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在灯火阑珊处 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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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彰子的怀里，心一点点的暖起来，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去见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彰子扭过头对身后的侍女说，“让人备马车去清明大人的府上。”
许是天色尚早，街上很安静，车轮轱轱好像在诉说着苍老，不堪承受重负。
我打破沉寂：“清明是谁？”
彰子温柔地笑，把我额前的几根碎发掠到而后。“清明大人是你的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阴阳师。”
“最强的阴阳师？”我犹豫地一笑，不再言语。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车轮停止了。彰子扶我下车，一面帮我整理衣帽，一面叮咛：“去见爷爷的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他的身体不好，你不要让他再担心了。”
我问：“他身体不好吗？”
彰子没有回答，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心里猛然一紧，虽然对爷爷没有什么记忆，但毕竟血浓于水。
彰子走在我身前，一名男子把我们让进了门。
彰子很恭敬地指着他，对我说：“这是你的父亲，他也是一位很伟大的阴阳师。”
我连忙跪下行礼，他拉住了我，声音异常的温和。“礼节还是免了吧。爷爷知道你来了，非常高兴。今天起得很早，现在书房等我们呢。”
我抬头仔细看他，峨冠博带，慈善的五官，眉目间显露中庸。
他牵了我的手，让人觉得温暖和包容。
我低头微笑，心想这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吧，仅仅是父亲就让我怀念留恋。
穿过曲折的门廊，父亲轻轻地敲响了书房的门。“父亲，昌浩回来了。”
侍女打开了门。
门内传来了洪亮的声音：“昌浩，快点进来，让爷爷看看。”
书房里已经候了很多人。那坐在椅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看起来精神不错。他手中握了把折扇，嘴角轻勾：“哟，昌浩来了啊！”
他指着旁边的人，道：“你母亲和两个哥哥都来看你了，赶也赶不走，把我小小的书房堵得水泄不通。”
我朝他们一一行过礼。彰子一进门，就朝母亲走去。两人显然很熟络，很快攀谈起来。
爷爷把我招到了身边。他斜斜地看我，目光揶揄，让我顿时有种锋芒刺背的感觉。
他说，“昌浩啊，爷爷我热心地教了你那么多的东西，你居然无法治退妖怪，反而还被弄得失忆了。是爷爷教得不好，还是你没有好好学呢？”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偷偷地瞄他。
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不满，抑或是不以为意。那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责怪的、嘲弄的、失望的，如果不是脸色苍白了点，谁会相信他行将就木？
他又说了，“虽然爷爷想重新开始一点一点地教你，但是恐怕不行了。昌浩啊，爷爷好伤心哪。”说着，他竟然拿起手帕拭擦那根本就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更大声地说，“好伤心哪。”
我嘟起嘴，拧起眉，生气地看着这场闹剧。身边的人习以为常地偷笑，竟然没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一股黑云萦绕心头，我努力地忍耐，忍耐。
“怎么了，昌浩？连反驳也不会了吗？真是没出息啊，这样下去，还怎么成为最强的阴阳师？！”
我忍无可忍，一口白牙紧咬：“我知道了！你看着吧！我一定把以前学过的知识重拾起来，成为最强的阴阳师！”
他以扇掩口，眼角带星，好一会儿才说：“昌浩，爷爷把你立为继承人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是现在。”
他口吻忽然的转变，让我刚才的气恼化为乌有。我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他声音轻缓，却射进魂魄：“时候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离开了书房，哥哥们把我围在中间，领着我满院子的跑。母亲坐在席上，彰子陪在她的身边，看着我们嬉戏，话也不多。
等我玩累了，母亲就会讲小时候的事情。我静静地听着，有时也会问几句。
她说，“小的时候，昌浩就最喜欢爷爷，整天跟在身边叫爷爷啊，爷爷。”
我扬起眉质疑。她却笑了，拉过我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你爷爷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其实他最疼你了！”
吃过晚饭回房的时候，见彰子一个人望着远方，我好奇地问她：“你在看什么？”
她没有看我，那目光竟好似凝住了一样：“看星星。”
星星？我茫然地抬头看天，“哪有什么星星啊？”
她举起手臂。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的树丛枝桠加错，一颗星星忽明忽暗的闪烁其间。
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惊喜的笑。“萤火虫！”
我惊讶地再次看去，纠正她：“那不是萤火虫。”
她失望了。
我连忙补充：“你想看的话，明年夏天我陪你去看。”
只听她轻轻一叹，神色中竟有几分怨意：“去年秋天的时候，昌浩也说要陪我去贵船看萤火虫。”
“是吗？”我挠头傻笑，“对不起，彰子。要不我今天陪你去吧？”
她朝我眨眨眼：“你傻得连常识也没有了吗？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哪来的萤火虫！”
没办法，我只得争取将功补过。我勾起小指对她说，“明年夏天我一定陪你去。”
她笑了，伸出小指轻勾上我的。
熄灯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骨子里的血液好像在沸腾，整个人莫名的兴奋。
我对自己说，可能是刚回家太兴奋了。
其实心里很明白，有些事情终于落下，稳稳地。
我一直在怀疑……彰子，怀疑她隐瞒我的事实，怀疑她言辞中的闪烁。尽管知道她无意伤害我，但我还是要挖掘出来。那些事，对我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甚于生命。
最强的阴阳师？这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似乎很执着于它，又好像并非如此。
一个个的疑团，在脑中重复的盘桓，没有答案……却又好像很近，近的好像一层窗纸，一捅即破。
彰子说到萤火虫的时候，我是有所隐瞒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坚信，贵船一定还有，至少是最后一只萤火虫。
我想去看。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火种，趁着燎原之势，把我燃烧了起来。
是的，我想去贵船看萤火虫，那最后一只萤火虫！
最后一只萤火虫！我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
翻身坐起，我利落地穿好衣服，跨出房间，快速地走在小道上，就像是急着去见早已望穿秋水的情人。在这寂静的夜里，一丝虫鸣也没有，而我的心脏却欢腾地跳动着，扑通扑通的声音好似雷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人在灯火阑珊处 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