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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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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婶走去睡了,倒是三憨媳妇睡不着了。推开门,去了大憨屋里。
“大嫂也还没歇呢?”大憨屋的门是敞着的,三憨媳妇一上台阶便瞧见了大憨媳妇也在纳鞋底,不由得笑了。
“三弟妹快进来坐。”大憨媳妇笑脸相迎,问三憨媳妇:“你怎么也还没歇?”
“唉!”三憨媳妇幽幽一叹,无精打采道:“达达和大哥他们都忙着呢,我哪里睡得着。”
“你是想说老三还在使大力,你才睡不着吧?”大憨媳妇大笑着打趣她。
三憨媳妇抿着嘴微微一笑,也不否认,只是又一叹,抬起头来问大憨媳妇:“大嫂,你说二嫂说大哥和老三与今明两日执执位相宜,是真是假?”
闻言,大憨媳妇看着三憨媳妇,默默地一直不作声,直到三憨媳妇被看得心虚不好意思了方才开口:“燕子,你是个明白人,有些人是怎么样你应该很明白的。”
“我知道,幺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我也不想被她当枪使。只是,想着老三累死累活,我心里就,就是不大痛快!”被说中心事,三憨媳妇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绞着衣角。
大憨媳妇看着三憨媳妇绞衣角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哪里是在心疼自家爷们儿,分明是不痛快老二家的,觉得她进门晚,娘家又远,却又呼奴唤婢的,家里人都顺着她,你被处处压了一头不自在!”
这话是直接戳在三憨媳妇的心窝子里了,三憨媳妇只觉得心里一丝麻麻的,酸酸的,明知道自己心里是认了,但嘴上却强拗:“看大嫂说得,我哪里是那般小气的人。”
“往日我也觉得你不是这般小气的。”大憨媳妇说着语气一顿,严肃地道:“可我今日却觉得你小气得紧,如若不然,你也不会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说方才的话。”
这两妯娌,在婆家是妯娌,但在娘家却是姨表姊妹,大憨媳妇大三憨媳妇近十岁,三憨媳妇小时候断奶还是大憨媳妇带的呢!三憨媳妇对谁都有些小心眼子,唯独对大憨媳妇言听计从,从不计较。
所以,得了大憨媳妇一通骂,三憨媳妇非但不生气,反而腻着大憨媳妇,乖乖地认了错:“好姐姐,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大憨媳妇自然知道她不是真心认错,微微一叹,也只能尽量地开解:“其实你大可不必将那些事往心里去,你要想着,说到底你还是比她要好一些。至少,你还有我相陪,而她,远离故土,背井离乡,虽是有一帮子下人侍候,可到底是外人,怎么比得过我们亲姊妹来得贴心?至于家里人都围着她打转的事,你就更用不着吃味了。”说罢大憨媳妇呵呵一笑,打趣道:“你当初进门时全家人也不是直围着你打转好几个月么?”
三憨媳妇被说得埋下了头。
大憨媳妇搂着她,突然说:“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
“什么事?”三憨媳妇抬头看着大憨媳妇问 。
“我先跟你说,我跟你说的这件事,是不传六耳的,你听了记在心里便是,万不可跟别人提起。”大憨媳妇难得一见地严肃起来。
“你说。”三憨媳妇看着大憨媳妇也正色地答着。
大憨媳妇突然站了起来,将头伸向门外左右看了看,又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再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动静,这才回到三憨媳妇跟前,与她说:“我跟你说,你别听幺婶和外人的话,吵闹着东不是西不对的。”
“我哪里……”三憨媳妇一听不干了,又要辩解。
“你听我说。”大憨媳妇抬手止住三憨媳妇的话头,说:“我知道你没有吵,我这话的意思也不是说你吵了。只是提醒你,以后不管怎么着难都别吵这样的话。”
“为什么?”三憨媳妇心想,难不成自己就一直吃亏不成?她不可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
“你听我的没错。”大憨媳妇说,“咱们家现在穷了,你知道吧?可是穷的也只有咱们两家,别人正巴不得分呢!”
“你是说二嫂他们?”大憨媳妇的这话三憨媳妇很明白。
“我跟你说,咱们家现在就老二还有些家底,不说他媳妇了,就他一身鲜衣也是值钱的。咱们眼下日子艰难着呢,要想要过有吃有喝有穿的日子还得指望老二。”大憨媳妇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她希望三憨媳妇能听懂。
三憨媳妇不失大憨媳妇所望,她听懂了,想了想说:“我看咱们那位二嫂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呢!”
“所以,我才要你万事都得忍着!”大憨媳妇点了三憨媳妇一指头,压低了声音,又说:“以后灶上你我都少去,我们粗手笨脑的不要跟那些做惯伺候人活儿的人去比。还有,也得跟老三说说,家里现在地贫田瘦的,没啥图头。没事就出去城里转转,做些零活挣点儿钱补贴补贴家用。”
“回头你也跟大哥说一声,大哥的泥瓦手艺可是咱们这带没得挑的,进了城还能挣少?老三有大哥带着还能多挣几个!”
果然是心有灵犀,大憨媳妇说得这般隐讳,三憨媳妇都懂了。
大憨媳妇倍感欣慰,一个劲儿地点着头,直赞三憨媳妇长大了,懂事了!
