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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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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突然不想去陈州买枣糕了。
一个多月前云天青突然爱上了枣糕,陈州城老王家字号的,吃不到就要撒泼打滚死给你看那种。于是玄霄时不时地黑着脸踩上羲和飞去陈州城,买枣糕。
老了就会心软,这个定律大概对人对魔都一样适用。要是几百年前琼华的那个玄霄,早把云天青扔到思返谷思过去了,结果现在他不仅没把他扔去思返谷,还真的一趟一趟地飞去陈州,再一趟一趟地拎着个小包回来。云天青那家伙蹬鼻子上脸,开始时五六天要那么一次,后来三四天,现在玄霄几乎隔日便要跑一趟陈州。王记枣糕店老板看不过去了,说要给他带一斤回去慢慢吃。玄霄想也不想就回绝了,拎着枣糕飞回去的路上才想出来个理由,嗯,天青要吃新鲜的。
其实玄霄不怕云天青撒泼打滚,可问题是云天青他不止会撒泼打滚。每次那个祸害顶着一张白得几乎泛了青的脸,笑眯眯蹭到他身上拖着长腔叫师兄啊,玄霄他就败退了。玄霄知道云天青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师兄啊,你就去给我买些嘛,左右吃不了了多少日子了……嘿嘿,我这人没长性,或许过阵子就爱吃别的了。
这话玄霄听他说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听第二次。吃不了多少日子个屁!爱吃别的个屁!硬压回去的粗口梗得他心口都疼。
云天青是死过一次的人,大概很快就要死第二次了。
说起来云天青也是个奇葩,死着的年月是活着的几十倍,鬼界对他来说简直比娘家都亲。所以他是不怕死的。云天青不怕死却也不是自己找死的人,两次要死之前都是千方百计地拖着日子,实在没法了才叹口气蹬腿闭眼。上次玄霄还在冰里忙着保鲜没顾上发表意见,这次他可是在旁边一直看着,想来一定会觉得云天青的不屈不挠值得褒奖。所以他快死了,他也并不怕玄霄看出来。
然而云天青到底还是怕着点儿事。这次死掉,他多半是没机会再赖在奈何桥边以伤春悲秋之名行骚扰女鬼之实。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魂飞魄散。
就这么点儿事,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天青磨蹭了几个月楞是没敢跟玄霄说。
话题扯回来,重点是玄霄今天出了城突然又不想去买枣糕了。不就是撒泼打滚嘛,不就是百转千回地叫师兄嘛,他玄霄都成魔了还怕这个?他这样跟自己说着,大袖一甩又进了城。等走到了二人住的小屋前,玄霄还是有些犹豫了,要不还是去趟陈州?
玄霄一面听着屋里面咳嗽干呕的声音,一面捉摸着要不还是去买枣糕算了。纠结了半天,纠结得指甲把手心都掐出了血道子,终于还是推门进去了。
云天青斜靠着床头坐在床边,呕血呕得专心致志,脚边搁着个小铜盆子,红彤彤的小半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玄霄,顿时吓个半死。唇边的血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小铜盆子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哆哆嗦嗦地拿手攥了床单。
倒是玄霄特淡定,一面想着他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见人吐出这么多血来,一面三两步走过去也坐在床沿,一只手从前面伸过去揽住云天青的腰,另一手腾出来轻轻给他拍背。
等盆子里的血又高了那么半寸,玄霄看着差不多了,就把云天青拉到怀里让他靠着。俩人都没说话。
“你以为能瞒得住?”
安静了好一阵子,云天青都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玄霄突然开口了。
“……”云天青一阵郁闷,师兄啊你看你枣糕买的好好的,这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问个明白。这能说明白吗?说明白了这日子还过不过啊。
玄霄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云天青知道这就是表示一定要个说法了,只得叹着气说:“我本来也没想瞒。”
“那为什么非要支开我?”
“……”
“天青。”玄霄的固执似乎又回来了。
“师兄啊,”云天青嘴里发苦,笑也发苦,“我没想瞒你,可我……也不想你看着啊。”顿了半刻,把头往玄霄怀里又埋了埋,后面那句话轻得几不可闻,“我怎么舍得。”
我快要死了,可你还有千年万年。千年万年,若你一直记得我这样呕血的样子,白天想起,夜里梦见,我怎么舍得?
玄霄手臂骤然一紧。他的意思,他懂。
闭上眼睛吻了吻云天青的头发,玄霄也不再说话,扶着他躺下来,抱着他为他输些灵力,让他觉得稍稍不那么难熬。
转眼太阳从东走到西,夕阳的光就那么斜斜地照进屋里来。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残阳如血。现在这如血的残阳果真把云天青青白的脸也涂上了几分血色。差不多昏睡了一天,云天青觉得精神格外好,于是他想这时候要是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他云祸害的名号。
这么想着,云天青伸出舌头,在玄霄颈上舔一舔,又舔一舔。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欢好,这种突来的刺激立刻在玄霄身上挑起了热流,然而他没动。
没有预想中的反应,云天青又抬起头去够他的耳垂。玄霄似是僵了一下,还是不动。云天青暗自腹诽,师兄啊,我也没多少力气,你这时候装什么柳下惠啊。然而有时候云天青的执着并不下于玄霄,于是他再接再厉不屈不挠地地往他耳边呵气,最后总算满意地听到变粗重的呼吸声。
“天青,别闹。”玄霄皱着眉,很有些气恼。他确实应该气恼不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来撩拨他。
“师兄,师兄啊……”云天青拖长了声音凑在玄霄耳边一声一声软绵绵唤着,连手脚都开始不老实。他们在一起不是一两天,他很清楚他的手应该往哪走,该怎么走。
玄霄不忍推开他,更不能回应他。一面咬着牙只恨自己怎么不能变成望舒剑,一面还得轻声细语地哄着:“天青,别闹了,你经不起,听话……”
云天青在他耳边哧哧地笑,“可是师兄啊,我想要。”
“天青!”忍了又忍,玄霄总算还是没忍住加重了语气。
云天青安静了一刻,然后抬手抚上玄霄脸颊,一双墨蓝色眼睛里蕴着许久不见的光芒。直视着玄霄双眸,云天青轻笑:“师兄啊,有句话说的粗俗,我却觉得很有道理。”
玄霄也盯了他眼睛,发现他说的很认真。
云天青眼睛笑弯:“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师兄你听过没?”
“胡说八道!”
云天青眼神暗了暗,伸手抱住玄霄,把头埋进他颈间,还是一遍一遍地叫师兄。开始还满是笑意,后来一声声的全变了恳求。
“师兄,师兄啊……”
玄霄觉出自己颈边与眼角的那点湿意,叹一口气,轻轻把云天青从怀里拖出来,让他平躺在床上。催动阳炎,整张床都笼在融融暖意里,玄霄翻身起来撑在云天青上方,定定地看着他,阳炎微红的光映的身下那人脸色难得的红润好看。
“师兄。”云天青笑,眉眼弯弯。
玄霄觉得几百年的光阴好像就这么在他弯起来的眼睛流转。
“天青。天青……”
终于,他垂下头,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