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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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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行到近前,看一老一少二人巴巴相望,不由回头看看身后,也不见有什么奇怪。只得不理,道:“走吧。”
“往何处去?”石弘问道。
“逃。”端木答了一字,当先从山壁之畔攀着岩石下去,颜伐背起石弘跟着。三人下了数十丈,到岩壁一处平出的大石上,石面泥土深积,一丛矮树生的十分丰茂。端木以衣襟绕在手上,拨开矮树枝条,树后岩壁间显出一个纵裂开的洞穴来,洞口甚狭,算来一人侧身勉强可过。端木回头对颜伐道:“洞口窄些,你憋气挤进去,再往深处走就宽敞了。”
“这洞穴可以出山?”石弘奇道。
“两山之间那道裂缝直通地底,有些地方可以过人,有些地方只有手掌那么宽。我上下寻过一遍,山顶之外,只有这里勉强通行。”
“既有这么一个秘道,咱们早早走了就是,怎么还要行险去见铁守城?”
“苏秦还在谷中,若是起火,太子以为他能往何处去?”端木看他一眼,也不再出言相责。石弘低下头,莫名恼恨。
“我同铁守城相约,请石婆楼亲至,才将你交出去。”
石弘一惊抬头,端木自顾自说下去:“石婆楼入山之前,大军不会再有异动。少说有十日功夫,足够苏秦将养,我沿途留下暗记,待他伤好山外相会吧。”
颜伐先入山洞,前胸后背都贴在岩石上,一寸寸往洞中挪。端木跟在他后面,帮他摘下挂在岩角的衣裳。石弘走在最后,他闷头思量许久,抬眼看着端木。
“先生。你只应承保我性命,若是石婆楼不杀我,他问你要人,你要将我交出去么?”
“不杀你也有很多法子制住你,下毒,软禁,斩手斩脚,便是暗地除了你换个人做傀儡太子,我也不能再去指他说话不算。”
石弘打了个寒噤,越听越是不明。
“我既应承你这一条命,自然要齐齐整整的送往兖州,待你真正性命无忧,才是应诺。”端木头也不回的说完。石弘看着他背影,无声一笑。
洞中漆黑一片,丝毫不见光亮,脚下地面参差不齐,一时利石突出,一时又有裂开的坑洞。石弘入洞便磕绊了几次,两条腿痛得厉害,只是咬牙跟上。黑暗中忽觉一只手伸过来,捉住他手臂,却是端木伸手相扶。
“跟着我走,抬脚。”一路上出言指点他脚下,带着他摸索出去。
石弘只觉臂上手掌稳稳抓住,便是目不视物,心下也十分安定。一时又想伸手捉住他手掌,再不放开。端木觉出他一阵阵发颤,只当他害怕,全没料到他心中转着怎样的心思。
前方一声闷响,却是颜伐走到尽头,没见到路,大力推向一处岩石。端木放开石弘,拍拍他肩头,从他身侧伸过手臂,按在岩上。摸到侧边一处碎石,用力按进去,左转一圈,右转三圈。岩壁隆隆作响,砂土俱下,一整块大石竟而缓缓平移开去。
“秘道这一头原本是大敞的山洞,实在不秘,当初走到这里便安下了机关,难得现在仍是管用。”端木道。
机关既开,颜伐当先出去,石弘也赶上两步。出洞便见天高星远,山坡绵延,瞧来已是环谷险峰之下,遥遥离开适才所处半山。他长出一口气,逃亡这许多时日,此刻才稍觉松缓适意。
