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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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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清早,李凤娘扛着锄头下地了。再经过昨日回家的那条路,昨天那个媳妇又在路边,与她一道的还有旁的人。李凤娘气她昨日胡说八道,故意装着没看见她,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嬢!”那媳妇很没见力见,将李凤娘叫住。
“啊!”李凤娘不打算搭理她。
“下地啊?”那媳妇再问,李凤娘没有理她,她再问:“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个?我二兄弟他们呢?”
“……,在后面呢!”李凤娘无力地扯着谎。
“这就对喽!”旁的人附和着。
这话一出,那媳妇来了劲儿,笑着与李凤娘说:“听到了吧?嬢,不只我一个人看不过去了。”
“你有什么看不过去的?”大憨媳妇听着这话头儿不好,眉毛一皱,很是不客气地发出了警告。
“嘿嘿……,嘿嘿……,没啥!你都忍得了,我们哪里还有看不过去的?”那媳妇看大憨媳妇面色不好,到底害怕捅漏了自己落不是,忙讪笑着退开。
“哎!”二憨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大憨媳妇满眼的喜爱和心疼。“真是苦了你们了!”
“娘别听这些人乱嚼,有什么需要我们忍的?又有什么他们看不过眼的?”大憨媳妇朝着旁边啐了一口,口水砸在土灰里土灰被砸了一个坑儿。大憨媳妇仿佛解气了,安慰着李凤娘:“这些人就是闲的,你别理他们。”
“就是,他们就看不得我们好过,成心地挑事儿呢!”三憨媳妇收到大憨媳妇的示意,虽不太愿意到底还是过来说和了。
“哎!”李凤娘长叹了一声,左右看看,心疼地说:“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女子!”
两个儿媳妇嘿嘿地笑着,嘴里说着宽解的话,心里头却是不同的算计。
因是秋收时节,李家老小都忙着下地收庄稼,韩君梅不懂农事,也不懂家务,便将儿时开蒙学的知识默写下来,等农忙后教孩子们。曹山家的和陆岱家的就包揽了家里的家务活儿,抽着空儿还帮着晒晒粮食、背背稻草、秸杆儿什么的!
就这样,还有人说话,李凤娘气得不行,不过也就兀自生生闷气罢了。
过了几日,秋粮收得差不多了,陆岱也过来回话了。说是庄子、房子、铺子他都访得差不多了,就等韩君梅看过拍板儿了。
在京城时,韩君梅虽说不上疯野,可也常常逛逛商铺,上上庙会,哪里像在这小柏树,整天跟坐牢似的。恰又坐了这许久,韩君梅早给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了,正想要出去散散心呢,机会来得正好!
但是,韩君梅被幺婶那如狼似虎地占小便的势头给吓着了,实在不敢将自己有大笔钱、要买田地、要买铺子的事儿告诉李家人。
事儿要自己看了才能定!这是现存的理由,偏偏不能说!真正是成了偷来的锣儿敲不得了!
韩君梅头疼,一时无策,找李二憨来商量。
“我来这里好些天了,都不曾出过门,实在憋闷得很。正好,我家主命人在镇上给我置了些田产和铺子,我想去看看。你给我想想怎么跟家里人说。”坐在李二憨跟前,韩君梅直言不讳。
“直接说啊!”李二憨话里带着些气性。
韩君梅没听出李二憨话里带着气,倒被他给气着了。瞪了他一眼,气道:“我就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置田产和铺子的事!”瞧见李二憨那额上写的“为什么”三个大字,韩君梅真是感觉很无力:“我说那是我的嫁妆,别人却要说是拿你在外面挣的钱置的,我怎么说?前儿分家的时候,他们都当你是穷光蛋,没找你要钱入公的!还有,咱们现在还和大哥、三弟他们一起过呢!没分家单过咱们就置私产,说得过去?”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你的是你的,没得哪个婆家要把新媳妇的嫁妆充家产的!……,他们要说别的,就由他们去说,难不成为了怕别人说,咱就不活了?”李二憨对韩君梅的借口大不以为然,倒是对韩君梅那句“咱们”很是觉得爽心舒适!
经得李二憨这么一说,韩君梅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事儿总遮遮掩掩的不行。哈哈笑着与李二憨道谢,连忙催他去找家里长辈提出门的事。
李二憨却扭捏地说:“我活儿还没做完呢,你自己去说吧!”
“你这别别扭扭地又是做什么?”韩君梅感觉有些莫明其妙,瞪着李二憨道:“我一新妇没得你这个相公陪着,还想出门?”
