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七里

19、第 19 章

　　未到天明就见了动静，石婆楼睁眼瞧见端木已然坐起，石弘也惊醒了。洞外脚步分至，再不遮掩，敌众到了近前。
　　昨日听过的异声又在动外炸响，四壁回应，只觉整个山洞也嗡嗡震动。
　　端木伸手捂住了石弘耳朵，一股绵绵内劲环护过来，他这才觉得头脑眩晕烦恶之意消褪，匆忙喊了句先生。端木凑到他耳边，道：“你呆在此间，不到我叫你不可出来。”
　　跟着他便跃身起来，同石婆楼并肩出洞而去。
　　石弘扶着岩壁起来，慢慢行到洞口，记得端木嘱咐，并不出洞，只是探头看外间。

　　那一十八名僧侣并列在前面开阔地上，夜色中瞧不清头脸，只看见黄色僧袍翻动，人人手中都是一对金拔。这一回十八人似是排成了阵行，先做锥型站住，以尖头冲来，忽又散做两拨，左右阵势裹住端木同石婆楼。
　　他二人冲到阵中，众人脚步挪移，天魔音虽未曾合奏，一十八对金拔却四下夹击过来，这兵刃本就奇特，到了近前才觉圆周都是锋刃，竟是利器了。阵势变幻，十八对金拔时刻不离二人身前身后，不留一丝空隙。二人手腕相连，腾挪之间需得同进同退，又多了无数艰难。只在阵中呆了片刻，接了数招，兵刃未交，已是险象环生。
　　“绳子！”端木喝了一声。
　　石婆楼即时会意，二人手中无兵刃，那捆龙索却是刀斩不断。当下一同挥手出招，腕中绳索迎向兜头袭来的金拔，两下一交，果然挡住了。
　　端木于阵势渐渐了然，带着石婆楼任意转圜，他功力不济，往往只是出手牵引，石婆楼跟着出力，将半条绳索做了长鞭软剑，一一格挡开身周兵刃。
　　十八人阵势再变，两两凑作一对，硬撞上来。石婆楼挡开四人，再看近前二僧来势似重而轻，似轻而重，是虚晃一招，要先以硬功取下端木。他迈前一步，哈哈大笑起来。
　　“贼秃倒也聪明！”
　　两手握拳一撞，跟着大力挥出，分别击在两面金拔中心。他出拳疾而重，二僧眼见拳头到了面前，只是躲闪不开，被他内劲所击，倒撞出去。身后之人手拿金拔接之不住，只好让开，看着他们跌得呕血。

　　石婆楼缓缓收拳，笑道：“佛图澄那老贼秃呢？怎么只管叫你们这些小的来送死？”

　　剩下十六人眼见石婆楼威势，都顿了一顿，也无人搭腔。端木站在他身后，听得他言语如常，气息却微有些乱。心知他乱斗之中强提全副内劲，硬打硬破，极耗真气，此刻只怕经脉缓窒，一时不能解。
　　他悄然上前一步，拉住他手，以一股极细的真气送进去，引他内息归穴。

　　此际天光微明，众僧瞧见二人细微动作，便猜石婆楼或许受伤，有一僧当先一撞金拔，跟着数人应和，拔声越撞越是响亮，渐如洪钟大吕，广阔高亢之处，慑人心神。
　　石弘在洞中听见，赶忙捂着耳朵，他的手却不比端木的手，仍觉那鸣响穿掌入耳，震得头也要裂了。他强撑着向外看去，只是不肯躲避。
　　又一声大震之后，石婆楼忽而一笑，用力握了握端木手掌，这才松脱。他行功已成，同端木换了一眼，一同拔身迎向阵势。
　　众僧见石婆楼当先扑来，变阵以对，仍是两两合击，八组穿梭往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心，拔声变幻不绝，震得人心思不属。石婆楼右手提绳，左手握拳，左冲右突，只是打不到人。端木在他肩上一拍，仍是引着他步伐，忽然便穿行出中心。众僧阵势一扰而乱，慌忙应对，石婆楼的硬拳绳鞭已挥了出去。
　　僧人倒学了乖，手势一横，以金拔锋刃来迎。
　　石婆楼仍要硬撞，端木捉住绳索将他带到一旁，一转一接，以捆龙索撞在金拔锋刃，向前兜去。石婆楼立知他心思，大步而前，内劲贯通绳索，抵住两对拔沿，硬生生将二僧向后撞去。后面僧众以金拔接在二僧背心，合力阻挡石婆楼去势，两人不够，又上来两人，十六人依次连接起来，一一将金拔抵在前面人背心，只余最前二人同石婆楼端木兵刃相接，内力相拼。

　　这十六人同门学武，不只内功一路，于阵势配合中更练就真气互传互用的默契，此番行功，各自以内劲向前送去，汇于最前二人，便如同一气施出十六人的功力，拔锋忽忽轮转，劲风激荡，交手四人各自衣袂翻飞。
　　石婆楼迫得二僧连推数步，跟着便撞上一波接一波的巨力，他遇强愈强，逞一时之气，不只分毫不退，更往前迎，右绳左拳，一正一侧击了出去。
　　端木也不拦他，以右手拿住左腕，勉强跟着他绳索力道，一根捆龙索抖得笔直，与拔锋相擦，溅起无数火星。十六僧的内劲环环相接，不住涌来，便似一股连着一股开山裂石的巨大力道先后击在索上。世上本无人能有这般巨力，石婆楼硬接一阵，只觉绳索上传来的力道奔涌不绝，越来越见势大。匆忙看过端木，他面色更沉，只是勉力支撑。
　　石婆楼错身要退，端木缓缓摇头，右手运劲，拿住左腕捆龙索，绕着拔沿一翻再翻，只以索中一处迎上金拔锋刃，四面金拔都已豁口无数，那股巨力却自始至终击在一点上。
　　二人由前冲之势变做后退，内劲只是用来护住周身经脉，十六僧步步紧迫，拔如利箭，索如张满之弦，动辄欲破。

　　石弘在洞中眼见二人危急，两手抓在石上，用力到根根泛青。不得端木出声召唤，也只得提心旁观。

　　众人内劲相拼，本有隐隐风雷之声，忽然听得一记微震，动静极细，却是真真切切的断金之声。那根捆龙索一分为二，轻飘飘垂落下来。
　　端木同石婆楼于索断之时飞身而前，连跃数丈才落下地来，缓过内劲冲力。端木功力有差，落地便是一晃，石婆楼伸手拉住他，一同转身。
　　那十六名僧人全副内劲忽失了着力处，最前二僧虽惊却也想法应对，无奈后面众人不明情形，一力撞了上去，一人叠着一人，便有人立桩扎马，也被带得向前猛冲。最前二僧最是惨痛，生生受了巨力撞击，飞跌出去，周身骨骼寸寸断裂，摔做血肉模糊的两团。
　　石婆楼内息稍缓，笑道：“贼秃自相残杀么？”
　　众僧又去了两名同伴，余人怒目石婆楼，各展金拔，异声大作，齐齐扑了上来。石婆楼挥挥拳，长笑迎上。
　　捆龙索既断，端木却不再跟着他进退，拉开他手，径直走到洞前，叫道：“石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