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静静的雪夜

26、夏至 第1章

　　四年以后

　　夜渐渐深了，新宇大厦里的灯逐渐都熄了，只有星星点点的还在亮着。
　　其中法益律师所一间办公室的灯也依然亮着。
　　承浩站在窗前，望着被各色霓虹灯照射的五彩缤纷的夜空，眼神忧郁。
　　明天，明天又是8月21日了，到明天，自己就整整四年没有见过解语了。想到解语，承浩的心紧缩了一下。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可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不灵验。那一夜成了自己心中永远都不会痊愈的伤口，只要一念到解语的名字，那伤疤就会重又被撕开，露出里面的嫩肉，那痛夜夜噬心。
　　承浩抬头看了眼月亮，将头抵在玻璃上，喃喃地念着：“解语，你难道真的不肯原谅我？都已经四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都怪我，怪我伤你伤得太重，否则你怎么忍心这么久都不理我。”

　　四年前，承浩和刘明远找遍了本地的医院，没有找到解语的踪影。
　　后来，去了解语家，黄阿姨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承浩无计可施，去找了凌志翔。
　　凌志翔开始对他是避而不见。
　　终于一个月后的傍晚，承浩在省厅门口堵到了志翔的越野车。

　　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
　　凌志翔眼神冷澈，表情严峻，看到承浩他只是冰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是来问解语的消息，我只有一句话，不知道。”
　　承浩怒火中烧：“你撒谎！”
　　“对，我是撒谎。所以，你不要来问我。除非解语主动要找你，否则，我绝不会告诉你，解语的下落。“凌志翔的眼神坚决。
　　“你！”承浩一下抓住志翔的衣领。
　　志翔冷冷地打掉承浩的手：“小心，严律师。这是省厅门口，小心我告你袭警。这里可有的是证人。”
　　承浩恨恨地瞪了眼志翔，咬着牙说：“谢谢你的提醒。不劳你费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语。我们俩一定会重归于好。”说完，扬长而去。

　　那一年，承浩象疯了一样地四处寻找解语，可是解语就象空气一样，消失了。
　　承浩几乎绝望地意识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这么的脆弱，世界这么大，除非解语来找自己，否则自己这一辈子都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承浩习惯性的摸向领口，轻轻拽出脖子上挂的一个链坠，温柔地贴在唇边。
　　那是一枚精巧的女士戒指，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咚咚”的敲门声将承浩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只见刘明远微笑着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在办公室。你呀！”刘明远叹了口气，自己走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承浩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回到办公桌前。
　　刘明远打量了眼承浩，想劝劝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一年，在遍寻不到解语以后，承浩似乎在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
　　周围的人都以为承浩的痴狂过去了，刘明远本也这样以为，可是从那天以后，刘明远才知道自己错了，周围的人全错了，都错的离谱了。
　　那天是第二年的8月21日，刘明远永远都记得这个日子，那是刘明远做律师以后最狼狈的一天。
　　那一天，承浩不见了，手机开了但不接，家里电话也没人接，也没有向任何人交代自己去了哪里，就这样没了音讯。除了自己的那档子事，刘明远还要应付找不到承浩的愤怒焦急的当事人，应付着所里要承浩签字决定的各种杂事，还要去法院向情绪不满法官求情，将开庭延期。
　　焦头烂额，想起那天刘明远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

