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守候 ...
-
什么叫冤家，不闹别扭就不叫冤家……
一边——
“小衣衣，怎么一张便秘脸，来，有什么苦恼，尽管向你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姐姐我倾诉！说吧，夜小子抛弃你了还是你抛弃他了？”
…………
另一边——
“小轮，怎么一副苦瓜脸，来，告诉黑爷我，是不是搞大了哪个女人的肚子被逼婚？还是你上司终于忍受不了你懒散的工作态度要你回家吃自己？”
…………
正午一点钟零一秒。
“你迟到了一秒种。”
“是你早到了一分种。”
X餐厅正中央的那一桌，一东一西各坐着一男一女，渊停岳峙。双方俱是大马金刀，全副武装，全神戒备，一副斗鸡相。
“我不是来吵架的。”
“我一向就不屑于和小女人吵的。”
“我更不是来听你骂的。”
“我一向就不屑于骂小女人的。”
……
这个开场白的问题就吵了一个小时零一分零一秒。跳过，入正题。
“你家夜小子吃了我家姐妹就想跑路，怎么也得给个交代！”
“你家夜丫头□□了我家兄弟就想赖帐，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我呸！狼狈为奸！”
“我呸！蛇鼠一窝！”
……
例行性的无意义对骂又持续了一个小时零一分零一秒。跳过，入正题。
“我要帮他们推波助澜，你不要阻我大计！”
“我要帮他们玉成好事，你不要碍手碍脚！”
“只要你不出手，就已经帮大忙了。”
“只要你少罗嗦，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
反正都已经各自表明立场，达成共识（？）了，再无顾虑，二人痛痛快快地动起拳脚。暴力镜头持续了一个小时零一分零一秒。
最后，赔给餐厅的店面维修费用二人照例对半付钱，然后就各奔东西了。
千轮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烦恼。他知道自己对衣衣动心了，逃避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向心上人表白，但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拒绝了——她说“我们还是兄妹”。
兄妹……
也对，做了十多年的兄妹，忽然动情的自己一定是异类。
他向死党黑明诉苦，谁知黑小子竟然劈头就骂他是猪，“你们这样也算是兄妹？猪头，夜衣衣早就爱上你了，她根本就是当你是她丈夫那样照顾你！”
“怎么可能？”
黑明直接翻白眼给他看。“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姓宋的三八，她们是死党，宋安宝说的你就该信了吧。”
半信半疑半惊半喜，千轮把安宝约了出来。
二话不说，安宝一坐下首先就点了一大堆该菜馆最贵的菜来帮衣衣出气，马上就花掉千轮半个月的薪水了。
“宋小姐……”
“衣衣当然是喜欢你，以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所能有的全部感情。”
“？”
“她从9岁那年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喜欢你了。”
“？”这个问号是上一个问号的一百倍。
“可见你的迟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9岁开始你就是天字第一号迟钝的大笨蛋，不，我看你这整一辈子都压根儿就没有聪明过。”
被人这么损，就算是大笨蛋也会不爽，“衣衣整天绷着脸抿着嘴，谁晓得她是害相思还是闹牙痛。”千轮低声咕哝着。
“你欠扁吗？”安宝被千轮的毒嘴气得两边眉毛都竖起来了。
“……不敢，算我失言。”唉，没办法，在衣轮黑安四人之中，就只有千轮是没有学过武术，而其他三位都是武林高手。拳头硬的就是说话有分量呀！——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
“全世界都知道了，就连杀千刀的黑小子都知道。像你这么迟钝的，你以前的那些女友怎么忍得了你啊……怪不得你总是被甩。”安宝摇摇头，一脸鄙视，“你再细细回想一下，在衣衣变成现在的大冰块之前，她没有追过你吗？”
千轮开始使劲地回想。
……
……
曾经、好像、是有过，有一个小女孩随时随地跟在自己身后，而自己总骂她是……缠人精、跟屁虫，总是急于摆脱对方。
后来，有个夜晚，她还对自己说、说……说了什么呢……
……我想做哥哥的新娘。
