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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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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般行事,未免为长不尊。”数到第九声,身后河滩上水声响动,又有一人从水中立身起来。石婆楼头也不转,笑道:“苏督尉,你这般没上没下的言语更是大不敬。”
苏秦站在浅水中,弯腰拾起冲上岸边的长剑,手腕微转,剑锋映着水波闪过一道光芒。
连夜来火烧水淹,此刻已是天光大亮,四周山林静寂,只有河水一波波的冲上乱石滩,哗啦作响。眼看端木未醒,石弘落在石婆楼掌下,苏秦自忖全无把握救人,他持紧手中剑,借着波浪涌动暗自调息,心中只想拖得一刻是一刻。
“先帝驾崩,王爷便重兵围困襄国,谋权篡赵,又率众一路追杀太子至此,这等不忠不义,何来颜面说人?”
“石衍的天下大半是从汉赵刘曜手中夺来,他夺得旁人,我为何夺不得他?”
石婆楼问得坦坦然一派慷慨,苏秦竟而语塞,苦笑一声,道:“非是王爷坐不得天下,只是王爷坐了天下,各路诸侯定然不服,若是群起讨伐,又有汉赵窥视在侧,举国不免一场血雨腥风。天下由乱而治不过十数年,兴亡争斗,苦难实多,王爷请三思再三思。”
“诸侯,诸侯都是些什么人物?偏安一隅,伺机而动,逢乱便要分上一杯羹,遇强便来朝拜献媚,若能以武功治,何愁诸侯不服?”
“端木曾说王爷好勇斗狠,那是极准的了。”
“端木知我。”石婆楼仰天而笑,念出最后一个数:“十。”
苏秦真气尚不能聚,勉力拔身而起,长剑在先人在后,直投向石婆楼掌前。石婆楼出掌极快,平平拍向石弘面门,石弘两手撑住地面,拼力后退,直觉一股掌力迎面而来,四下再无去路。苏秦用尽了周身力气递剑出去,仍是差了数尺,阻挡不及。
一声轻微嘶响就在身前传出,掌风稍顿,迟迟不曾及面。石弘惊魂未定,喘息着看过去,端木右手食指斜出,划在石婆楼手腕之下,手指看似全无气力,却有破空裂风之声,直指大陵穴。石婆楼去势一阻,手腕翻转便来拿端木右手,端木食指牵引,仍是虚指他腕上穴道。石婆楼连变了数种手法,始终没能脱开。
苏秦长剑已至,石婆楼忽的大喝一声,一拳向后掏出,径直撞在剑刃上,堪堪破皮见血,他手势变幻,已然擦着剑身捉住,用力甩出去。苏秦气力不继,随着一撞之力,倒翻回水中,险险立定。
“你就这般护着他?”石婆楼收掌不动,问道。
“石婆楼。”端木三字出口,适才强提的气息一乱,跟着便呛出一口血来,石弘仍要伸手扶他,他挥手挡住,用衣袖抹了,道:“我跟你打一个赌。”
“我不赌。”石婆楼笑道。
“你要同我回去,石弘小儿你不愿他死我不杀就是,一并带回去养在太子府中,锦衣玉食,美人玩物,要多少便给他多少。只按我说的算,其它均是不成,不必再赌。”
“从山中出来,到这河滩上有多久了?”端木问道。
“本来不过十声的功夫,适才拉拉杂杂说了许多,大致也有小半时辰。”石婆楼听他转了话头,仍是不急不恼的答道。
“水行未至。”端木看着面前河水,道:“山洪虽猛烈,水行也该有人在水中接应,至于出水处,沐留裳瞧不出,廖觞总是知道。现下,此地并无五行一人。”
“是啊,此地没人接应哪。”石婆楼跟着又说了一遍。
端木看他一眼,重伤之下面青唇白,更见得两个眸子深黑,眼神扫过,寒潭一般森冷莫名。
“你将铁守城遣回襄国了?”
“不叫他回去,留在这里跟你喝酒么?”
“叶猽伤重,五行只余不足四百人,要绊住这些人,山中还有第三支人马。”
“哦?”
“佛图澄的僧兵与你先后启程,自襄国赶至这重山之中,你佯做不知干甚么?”
“我欢喜听你说话,都由你说了便是。”
“佛图澄?”石弘同苏秦同一时问了出来,石婆楼的古怪言语谁也没听进去。石弘追问道:“佛图澄尊为国师,在襄国城中信者极众,他弟子数千,暗中编作一支僧兵,借着习武强身的幌子练兵演阵,多有谋逆之意。只是父皇对他极为倚重,朝中数次劝谏,一直不能动他分毫。他此举竟是公然作乱么?”
“他做活佛做得腻了,也想尝尝君临天下的滋味,就要他在这山中出师未捷身先死罢。”石婆楼一掌拍在石上,大笑道。
“五行百人对上僧兵千人,廖觞纵有行兵布阵的种种妙法,要胜却不轻易。你不在阵前号令,只管自行以身涉险,如此任意行事,坐了天下又如何?”
“不错!”端木言语一毕,石婆楼竟而点头。
“我原本也看不上这江山天下,端木自然知道。只是石衍欺我太甚,父皇病逝之时命我终其一生不许染指石衍帝位,我应了便是应了,再不会反悔。石衍却时时疑我,更除我心腹之人。如今他没了,我夺他江山也不算违誓。”
这一番话下来,不只石弘听得心惊,苏秦也是讶然不语,在水中站了良久,竟忘了出来。
端木长抒一口气,道:“你在平谷之时,便以性情投机提拔众人,治下不谨,多有阵前号令不行,一城一地尚能随兴而治,一朝江山也这般处置,不过是争一个累世骂名。”
石婆楼盯住他看,笑道:“端木以为我不成?”
“你性情如此,没什么成不成。”
“这江山坐不坐原也没甚么,只是端木以为我不成,我却偏要治一个天下教你瞧瞧。”
端木以手撑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石婆楼,道:“我跟你打一个赌。”
石婆楼又要摇头,端木抢道:“佛图澄就在左近,五行兵困山中,你一人对此间三人,斗起来不论胜败,只是予佛图澄可乘之机。你不妨听听赌约赌注。”
石婆楼将苏秦,石弘,端木三人看了一遍,目光停在端木面上,半晌沉吟,忽然笑道:“说。”
“此行我若能将他平安送往兖州,你便认输,不可再起战祸。若是你在中途捉住了他,任你处置便是。”
“谁?端木也任我处置么?”
“不错。”端木一点头。石弘听到此处,也捉着端木腰带站起来,立在他身侧,一并点头。
“王叔,这个赌约石弘认了,王叔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