韩君梅前两天跟李二憨闲聊时说过,这里天高皇帝远,自己有财傍身,最该在此处逍遥自在。她打算,在此养老。
早在二人成亲时韩君梅便与李二憨撇清楚了关系,李二憨深知那位陪韩君梅在此养老的人定不是自己,是周俊。而养老所在,便是韩君梅现下给自己说的那些庄子的其中之一了。
周俊,李二憨也是见过的,虽说时隔将近十年,但周俊的模样他依昔还记得,那是一个风神俊朗的少年,如今恐怕俨然成了风度翩翩、卓而不群的美男子了。
李二憨虽然早已认命,但一想到周俊与韩君梅逍遥快活的景象就忍不住冒酸水。光是想想就让他难受,如若进到他们逍遥、养老的庄子里走一走还不把他难受死?李二憨可不愿意自己这么窝囊地死去!
“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去!”见李二憨发呆,韩君梅推了他一把。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李二憨发起犟来。
韩君梅气结,瞪着李二憨,用眼神探究,李二憨只觉得被她看得无所遁形,转身要逃。韩君梅抓他不及,让他溜了,气得她直跺脚。
李二憨是指望不上了,韩君梅只得靠自己。
先收拾下穿戴,韩君梅起身去堂屋,二憨奶奶和娘在那里。临出门时,韩君梅吩咐崔娘,让她先与小红收拾收拾,她回来便走。
进了堂屋,二憨娘李凤娘和其母对坐在堂屋的八仙桌两侧,挑着黄豆里的坏豆。李婆婆神色平淡,李凤娘却神色阴郁。
“可收拾好了?”韩君梅还不等开口,李二憨便从后堂拿了一个包袱出来,见韩君梅在便问她。
韩君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答:“阿娘和小红收拾着呢!我来跟婆婆和娘告一声罪。”
李二憨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韩君梅,便将眼神移向了低头数豆的两人。
时间仿佛凝置住了,韩君梅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低着头,数着脚背上那双有枝有叶的百合花的绣线,不言不语,就与他们这么耗着。
最终还是李凤娘沉不住气了,将手中的坏豆往旁边的篾盆里一扔,抬头看着韩君梅问:“二憨说你要进城?”
“嗯。”韩君梅老实地点头,却也是负气,不与二憨娘解释清楚。
“去干什么?”韩君梅不解释,不代表二憨娘不问。
韩君梅侧目看了一眼李二憨,李二憨代为作答:“娘,不是跟你说了吗?她娘家父兄托人在城里为她置办了些田产和铺子,传话过来要她去看看。”
“我在问她,没问你!”二憨娘瞪了李二憨一眼,对李二憨代韩君梅作答很是不满意。训完儿子,二憨娘又转头针对韩君梅,问:“你说,你进城做什么?”
李婆婆听着话越说越僵,咳了一声,趁李凤娘愣神的时候对韩君梅二人说:“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韩君梅看着李凤娘,没挪窝儿。李婆婆又将自己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见李凤娘看自己便瞪了一眼,又作不经意的样子叮嘱李二憨:“路上小心点,护好你媳妇儿。”
“哎,知道了,奶奶。”李二憨点头应着,转头看着李凤娘,张了张嘴,到底只叹了一口气,拉了一下韩君梅转身就走了。
韩君梅是个犟性子,死死地盯着李凤娘,势有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架式。李婆婆发现不对,忙又提醒了一声李二憨,李二憨回过身来,也发现不对了,看了看自己老娘的脸色,到底还是把韩君梅拉走了。
“你拉我做什么?”出了门,韩君梅一把将李二憨的手甩开,大声地质问。
“那是我娘!”李二憨看着韩君梅低吼着。
韩君梅被李二憨这一吼愣住了,望着李二憨心里直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了。
李二憨一瞧,急坏了,轻跺了一下脚,拉着韩君梅快走几步,低叫着:“我的姑奶奶耶,你这是干什么?咱有话,好好说不成么?”
“是我不好好说话么?”韩君梅急了。
“我没有说你的不是!”李二憨急得直挠头,焦得头朝地志转圈儿,活想一头被蒙了眼睛的骡子,急急地分辩道:“我娘就是乡下老夫人,你跟她计较什么?”
“我计较了吗?我计较什么了?”韩君梅一听还是自己的不是,于是不干了。“家里头忙,我知道,我手下的人可都没有一个人闲着。我不懂农事,不会家务,家里的衣服破的烂的我都拿来。我怎么了我?别说我是那个什么,就是再什么样好好媳妇儿,再怎么样亲的媳妇儿不一定比得过我做得好。”
“是是是,你都好,是我娘不好。”李二憨将那“是我娘不好”的声音压得极低,样子特滑稽,韩君梅被逗笑了,他却不知死活地又在末了加了一句:“行了吧?”
韩君梅刚露了笑的脸唰地一下就又唬了起来,瞪了李二憨半刻,一甩袖子转身走了,任李二憨喊都不理,还在被李二憨拉的时候使劲地跺了李二憨一脚。李二憨吃疼,手一松,韩君梅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