三人出了山谷,一路往南再折向东行去,昼伏夜出,拣山隙崖底潜踪匿行。端木与苏秦约定山外相候,因此赶得不疾,白日里尽管歇下。饶是如此,石弘拿着自己的腿走了这许多山路,早已疲累不堪,到后来都是拖着迈步。颜伐要来背他,他硬是不允。末了端木持着他手,让他捉住自己腰带,带着他往前走。
一路行来都是夜间,石弘辨不清路途,只是将手牢牢抓在他腰间,亦步亦趋。
这一日清晨,行到一处山路尽头,转过山脚乱石滩,前方平地拔起万仞危崖,不见通路。来时的路是环在山腰的小道,一侧为岩壁,一侧为悬崖,退回去太费时日。端木前后瞧了一遍,要石弘留在乱石滩,他同颜伐二人先去探路。他左手不便,走山下,颜伐攀上崖寻出路。
石弘一人候在原地,看端木走向山下林间,眨眼便没了踪影。只余下四面高山环绕,青石黛岩,风声隐然。
天光渐渐大亮,石弘坐在岩石的暗影里,一时想起许多心思。身边石块忽然翻动,一条暗灰色游蛇从草丛里出来,缓缓经过。石弘兴致起来,抽出佩剑斩在游蛇七寸处,割头剥皮,学着颜伐的法子弄出了数段蛇肉,跟着四下寻枯草干枝,敲击火石,忙着生火烧肉。
苏秦曾赞石婆楼烧肉的本事天下一绝,石弘在辽西舅公处,往草原上围猎之时,也曾亲自动手烤肉煮酒,今日倒要端木品评一番。
许久才引燃,不见火苗,只有烟雾滚滚冒出。石弘这才惊觉不对,拿着手中枝条扑打火堆,烧黑的枯枝飞溅出去,四下都是烟雾。他拿起石头转圈,忙着压熄火头,一时焦头烂额。
颜伐不知几时回来,黑着脸,抱起一块桌面大的巨石砸在火堆上。石弘抹着脸上灰烬,不敢看他。
端木随后赶至,拉上石弘便走。
“先生,石弘莽撞。”
“颜伐生火是拣了干透的枯枝淋上火油,又在岩洞背风处,烟雾出来洞口山风一吹就散。此刻天光大白,太子忽然起兴演练生火的本事,多有不妥。”
石弘心知烟雾一起,大军探子必有发现,放出猎鹰来轻易可见人迹。他自认做错,听着端木说话,只是瞪着他背影,也不回嘴。
“铁守城的人发现了不妥,也不能即刻追来,只是五行便说不准了。”端木回头看他一眼,道:“太子也无需自责,烟雾能将五行招来,也能给苏秦指明去处,免得他辨不出暗记。”
石弘听他全不似劝慰的劝慰语句,心中更恼。摔开他手,只是闷头跟着跑,端木越走越快,颜伐跟在石弘身后,瞧他步履艰难,索性提起他衣领将人放到肩上,跟着端木往山下通路跑去。
翻过一块房屋大小的山岩,从山隙间走了近百丈,端木当先跃下,出了崖间。颜伐扛着石弘随后跃下,起身正欲往前,却看见端木平伸一臂阻在面前。
前方山路上一阵桀桀怪笑连声响起。
叶猽蹲在路边一块大石上,人同石一般的形状怪异。他居高临下看着三人,呲牙笑了许久,扬声嘶叫了一句:“端木鬼方,咱们又来啦!”
石弘从颜伐肩上下来,站到端木身边去,抬头瞧见他注目前方,看的不是叶猽,而是石畔另一人。那人穿一身葛布袍子,肩头腰上各有有两片护甲,衣着虽不伦不类,身量却是方正高壮,面孔也极方正,两道横眉压目,唇若刀切一般削薄。叶猽叫了半天,这人眉毛也不动一根,全然不苟言笑。
端木回头看看颜伐,问了一句:“可有力气?”
颜伐一点头,解下背上包裹,将竹竿拿在手里,大喝一声,使力猛一顿,竹竿竟而从中裂开,破出一柄乌色大刀。他持刀迈前一步,气度凛然,武勇非常,隐见千军大将之威。
那葛袍人神色依旧木然,却恭敬抱拳,道:“纪无虞。颜将军请。”
金行使,土行使携手前来,端木左手已废,不能亲身临敌,却不知要如何应付。石弘两下看看,忽听得天际长鸣声起。遥看头顶晴空,有两处黑点盘旋飞过,回往西北,是铁守城的猎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