是的，她这么说，当时还把我吓了一大跳。
……
然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跟着我了……好像是上了高中以后，她大概长大了吧，就把哥哥扔到了一边……不，她根本就都不再叫我哥哥了……
真是遥远的往事，千轮向来就不是怀旧的人，从未刻意去回忆过，而且自身记性又差，所以他对少年时代的旧事几乎都忘光了。不过，现在能再想起来，实在太好了。
“衣衣的确是不再紧跟着你后头，不再满街地叫哥哥，但是，她对你的照料不减反增。你每次有危险不都是她救你的吗，有谁欺负了你不都是她帮你报仇的吗，每一天不都是她在照顾着你的吗，她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随时注意着你的需要，如果那叫做妹妹，普天之下你绝对找不到比这更贴心周到的妹妹了。”
以妹妹的名义，做着情人的关怀，照拂着爱人所能做的一切琐碎之事。
“衣衣不想造成你的任何负担。她是爱你的，但她永远也不会说出爱你的话语。”
这就是答案了——不是不爱，只是说不得。
可惜，偏偏，有些大笨蛋，如果不直接说出来，他就永远都无法自行领会。
“算是便宜了你，我的小衣衣呀，整一个中华民族传统家庭妇女的典范——以夫为纲，坚忍耐劳。对内，宽大为怀，逆来顺受，默默操持家务；对外，疏离冷淡，对外人外事一律漠然视之。”
在衣衣心中，内和外的界限异常分明。千轮“不是一般的迟钝”，自然没什么感觉，但安宝可是深有体会。那时在学校里，许多次，上一秒钟她和衣衣还在说话，下一刻有别的不太熟的同学过来搭话，衣衣就闭口不语，甚至会走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吗？衣衣对我也很冷漠，我们两个人在家都很少聊天的。”千轮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难道她高中开始就把我当外人了？”
“那是你笨蛋！你迟钝！你根本都没留意过她！”安宝跳脚大骂，“什么很少聊天，她是本来的天性就不爱说话，但仍然努力地去和你说话。你可知她对她认定的外人是压根儿就不予理会，别说是交谈，根本就是尽可能地疏离对方。至于上高中之前，你们发生过什么，哼哼，你自己去问衣衣！”
“……她对她的学生温柔亲切得很，她也把那群小鬼当作自己人吗？”
安宝撇撇嘴道：“你真的也太少留意衣衣了吧，你竟然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选择做小学老师吗？”
“不知道。”真是诚实可嘉的孩子。
安宝几乎就想立刻赏他一顿拳脚以示嘉奖，千忍万忍才忍下来。我的小衣衣呀，怎么你选男人的眼光差劲如斯？害我好想杀人啊。
安宝板起脸，道：“某年某月某日，我问某人教小毛孩辛不辛苦。某人很肉麻很恶心地说，她喜欢孩子，因为她爱的人就是一个大孩子，她辛苦得很快乐。以下是我的个人注解，衣衣天生劳碌命，高兴自己找罪受，我劝她不过，怒其不争也就算了。而你，不明所以的所谓哥哥，一直心安理得地利用她喜欢你的心情享用她的付出。从小到大，你就没少让她操心过，我一直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在我看来，你，若说是孩子，那就是个最笨最钝最麻烦的坏孩子！如果我是衣衣，必然要抓着你打屁股！”
…………
是，千轮茫然地想着，我又笨又钝，我竟然蠢得一直换着不知所谓的女朋友，而没有发现，原来最好的人就一直默默地守候在我身边。
许多年，许多人，就在身边川流不息，他/她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我生命的舞台登场、退场，喧嚣、热闹，我装作沉迷其中，以为这就是我的归属，以为这就能摆脱失落。我忘记了回头，所以我也不知道，原来背后一直有双关怀的眼睛注视着我。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爱情其实很简单，一直守候着你的人，就是最爱你的人。
……
“哥哥、哥哥……”
是什么时候呢？
“好烦啊，夜衣衣，你有完没完？”
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了。
“哥哥，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好不好？”
大概还是小学那时吧。
“不好！你烦死了！”
是衣衣告诉我的。
“呜……哥哥，就只讲一个故事，我听收音机讲的，很动人的故事哦。”
原来是衣衣告诉我的。