　　晚上，稍清闲一点后，他杀到了云顶找承浩算帐。
　　果真承浩在云顶的房子灯光大盛，他在家。
　　刚拍完门，门里就响起磕磕绊绊的脚步声，门开了，露出承浩惊喜若狂的脸，看到是刘明远以后，他的脸沉了下来，眼中的光一下就熄灭了。
　　刘明远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你今天怎么啦？”刘明远跟进屋子。
　　承浩没有说话，径直进了卧室，刘明远有些憋气，也跟了过去。
　　一进卧室，刘明远就彻底地呆住了。
　　和一年前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带血的床单，床头柜上的相框和戒指、还有钥匙。只是血的颜色已经变了，提示着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一股寒意伸起，刘明远有些毛骨悚然地看向承浩。
　　承浩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倚着墙，盯着床发呆。
　　刘明远这才想起来，8月21日正是一年前承浩最后一次见到解语的日子。
　　也不知为什么。刘明远的脑中居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两个字——中蛊。
　　刘明远想，承浩不是疯了就是中蛊了，无药可救，除了下蛊的夏解语。
　　刘明远碰了碰承浩：“你这是何苦，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一切都没有变，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她只是不舒服去了一下医院，一会就会回来，我在家，她就一定会回来，你说对不对？”承浩答非所问，眼神恍惚，神情竟有些疯狂。
　　“你！算了。我们去喝酒吧！”
　　“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一滴酒，除非解语原谅我。如果那天我脑子清醒，又怎么会犯下这种错！”承浩黯然地摇摇头，旋即沉默起来。
　　刘明远也沉默了。

　　第二天，承浩又正常地上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刘明远这时才知道，承浩非但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反而将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难以超生。
　　从那以后，每年的8月21日，刘明远会提前提醒承浩的秘书不要为承浩安排任何工作，秘书虽然吃惊，但乖巧地没有问任何问题。
　　承浩到了那天仍是一样的消失不见。

　　明天又是8月21日了。

　　“找我有事？”承浩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刘明远的思绪。
　　刘明远暗暗苦笑，怎么走神也会传染，自己怎么变和承浩一样了。刘明远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到：“我以前听你说过，你好象有个同学在H市的律师所里？”
　　承浩略一思忖：“是的，刘剑文，我大学时的哥们。怎么啦？我好几年没有和他联系了。”
　　“是这样，我们有个案子要到H市取证，需要当地的律师所配合。另外，你也知道所里这两年发展的很好，想在外地开分所，孙老师让我们考察一下H市的市场。你有老同学在，方便点。”
　　承浩不置可否，刘明远继续到：“秋天快到了，西湖的风景很美。苏东坡不是有诗云:‘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再见见老同学散散心，多好啊，说不定还有什么奇遇呢。”
　　承浩笑了笑：“行了，别掉书包了。等过几天，我手头的事理理，和他联系一下就去。”
　　刘明远也笑着起身：“那这任务就归你了。”
　　承浩目送着刘明远出了办公室，收了笑容，拉开书桌的第一个抽屉，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银色的相框，解语和他正在开心地笑着。

　　九月的西湖，确实迷人。湖面似镜，桂蕊飘香，让游人陶醉其中。
　　承浩坐在离湖不远的一个木椅上，却心不在焉地看着湖水。
　　已经和刘剑文联系过了，剑文听说他要来，兴奋地不得了，恨不能立刻就和承浩见面，承浩于是在周末赶了过来，明天就去见他。

　　忽然几声小狗叫，和一个稚嫩童声兴奋地尖叫声，将承浩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只见不远的前方，一个中年妇人牵着条雪白的小狗，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伸着小手，想摸小狗，小狗神气活现地吼两声，又吓的她赶快缩回手来，煞是可爱，让人忍俊不住。
　　承浩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那妇人向那小女孩笑着摆摆手，牵着小狗走向承浩的位置。
　　承浩心想，小女孩恐怕要伤心了，于是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小女孩。
　　小女孩果真恋恋不舍地回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小狗。
　　承浩的笑容凝在了脸上，时光似乎倒流了二十五年，那小女孩活脱脱一副小解语的模样。
　　小女孩嘟着小嘴被牵着她的约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带走了，边走还边向小狗的方向张望着。
　　承浩的心砰砰乱跳一气，盯着小女孩，直到她不见了踪影。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真的神经过敏了，就连看到个小女孩都会想起解语。
　　承浩的目光又调向湖面，眉头微微地皱起，解语，你究竟在哪？如果我们结婚了，也该有一个象你一样可爱的女儿了吧？
　　想到这里，承浩的眼神更加黯淡，手不禁伸向胸前，轻轻地摸着那个链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