牢的记住，这可是她当了三十多年的喜婆子遇到的头一个在拜堂前出恭的新娘子！

　　沈若云的脸微微有些红，她也知道自己想的这个点子有点不太高明，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小姐哎，只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就传了一只金边红漆镶珍珠的恭桶进来，沈若云一瞧差点气乐了，这景王府还真是臭显摆，连只恭桶都要镶上珍珠，真真是有钱烧的。丫环们把恭桶安置在偏厅的角落里，又拉上了六页屏风，这才过来请沈晚。

　　沈若云扶着小姐慢慢地避到了屏风后，俯在沈晚耳边悄声问：“小姐，有什么事？”

　　沈晚也悄声答：“若云，你教教我……我不会。”

　　沈若云这脸刷的就红了，一直就红到了耳朵根儿。她轻声哼哼：“什么事？”那声音比蚊子叫还要细。

　　“拜天地啊。”

　　沈若云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刚才她真怕……怕小姐让她教她……洞房，那个……她也不会。

　　原来是拜天地呀，这个简单。

　　从屏风后头出来的沈晚心里有了底气儿，也不那么慌了，若云在她耳边说的话她记得牢牢的：“一会儿拜天地的时候，等赞礼官唱完礼你就跪下，两手伏地，磕三个头，等我扶你的时候，你再起身，就这么简单。”

　　原来还真是简单，沈晚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拜天地……”赞礼官高声赞道。

　　柳乘风和沈晚依言在铺得厚厚软软的喜垫上双膝跪倒，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只是沈晚磕头的节奏有点儿快，柳乘风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无奈，只好跟着她的节奏磕。

　　行完第一礼，沈若云就伸手去搀着沈晚站起身，转回身面向内堂，对面坐着的是喜笑颜开的景王爷和景王妃。

　　“二拜高堂……”两人又一起跪下对着景王爷夫妇磕头，沈若云一瞧小姐这头磕得虽说姿势不是很标准，但也说得过去，也算是中规中矩，一颗心也就慢慢落了地。

　　“夫妻交拜……”赞礼官话音刚落，就见新娘子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在地。沈若云吓一跳，怎么自己刚把小姐转了个个儿，小姐就跪下了？

　　其实沈晚是转身的时候一不留神被自己的裙子绊住了脚，脚一扭就这么扑通跪下了，正好跪在刚刚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柳乘风面前。

　　沈晚听着赞礼官赞完了礼，心想自己反正也跪下了，也不能站起来再跪一次，那就磕头吧，于是她就对着站在她面前发楞的柳乘风闷不吭声儿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她就听到满屋子里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哧哧哧哧”声，就象几百只被拔了气门芯儿的自行车轮胎，在那儿不停的撒着气儿。沈晚纳闷了，这古代也没见到有自行车呀，这是哪来的这么响的撒气儿声呢？

　　她哪里知道，满堂的宾客都在憋着笑呢，只是碍着景王爷的面子，谁也不敢笑出声来，一个个憋得那是脸红脖子粗的，有好几个都被呛得直咳嗽，赶紧拿过茶来喝几口才勉强压了下去。

　　站着发呆的柳乘风觉得自个这脑袋今天是真不好使了，怎么新娘子就莫名其妙的向自己磕了三个头？他一时茫然失措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直到景王爷轻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儿来，看着犹自跪在他面前的沈晚才意识到人家新娘子先拜了，现在轮到自己了。虽说这拜天地都是夫妻同时拜的，也可没说女子先拜男子后拜就不合规矩。于是他一撩长袍下摆，准备跪下回拜。

　　沈若云一看柳乘风准备下跪了，赶紧偷偷拉了下小姐的衣衫，她那意思是小姐先别起身，等对面的拜完了再起来。哪知道她不拉还好，她伸手这么一拉，沈晚误会了，以为这是要扶她起身呢，就着她这轻轻一拉之势站起身来了。然后，她又听到满屋子的撒气儿声，心里就更纳闷了。

　　正屈膝准备下跪的柳乘风一见沈晚居然站起来了，他这膝盖“哧溜”一下就站直了，他跪不下去了。

　　他隐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张开，握拳，张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不冲上前去把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掐死的冲动的！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脑门子上了！

　　这女人，太狠了！她是什么意思？她先对他磕完了头，不等他回拜就站起来了，这不是硬生生逼着他向她磕头下跪吗？！他方才对她生出的那一丝绮念瑕想瞬间被怒火烧了个无影无踪！他太恨了！恨她！更恨他！

　　想他堂堂清王府的四公子，这双膝盖跪过天，跪过地，跪过天子跪过尊长，还从来再没对任何人弯上一弯！今天居然逼得要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向一个小小女子磕头下跪？这要是跪了，以后自己在京城里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苍天哪，难道这就是自个儿的报应吗？他一向自命不凡，清高傲物，向来瞧不起女子，对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屑一顾，莫不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特特儿安排眼前这个克星来生生折磨自己的？！老天哪，这不是要生生逼死自己个儿吗？

　　不跪，绝对不能跪，这要是跪了，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嗯哼！”景王爷重重一声咳嗽，柳乘风突然就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这么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

　　他更恨了，明明是自己个儿的这腿肚子怎么就不听自己个儿的话呢？

　　然后沈晚今天第三次听到了满屋子的撒气儿声。她就纳闷得不得了，难不成自己穿越了，这自行车也跟着穿越了？

　　满堂的宾客心里这个乐呀，哎哟喂，今天景王府这喜宴真没白来，哎哟喂，这堂拜得……真稀罕哎……有几个乐得直接从椅子后面仰过去跌了个仰巴叉。

　　柳乘风的脑子已经彻底发懵了，他就象个木头人似的对着沈晚磕了三个头，然后被人扶起来，手里给塞了一条大红绸带，再被人簇拥着牵着新娘子向洞房走，这一切的一切都象是在做梦……噩梦！到了洞房门口他这梦都没醒，推开门拉着新娘子就往里走。

　　景王爷一看就急了眼，这四小子到底想干嘛？代迎亲，代拜堂难道还想代洞房？！他想得美！

　　景王爷抡起巴掌照着四小子的后脑勺儿就是一下子，还真管用，这一巴掌一下就把柳乘风给拍醒了。他瞅了瞅自个儿手中的红绸带，瞅了瞅身后的新娘子，又瞅了瞅刚扇了他一巴掌的二大伯，突然他就悲愤了！他、他、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有象他这样的傻子吗？代迎亲代拜堂，还被逼着向一女子磕了三响头，换回来的就是一巴掌！他悲愤地仰起头：小堂兄！你不傻！这天底下，谁能比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