叔婶、侄媳几人各有算计,在她们的算计中南屋的灶已然作好,凌晨寅时试了火,只觉得火旺省柴,是个好灶。
因着当日要摆酒,且是大宴宾客,还有许多的事要忙呢,所以虽然一夜未眠,已经是疲惫不堪,家里的男人女人们且都不敢睡,强打着精神做着准备。
三憨媳妇打着哈欠起身,真是懊恼自己上半夜不该劳神操闲心,又怪家里长辈多事,人家婚都结了,茶也敬了,还摆个什么酒?一路哈欠,到了新起的厨房,操着两手直闲磕牙,问东问西也不做啥。这样子,活脱脱的第二个幺婶!
二憨娘可看不得自己儿媳妇像幺婶,狠狠地朝三憨媳妇甩了一记飞刀眼,这才将三憨媳妇使动!
“真是的,又不关咱们的事,凭得就咱们累,她偏倒睡得香!”三憨媳妇一边摘菜,一边打着哈欠抱怨着。
“我刚跟你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大憨媳妇趁着无人注意,伸手揪了三憨媳妇一把。
三憨媳妇打了一个激灵,忙振作精神,朝大憨媳妇笑道:“姐姐莫恼,我没有忘。”
“没忘便好!”大憨媳妇瞪了她一眼,手上飞快地干着活儿,嘴上也不落下,珠连炮似地说:“看你又是哈欠又是皱眉的什么样子,难不成忘了你刚进门我与娘也是这般伺候你的?”
这话最是中正,任谁也驳不得的。三憨媳妇又与大憨媳妇早有约定,自是更不会驳她,忙不迭地点头认错,认认真真地干起活儿来。
二憨娘瞧着很是高兴,忙完手中的活儿放下,又来帮这妯娌二人:“你也别骂她了,你三弟妹年轻淘点儿没啥,再者,她现在又带孩子,觉多困些多打几个哈欠也不碍的。”
“娘这时候说好话了,刚才为何要剜眼恨我?”三憨媳妇将嘴撅得老高,卖着乖找补呢!
三憨媳妇的这幅娇娇样二憨娘最是喜欢了,笑着就揪了三憨媳妇撩起的猪翘翘嘴一下,骂道:“敢情还委屈了你?”
“嗯!”三憨媳妇颇为认真地点着头。
二憨娘笑着擦了一下眼,又叹了一口气,方才说:“我不是恼你觉多,而是恼你那像极了你幺婶的样子。”
“真的?”三憨媳妇吓坏了,忙站起来,将自己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真的像幺婶?”
“刚才确实是像极了!”大憨媳妇点着头确定。
“啊!”三憨媳妇尖叫一声,抱着头猛地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我不要像幺婶,丑死了,丢死人了!”
大憨媳妇和二憨娘哈哈大笑,指着她说:“这样子也像极了!”
三憨媳妇闻言,再不敢有激烈的动作,撅着嘴老老实实地干起活儿来。
婆媳三人忙活着,待天微亮,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大憨媳妇提议,由她看着让婆母与弟妹先去歇歇。
三憨媳妇这会儿正哈欠连天,泪水横流,巴不得早早地与枕头相会,听得大憨媳妇提议自是欢欢喜喜地蹦回屋去,李凤娘与大憨媳妇推辞不过也就去了。
这时正是农忙时节,请酒的时间被定在了晚上,但,这并不代表今天从早上到晚上李家人能得清闲。
一大早,李家的左邻右舍都来了人,有偷懒的男人,有来帮厨的女人,还有来混糖吃的孩子。零零落落,不一会儿便将李家的堂屋、灶间坐满。
“哟,这可真是热闹!”幺婶也来了,她一进灶房门便习惯性地扬起她的高调,先与众人高亢地打了一声招呼,再像将军巡视军营一般将凤娘家的新厨房看了个遍,一边看一边满脸鄙夷地东挑西剔说新厨房如何如何不得法等。也不管有无人理她,幺婶兀自说得欢,转回头看见案上刚蒸了头道的烧白,口中的分沁物迅速增多,伸出爪子就抓了一叠塞进嘴里,嚼吧嚼吧直叫:“没味,没蒸透心!”
“人家还只蒸了个头道,要等吃之前再放菜底子下锅呢!”有人好心地提醒道。
“我晓得!”幺婶又伸手抓了一叠同样只蒸了头道的粉蒸肉,含糊辩解:“就算只是头道蒸,也得要蒸过心熟了才对。”说罢转身指着灶前的一妇人说:“你去把这些肉重新再蒸过,火要烧旺些。”
被她指的那人也不怵她,笑着直说:“你们不是分家各过各的吗?他幺婶子凤娘家的事你现在还管?”
意思是问幺婶,你说了算不算数哦?这是明显的冷嘲热讽,幺婶却不以为然,振振有词:“分家了我们也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就管不得!”
那妇人被噎住了,一时无语。倒是旁的一人接了话:“老大媳妇刚才走的时候说了,这肉就这样放着,等晌饭过了再温火慢蒸。”
老大媳妇,指的便是大憨媳妇了。幺婶虽不是李家的“外人”,但比起来也“内”不过大憨媳妇!
幺婶难得地自觉没趣一回,又摸了一把油酥花生米,悻悻说道:“算了,也怪我白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