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琼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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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花开如花谢
半池琼霜半池春
芳菲流尽
玉阙沉沦
寂寞风中无觅处
可堪温存
谁人能解
一份两份还作天地斩乾坤
憔悴红绿
惨淡灯昏
舟船荏蘘水敛色
却倒是、人不寐、自销魂
再次启程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那人平日里看似文弱但当真孟浪起来却是姬未所吃不消的，短短三五日倒有六七次之多，到最后姬未也便再没有逞强的力气，只剩下低低告饶的份。
拖了又拖，重归飘零，由于姬未身体的不适二人已经放慢了行程，不揽缰绳任马儿在林间草上游走，二人随口聊上几句。即使是夜里缠绵，可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却也干净纯粹。走了大半天才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寥寥落落几户人家，那人却不再走了，说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晚；姬未不置可否，虽说此行的目的是扬州的震泽之滨，却也是有一日便是一日，全凭心情。
随便找了一户农家许了些钱财住下，到了月上枝头之时却是个难得的晴朗之夜。那人兴致大起拉了姬未出来说是要月下踏风……
南国月色，天地迷离，未及销魂、却也撩肠；两个人慢慢的走进村外树林爬上一个略深处的缓坡，姬未解下肩上的披风铺在草地上与那人并肩坐下。
“南国六月梅雨时节，亲历了才知道”想想自从进了江南地界这些日里到几乎都是夜夜霏雨，手探过去揽上那人的腰唇凑到耳边偷了个香。那人笑笑任由他逗弄着双眼却望着那枝头出神，停了片刻才喃喃开口
“我倒想起窗前的那株老梅可好”
“…”姬未听了心中一动却无言以对，停下了些微动作敛下眉头细细听去
“父亲说人不该如梅，性子清冷了也便不是人了”那人似是没觉察到姬未的异样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涵虚…”姬未只觉得心口一滞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却踌躇住再也不知下文为何
“人确实不该如梅，那院子在、梅也在…”那人的双眼依旧没有离开枝头，手却不由自主的将姬未的手紧紧攥住，良久才回过头来用唇细细抿了抿姬未的眼帘，柔柔的低语“为我奏一曲如何”
姬未听了才挑起眼帘“想听什么”
“三调”那人笑笑放开了手，却是抖抖尘土起身
“好”姬未也没再说什么从腰侧取出玉笛掌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瞬间清亮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那人长身玉立绝尘出鞘，在月光之下荡起一抹幽蓝，夜风袭来泄玉伴着流光，星辰落地焰染长天
剑身随着曲调在空中飞舞，人却在不经意间移到树下，却见那树上其花大如玉盆，由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周，环绕着中间那颗白色的珍珠似的小花，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摇曳，宛若蝴蝶戏珠；树可高达数丈，洁白的朵朵玉花缀满枝丫，好似隆冬瑞雪覆盖，流光溢彩，璀灿晶莹，香味清馨，忽然间绝尘剑气直冲霄汉，那月光之下漫天洁白，花似被那剑气所带动一瓣瓣开散，如南国霏雨弥散于空际，沾染于衣衫
姬未不由得垂下两行清泪——这才是那人，繁花剑雨、天地无霜！
繁花剑雨、那人出生在琼花盛开的时节，一剑绝尘催万花飞舞，艳烈九霄，名动八方、十四岁便是天下第一才子，绝唱今古……
一丝寒意袭上喉头，姬未却没有惊疑，笛声依旧不停清澈纯粹不带有一丝尘世的嘈杂，缓缓的闭上双眼坠落于摄魂的花骨之中等待着碎玉裂锦之声的到来……
一直以来他错了，姬未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那人不是梅清冷出尘绝世而立，他是琼花销魂节烈天下无双
‘性子清冷了也便不是人了’姬未忽又想起那人说的话，原来那人却是在说他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究竟是谁该但惜眼前人……
曲终是否人散，来年花开是否倾国依旧
冷冷的花雨中的月光、冷冷的唇齿间的言语
“为什么没有想过离开”
心里还有不舍么？曲声嘎然而止，姬未平静的睁开双眼对上那人深潭般不见霞光的双眼，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会”
“你不怕么”那人神色依旧没有变，沉沉坠入湖汉
姬未轻轻一笑“不怕”
“真的？”那人的眼中划过一丝波澜，唇角淡然撩起
姬未的笑意越发深了，清清亮亮的声音传来“因为你说过你是涵虚、我是俊乂”
瞬间凉薄的身体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一簇炽灼的火焰燎原而起，伴着那漫天飞舞的花雨，泻下银白的春色……
多少个日夜的颠簸，多少次午夜的梦回，心念依稀的震泽已在眼前，天下九州、扬州倾城，震泽之滨、梅影婆娑，“勾吴”之地便是那人的故乡
夜风伴着寒凉的震泽之水，寸寸浸入心头，姬未不由自主的紧了紧领口，今日午后才到了无锡寻了一处住地，傍晚便被那人拉到震泽之畔旧地重游
黛色山水、远样长帆，苇楣摇曳，绯艳穹天
少有人烟的芦苇荡间，几叶扁舟、几家炊烟，渐渐那芳香浓郁的鱼羹之味和着残藕的清幽飘忽到远方，时候已是凉秋，南国秋色繁花依旧，间或几声惊鹭撩人魂魄
姬未极目天水之间浩淼苍茫四野伏波虽非第一次身处此地却不由得不感慨万千“这便是震泽了”
“小时候常常在这水边走过，这苇荡依旧、湖汉连天”那人难得附和手指随意的拨弄着额前散落的几缕发丝
“涵虚…”姬未似有些为那湖水的波澜所牵绊神情似有些迷离
“前面便是别苑，我前半生大部分光阴便在那里了”那人抬手指了指水天交界处掩上半阙明月的檐角
感受到那人的情绪波动姬未挑衅的昂了昂下颚“说起来我也有幸住过”
那人果然升起一层薄怒，抬手挑起姬未脸庞逼视着对方“你是故意的…”
“涵虚、惩罚我好了”姬未扯起一抹促狭的笑略略低下头唇轻轻的扫过那人的手
“你的伤…”那人有些迟疑，努力压下心头沸腾的情绪；前些时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姬未已受了些轻伤，再算上之前的疯狂缠绵以及那凛冽的剑气……他真的吃得消么？
“没事…”似看出那人的顾虑姬未安慰性的吻上那人的脸颊，说过但许今生，今生还有多久他不知道，如果要疯狂那么就疯狂下去。感受到姬未的暗示，那人也撤去所有的顾虑一纵身拉姬未跳上苇丛之间浮荡的小船，那一刻再没有月色再没有繁星只有那燎原的烈焰，搅动那几千里水地河泽掀起千万重巨浪……
“嗯…涵虚…”烈焰退去一地霜华，昏迷中的人无意识的哦吟着那人的名字，一分分一段段的镌刻在骨髓深处呢喃着不肯放弃。慢慢披衣起来那人默默地把已消磨得日渐清瘦的人揽进怀里，唇细细的从姬未的额头一路游走、那眉、那眼、那唇停靠在那里久久不曾化去，再放开露出贝齿啃咬着下颚、喉结，胸前……感受着那人存在的真实、在寒凉中偎入怀中柔弱；平生第二次那一点一滴的晶莹从眼角潸然滑落，紧紧地搂住怀中的人，喉咙间发出一段分辨不清的哽咽，“其实、你这又何苦…”似是为自己也是为怀中昏厥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琼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