“别哭了，爸妈会以为是我欺负你的！你要讲就快点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密林，林子里面有一幢木屋，屋里住了一个丑陋的魔鬼，和一个美丽的仙女。他们原是一对恋人……”
……屋子被巫女施了法，屋里的恋人无法出去，他们已经被囚禁了一千年。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破除诅咒——他杀了她，或者她杀了他。
只有一个人可以得到自由。
一千年了，美丽的依然美丽，丑陋的仍旧丑陋，唯一在褪色的，只有爱情。
曾经，他们如此相爱，不惜和天上地下作斗争，罔顾天遣，无视种族的仇恨与隔阂，为求厮守到永远，他们宁可被囚禁。
永远是什么？一千年就已经太长太长了。
仙女开始怀念……自由的空气，温暖的阳光，美丽的天庭，还有许多簇拥在她身周向她膜拜的信徒。
仙女开始憎恨……阴暗潮湿的木屋，窗外漆黑一片的景致，单调的日子，还有魔鬼那张不变的丑陋的面容。
她向魔鬼抱怨，但魔鬼只会把她轻轻搂在怀里。
魔鬼一直站在木屋那扇唯一的窗子旁边，整天动也不动地站着。有时仙女怀疑，其实魔鬼根本就不爱自己，其实他比自己还要渴望自由，不然他为什么一直守着窗户？
生活是一潭死水，没有了爱情的滋润，仙女慢慢地枯萎。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仙女也一天天地郁闷着。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才过去一千年，还有多少个一千年在等着她？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对魔鬼说：“以前是我无知，我在还不懂得爱情的时候，就被你的所谓的爱情感动了，我放弃了一切，连自由也放弃了，我赔给你一千年的时光已经够了，太够了。反正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我无法和一个不爱我的人再呆下去了。外面的世界有更多的人会爱我，他们比你更英俊，比你更热烈，比你更会讨我欢心。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得到自由！来吧，我们决一生死，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离开！”
“那么，你现在又懂得爱情了吗？”魔鬼的声音是如此苍白，彷佛一瞬之间历尽沧桑。
“怎么会不懂？这一千年我已经看透了。你呢，你已经忘记了你爱过我了吧！”
“爱情……什么才算是爱情……”这是魔鬼最后的话语。
说罢，他就举剑自刎了。魔鬼很快就消失在空气里。
仙女尖叫一声，随即欢呼起来。自由！她急忙冲向门边。
巫女欺骗了他们。诅咒还未破除，她仍然无法离开。
仙女绝望了。她将要一个人度过永远——无数个一千年。
此时，那扇唯一的窗户忽然洞开，许许多多的密林妖怪狞笑着闯入，仙女恐惧地尖叫。
妖怪们高声说道：“哈哈，你背叛了爱情，你就要做我们的腹中物。其实我们一直就在窗外虎视眈眈，不过你的恋人一直守着窗口不让我们进来。他还以为只要他死你就能离开，可惜适得其反。这么久以来我们就只见过一对情侣能解开屋子的诅咒，他们一个为对方而死，正如你的恋人，而另一个马上就为对方徇情，结果他们双双重生并获得自由……你背叛了爱情，还妄想自由？哈哈，乖乖让我们吃了吧……”
什么才算是爱情……
仙女在死亡的前一刻想起魔鬼临终的话语。
默默地守着对方一千年，这样不算是爱情，什么才算是爱情？
她以为魔鬼不爱她了，其实不是，她只是没有看明白魔鬼爱她的方式。
——在窗边站了一千年的魔鬼，双眼注视着的一直是她。
只是，仙女已经太久没有去留意魔鬼的目光。
爱情其实很简单，一直守候着你的人，就是最爱你的人。
……
……
一直守候着你的人，就是最爱你的人。
…………
是你吗？衣衣，就是你了。
最爱我的人，现在，也是我最爱的人。
终于了解。
原来，在那再平凡不过的外表下，竟是一颗金子般的真心。
幸好、幸好及时发现，没有错过。
一想到，差点就错过，差点就一辈子失之交臂，真真是心惊胆战。
夜衣衣，既然你爱我至此，就请你一辈子都这么爱我。
不过，就算你现在想放弃，也已经太迟了。
衣衣妹妹，我追定你了。
……
如果说，之前千轮看到衣衣的流泪只是动心，那么，现在千轮就真的是整颗心都装满了衣衣。
一直被最深沉的爱意所包围，如果没有意识到也就罢了，一旦了解，谁也无法忍受失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守候
